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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紙千金》第271章 沒有欲望(3000字章節)
  刻意回避父女關系,這事本來就不正常。

  比,瞿老婦人放低姿態,竟然允許陳三郎到作坊裡從零開始打工,更不正常。

  顯金在逼仄狹窄的院子裡來回踱步,叫來張媽媽,直截了當問,“在哪裡能打聽到,我可曾上了陳家的家譜?”

  張媽媽手裡還拎著木桶和抹布,聽顯金這麽問,蹙眉,“這個事,我得去問問三太太身邊翠翠的二嬸娘,她家當家的管著祠堂。”

  顯金點頭,張媽媽,您真是個有間諜之資的中年婦女。

  顯金再問,“還想打聽一事,陳三郎可有婚約?”

  張媽媽把抹布放到木桶裡,“這事,我得去問問三太太身邊紅紅的五姨娘她舅母,她管著郎君們身邊的動靜。”

  身邊的動靜,就指丫鬟們有收用的沒有。

  一般來說,沒定親之前(包含口頭約定、媒婆定媒、契書下定.),大戶人家的郎君還是要裝一下,基本不會擅自收用丫頭。

  定了親了,就可以放飛自我了,就算沒有妾室,也要有個通房證明一下男性雄風。

  約定俗成的爛賤規定。

  顯金看張媽媽:.找您真是專業對了口,關系網錯綜複雜、分門別類,可謂是陳家常青樹、八卦不老松。

  想了想,顯金笑著眯了眯眼,開始上難度,“那再幫我問問,陳三郎幾歲沒穿開襠褲?”

  張媽媽鄭重地放下木桶,“這事兒,不太好辦。”

  顯金正要想笑著開口。

  “這事,我只能托瞿二嬸的弟媳婦家外甥女的婆婆媽輾轉問一下。”

  張媽媽神情嚴肅,態度鄭重,言辭堅定,“給我兩個時辰,我還你一個開襠褲的確切消息!”

  顯金:.
  好.好神聖的使命感.
  張媽媽行動力驚人,放下抹布就開始奔走,顯金給她叫了個專車,以半斤瓜子、八兩鹹水花生為代價,往返四個時辰,就搞到了所有消息。

  “.你及笄之後,就把你名字上了家譜,供在祠堂裡。”張媽媽揉揉腮幫,跟那群娘兒們嗑瓜子,嗑得嘴巴都歪了,得算工傷。

  顯金心裡松了口氣,那口氣還沒泄出去,又跟著張媽媽的後話提了起來。

  “但是前兩天,三郎君回來,老夫人帶著他去祠堂上香磕頭,把家譜從祠堂拿下來了,不知道要做什麽,如今還沒放回去。”

  張媽媽更新了一下情報。

  顯金手一蜷縮,修得短短的指甲摁進了掌心肉裡。

  張媽媽繼續道,“三郎君好像有親事在談,就是舅家的長女,據說兩個人青梅竹馬,又一起長大,我們家三太太很想做成這門親,一直在銀號換銀子,給三郎君攢聘禮呢!”

  顯金又松了一口氣。

  還好!

  還不至於這麽荒唐!

  陳敷是她後爹!

  松鼠也是鼠,後爹也是爹!
  她有理由懷疑瞿老夫人為了陳家,瘋癲到把她和陳三郎胡亂湊一對!正好把她死死拽在陳家,讓她四肢並用都爬不出去!

  亂倫啊!
  這是令人發指的亂倫啊!

  並且最要緊的一點,陳三郎,是目前她見過最次的男人——喬徽不用說了,一定是六邊形戰士,那胸肌大得,那腦袋瓜聰明的,那聲音低沉得,那嘴欠得;
  陳箋方氣度嶙峋,氣質清貴,進退之間像一棵正萌芽的挺直青松;
  再就是先頭那位把算計擺在明面的瞿秋實醫生小哥,也是鮮嫩得讓人垂涎欲滴的年下弟弟呀。

  陳三郎瘦得個杆兒似的,臉白得像坨面,嘴巴紅得像吃了小孩,活像十八線小糊男團rap擔當——沒顏值沒聲線沒親和力,只能在台上包著頭巾,自以為很帥地做作詩朗誦。

  說實在話,虎背熊腰尚老板都比這人看著順眼。

  甚至,甚至喉嚨有水泡的高中生陳四郎,如今被她打怕了,看到她只有畏懼的眼神和清澈的愚蠢,絕對不敢再對她夾著嗓子說話來惡心她。

  瞿老夫人不至於亂點這出鴛鴦譜吧?

  顯金蹙眉繼續問,“你說三太太想成這門親,那老夫人知道嗎?”
    張媽媽在自己專業范疇裡從不敷衍打哈哈,十分堅定地點頭,“知道!這次三郎君回來,老夫人還叫人給孫家送去了一對水頭很好的翡翠鐲子,可以當傳家寶的那種!”

  那就不是了。

  顯金放下心來,瞿老夫人是有點瘋,但再瘋也不至於把她和陳三郎湊一對——最多就是攛掇陳三郎奪權謀利,跟她兩分天下嘛。

  奪權謀利,需要攛掇嗎?

