張建被捕後不久,施成坤也被孫軍按住了。
“你一個縣裡的副主任還敢按我?孫軍,你這身衣服穿夠了?”
不愧是一丘之貉,施成坤和張建的話術都相差無幾。
孫軍憐憫的看著他,竟然還真的松了幾分力氣。
“哼,你現在給我跪……”
“張建被捕了。”孫軍冷冷地打斷他的話,眼底的憐憫轉為戲謔,“施主任聰明絕頂,不如猜猜張建都說了什麽?”
施成坤瞬間丟失了語言,錯愕地看著孫軍,眼中盡是震驚。
孫軍並不理會他的表情,自顧自走到桌對面坐下,邊漫不經心地翻稿紙本邊說:“去省城的火車還有一個小時,你可以開始狡辯了。”
施成坤沒回話,他愣愣的坐著,全副心神都集中在思考張建會把什麽髒水潑到自己身上,甚至都忽略了被綁縛住雙手的痛苦。
他不吱聲,孫軍也不逼問,一副巴不得施成坤什麽都不說、直接把他判死的期待樣。
偌大的房間裡只有秒針轉動的脆響,一下一下,不停敲打著施成坤的心臟。
房間裡並不熱,施成坤卻像夏日裡抱著火盆一樣,汗水連成串的往下掉。
似乎過了一個世紀,施成坤咽了口唾沫,顫聲問:“你、你們什麽時候抓的張建?”
孫軍抬眼掃了他一眼,嗤笑道:“你有資格提問題嗎?”
“……”
孫軍這擺明了把自己當成罪犯的態度讓施成坤更慌了。
毫無疑問,他是有了十足的證據才敢這麽跟自己說話的……
時間勻速流淌,從不會因為誰需要更多的時間思考放慢腳步。
突然,孫軍站了起來。
施成坤渾身一顫,突然開口:“張建騙你們的!他在撒謊!我根本沒做過那些事!”
孫軍看也不看他,自顧自朝房門處走。
“孫軍、孫軍你等等!你聽我說!我把一切都告訴你!”
孫軍拿起門邊的暖水瓶,仍是一副懶怠模樣:“哦,你說。”
他自顧自的給自己倒水,完全沒有要做一下記錄的打算似的。
施成坤自覺已經落了後,開口就扔出來個王炸:“張建殺過人!”
與此同時,同樣的情況在黑省軍區發生著。
“誰給你們的膽子抓我?讓你們的領導來見我!”張建坐在審訊室裡,依舊揚著下巴,不可一世。
“我們領導可沒時間跟你磨嘰,”周連長翻著白眼,“為啥抓你你自己心裡沒數?得,我也發發善心讓你做個明白鬼——我們把施成坤抓了,能明白不?”
張建一怔,頓時嗤笑:“施成坤?他被抓跟我有什麽關系?難不成他還敢舉報我?”
情節一樣,人的反應卻不同。
施成坤好歹還有懼怕的東西,因為他還沒走上頂峰。
張建就不一樣了,他自信一切盡在掌握,施成坤在他眼中不過是一隻微不足道的螞蟻。
螞蟻或許敢咬人,但這實在算不得什麽大事。
周連長咧嘴一笑:“哦,那你說說,我們是怎麽知道你在哪兒的?”
張建皺起了眉頭。
他今天要去徐清清那兒純屬偶然,興致到了,去玩一會兒罷了。
消息是不可能提前走漏的,那就是說——
周連長把一摞稿紙抖得哢哢作響:“別說是這兒了,你哪個窩我們不知道?不妨再告訴你,你的那些破事兒裡,耍流氓都是最輕的了!”
張建舔了下嘴唇,心慌了片刻後又冷靜下來,往後一靠,揚著下巴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徐家是資本家,我今天過去是他們的檢討沒寫好,我去找他們談話的!”
周連長有點兒傻眼:“你都被抓現行了!”
張建嗤笑出聲:“現行?誰看見了?總不能你們說啥就是啥吧?公安來人了嗎?有別的證人嗎?沒有證據你胡咧咧啥?”
周連長還是第一次見這麽不要臉的人,震驚又憤怒。
他現在隻想揍這個道貌岸然的老東西一頓,剛站起來,審訊室的門被推開了。
蘇昀承依舊穿著那件呢大衣,他走到周連長身旁,按著他的肩膀讓他坐下。
周連長見是蘇昀承來了,隻得咬牙收斂好情緒,憋著一口氣坐回去了。
張建斜眼打量著蘇昀承,問:“小子,你到底是誰?我可沒在黑省軍區見過你。”
他自然不可能把整個黑省軍區的人認全了,可一個眼神就能讓個連長老實,至少也得是個副營,這樣的人張建都有意記過,蘇昀承並不在他的記憶裡。
蘇昀承絲毫沒有自報家門的打算,只是說:“74年12月6日夜裡,你在地包幹了什麽?”
張建一臉莫名其妙:“我上個星期幹了啥都記不住,你問我一年半以前的事兒?”
蘇昀承面色清冷,緩緩吐出三個字:“孫慶芬。”
“誰?”張建仍舊沒想起來。
“孫慶芬,57年生人,74年12月6日在地包被你毆打致死。”蘇昀承一字一頓的說,“張建,死在你手裡的人你都記不住了?”
張建眸色一顫,好似終於被喚起了塵封的記憶。
不過他只是愣了一瞬便搖頭,依舊坦然:“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地包?那破地兒連車都開不進去,我會去?”
頓了頓,他點著桌面繼續說:“而且這個孫慶芬是什麽人?她有什麽貢獻?為了這麽一個微不足道的人你們就抓我?你們知不知道這樣會耽誤我多少工作?”
周連長恨得牙根直癢癢,偏偏礙於蘇昀承就在自己身邊不敢發作。
他猜得到這個消息是從哪兒傳過來的,他也相信其中的真實性。
他隻覺得心寒——那是個活生生的人啊,十七歲的姑娘,在最好的年華被生生打死在冰雪裡,那得多疼、多冷啊。
“就算你沒有女兒,你也沒有老娘嗎?”周連長忍不住開口,紅著眼睛瞪著張建。
張建一攤手:“我的母親我自然會孝順,但是這種不相乾的人我哪管得過來?每年多少死人呢,我還得挨個兒去慰問?”
他不耐煩的看著蘇昀承:“還有,我再強調一遍,你們沒有資格審查我!你們再不把我放了,我就……”
張建還沒“就”出來,蘇昀承掏出一個工作證。
工作證上,“ZY警衛處”五個大字莊嚴肅穆。
難得的,張建的眼中湧起驚恐。(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