  陳三郎坐在績溪作坊隔壁特意為瞿老夫人賃下的小宅院內堂中,前任主人想來是個很有生活情趣的小媳婦,四方窗欞上都貼著泛黃的窗花剪紙,有花草樣式的,有胖童子拜壽的,有年年有余
  陳三郎看了眼窗花剪紙,心頭嗤了一聲:還沒他剪得好呢,也好意思堂而皇之到處貼。

  窗花不重要,重要的是鋪子上的權利。

  陳三郎歪著腰,給瞿老夫人倒好洗腳水,手撥了撥,“奶奶,水溫溫熱的,您腿腳不暢,今天騾車坐久了,泡一泡好睡一些。”

  說著便有些難過,眉梢眼角處帶了些疼惜和悔恨,“也怪孫兒,您是為了孫兒才跑這麽一趟,績溪作坊又遠又偏,路也難走.若是孫兒像顯金妹妹那樣能乾就好了,您也不必為我這不成器的小輩跋山涉水了。”

  瞿二嬸眼皮子動了動,真酸氣.她見過姑娘搞這些小動作,這男人背後說酸話,她還真是盤古開天辟地頭一回見!

  瞿老夫人歎了口氣,雙腳浸到溫熱水裡,酸脹的筋肉被熱水慰藉,她舒服地喟歎一聲:兒孫再多,無人承歡膝下,也是一出報應呀。

  長房的雖能乾但要做正經事,二房沒後嗣,三房的四郎原先被孫氏養得不知進退,前幾年不知受了什麽點撥,倒是不跋扈了,變得膽小又畏縮,隻敢拿上眼皮看人。

  她生了三個兒子,兒子又生孫子,卻無一人這麽熨帖地孝順伺候她。

  瞿老夫人悵然若失地歎了歎,“奶奶,隻恨呀,沒早一點求大師給你破了避禍否有災的箴言。”

  他若早點回來,她一個老太婆也不至於苦苦支撐這麽久。

  陳三郎泫然欲滴,“孫兒雖身在外地,但一顆心卻無時無刻不想著陳家。”

  瞿老夫人拍拍陳三郎的手背,“奶奶知,奶奶知道。”

  陳三郎眼尾泛紅,看上去比姑娘都柔弱,手背抹了抹眼淚,“顯金妹妹是個能乾的,鋪子上的事眉毛胡子一把抓,孫兒久不在家裡,也沒從小學過做紙,自然不比她服眾——可孫兒好歹也是陳家的子孫,顯金妹妹張口要麽是叫孫兒卷起袖子做紙,要麽是去莊頭跟那些大字不識幾個的農夫采買稻草、樹皮.這些活兒,她怎麽不去做?”

  瞿二嬸默默別開眼:人家怎麽沒做?沒見今天人家還圍著圍兜來的嗎?一身的紙漿酸味,一看就是剛從池子邊上下來。

  陳三郎淚眼婆娑,小小的眼睛裡湧出旺盛的淚意。

  有種腿毛大叔跟你撒嬌的不適感。

  瞿二嬸繼續將目光移得遠遠的。

  瞿老夫人聽陳三郎說完,語重心長地握住陳三郎的手,“那丫頭在幾間鋪子上苦心經營了好多年,你看得見的李三順、董管事、趙德正,都跟著她幹了很久了,你一去縱是有我口令,下頭那些經年的老人不聽便是不聽,誰說都沒用。”

  “咱們還不如徐徐圖之,你先把臉混熟,把姿態放低,把能力拿出來,等時機到了,賀顯金那丫頭被你收了房,你名正言順地就可以接下她手裡的人、財、物。”

  瞿老夫人把話說得很透。

  這些話,在陳三郎剛回來時,她就在祠堂說過,只是當時沒說得這麽直白。

  如今她帶著孫兒看到鋪子裡賀顯金的地位了——瞿大冒這種級別的管事,還要給那死丫頭倒茶!還是備下的那丫頭慣喝的茶!
  這些話,她不講透,也不行了。

  聽到“收房”二字,陳三郎條件反射地湧上嫌惡之情。

  “.當真非要收用嗎?”陳三郎眉毛擰成一團,“孫兒實在不喜這樣的女子,太過強勢,又太有主意。”

  準確的說,所有的女子,他都不喜歡。

  能和她們說上話,但真是湧不出那股繁衍的欲望。

  母親要為他說下舅舅的長女芹娘,他真是有苦說不出,畢竟正妻是一定要娶的,不娶正妻,他做什麽都舉步維艱。

  但是,還給他塞一房妾室,而且是他最討厭的那種類型的姑娘,他是真不想要。

  陳三郎放軟語調,每一句話的尾音拖得老長,“奶奶——奶奶——孫兒實在不喜歡她,看見她,汗毛都要立起來了!哪有小姑娘張口是銀子,閉口是生意的,而且她日日與這麽小百來號的男人同吃同住、同進同出,還乾不乾淨,咱們也不知道呀。”

  瞿老夫人聽陳三郎這番話,眸光一沉,本能地不太高興,頓了頓,“你祖母我,曾經也跟店裡的男夥計同進同出、同吃同住,你祖母是不是也不‘乾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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