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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紙千金》第163章 有趣有趣(3000)
  次日清晨,顯金帶著寶珠花花在漪院打八段錦。

  打了一段,顯金轉身看,寶珠胖花上身棕色小衫,下身深咖色褶裙,看上去…就像一個胖乎乎的小號屎殼郎。

  顯金背手蹙眉,“怎麽穿這個色兒的衣裳?灰撲撲的,不太好看呀。”

  寶珠看看棕色的顯金,再看看棕色的自己,嘟嘟嘴,“您不也穿的這個色兒?”

  “我十六了,棕色顯老,你如今幾歲了?”顯金道。

  寶珠撇嘴。

  顯金扭扭手腕,運動後要小口小口喝溫水,隨口問張媽媽,“城裡哪家布坊和裁縫更好?”

  張媽媽笑眯眯道,“城北的衣香坊料子最全,東角的胡裁縫沒了男人後,手藝越發精進。”

  顯金頷首,“那今天都請來。”

  顯金轉身再看寶珠,嘖,這小姑娘手上頭上怎麽啥也沒有,看起來太禿了!
  又問,“珠寶鋪子呢?”

  張媽媽冥思苦想:照她的消費水平,她只能推薦夜市的樊銀匠,估計達不到自家金姐兒天花亂墜、珠光寶氣的標準。

  顯金擺擺手,“讓衣服坊自己去找搭配,和它帶的衣服料子配上一整套首飾過來——你同他們說,他們能領會。”

  張媽媽點頭,又問,“預算…”

  顯金手一揮,“沒有預算。”

  “小孩子長得快,四季衣裳都做三四套,合身地做,不要為了多穿兩年特意做大,看上去懶懶散散的,難看死了。”

  張媽媽:您到底有什麽資格說人家穿得難看?你天天穿得像個大泥巴團子似的,看起來很是肥沃。

  “要不給你也做兩套?”張媽問。

  顯金手一揮,“我做來幹啥!沒地方用啊!”

  穿著,顯金一向不太在意,相信任何病號服穿多了的人,只要能穿個健康的皮囊,就算讓她裸奔,她也願意。

  寶珠嘟嘟囔,“我也沒地方用.”

  顯金伸手彈了寶珠個腦袋崩,“等我忙完,慢慢找到門路,你就自己滾去女學!”

  喬山長還沒定罪呢!

  風光霽月喬放之,學富五車探花郎,總不能有個文盲姑娘吧!

  顯金再伸手揉揉寶珠的腦袋,“乖,等姐姐回來,穿著新衣服給姐姐表演奇跡花花。”

  看小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呢!
  寶珠低下頭,將毛茸茸的腦袋頂乖巧地遞到顯金手上,眯了眯眼,感知顯金掌心的溫度,心中十分安穩。

  昨晚出了這麽大事,早間陳家諸人不約而同齊聚小廳,顯金到時,除了瞿老夫人的眾人都已在場。

  甚至,陳猜也連夜從涇縣趕了回來。

  “昨夜怎麽回事?怎麽聽說五叔一病不起了?”陳猜問了一圈都沒問出名堂,隻好問到顯金頭上,焦急道,“我走時,五叔尚且好好的”

  三太太孫氏也賊眉鼠目地抬頭看顯金,顯得很是關注。

  陳敷一蹙眉,“那應該就是因為你走了。五老爺想你想的發慌,這才生了病。”

  顯金:.
  她一時間竟分不清楚,這是便宜爹放松坦率的愚蠢,還是陰陽怪氣的快樂。

  陳猜認真思索起陳敷的話。

  身邊的妻子許氏,趕忙伸了胳膊撞了撞陳猜,眼睛瞪得老大:別攪渾水!會引火燒身!
  陳猜沒看懂,正想開口,卻聽裡間的珠簾窸窸窣窣響聲,瞿老夫人沉著臉從裡間出來。

  孫氏笑盈盈地湊上去扶住瞿老夫人,神容誇張,“.瞧您臉色怎麽這般不好?!我娘家送了點魚膠來,過會子叫人給您拿來吧!”

  孫氏眼珠子滴溜溜轉,“是昨兒個沒睡好嗎?昨天傍晚打了好幾聲驚雷,晚上又聽說大夫來了咱陳家”

  孫氏探出半個身子朝後看,“怎麽沒見到五爺爺?”

  演技演技太爛了.
  顯金默默翻了個白眼:你得帶著演員的信念感,好好表現,才能打聽到前沿八卦呀!

  瞿老夫人手從孫氏胳膊上移開,伸到顯金跟前來,示意顯金坐到她身邊。

  顯金便躬身扶著瞿老夫人落座——領導讓你伺候他,這是給你臉呢。

  瞿老夫人轉身告訴瞿二嬸,“上飯,單給金姐兒做一碗菌菇雞蛋面吧,這日頭正好吃野菌,昨日廚房隻采了一筐,煮麵鮮得很。”

  顯金態度恭順地接道,“換成鹹豆漿面吧,我有些挑食,不太愛吃野外的東西。”——有時候,你也可以選擇不要領導給的臉。

  瞿二嬸頗為為難。

  瞿老夫人半眯眼睛片刻後,微不可見地頷首——當然,前提是你得牛逼,且牛逼到無可替代,領導才能捧著順著你。
    瞿老夫人落了座,眾人自覺落座,陳敷落到上菜口,和穩坐瞿老夫人左手邊的顯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瞿老夫人不開口,諸人沉默得想被割了聲帶的鵝。

  待瞿老夫人慢條斯理地舀了杓皮蛋肉沫粥,配著石頭撒子吃,嚼碎吞咽後,才開了口,“昨日,五老爺患了卒中,夜半倒地不醒,灌了湯藥、扎了銀針亦無效用。”

  陳猜眼眸含淚,“嘎?”

  瞿老夫人看了二子一眼,又低頭喝了口肉沫粥,“既無效用,我便預備將藥石給他停了。”

  陳猜瞪大眼睛,“嘎!”

  陳敷不耐煩地揪了塊油餅子,瞥了眼二哥,裝回聲帶的鵝,真是討厭。

  瞿老夫人抿抿唇,陶瓷杓子刮在碗簷邊,“沒上貼加官,已是我最大的仁慈了。”

  陳猜放下筷子,急切道,“究竟是怎麽了!怎的又要上貼加官!五爺爺為我陳家盡心竭力大半輩子,素日待我、待三弟如親子,他就算是幹了十惡不赦的大罪,也有申辯的權利吧!怎麽的就昏迷著,就,就不準用藥了呢!”

  陳猜狠狠撞了陳敷,“三弟,你說是吧!”

  陳敷正吃油餅,被狠一撞,不禁翻了個白眼:是!是親子!恨不得親手殺了侄子的老叔子!
  瞿老夫人放下陶瓷杓子,環視四周,語聲嚴肅,“.勾結賭坊私放印子,此為一罪;勾結山匪裡通外敵,此為二罪;勾結外人吃錢吞銀,此為三罪——昨日搜了五老爺的院子,光是房契便有四處,地契便有二百一十八畝,皆落在其妾室名下。”

  陳猜目瞪口呆。

  “知人知面不知心,此等渣子若放任不管、或重拿輕放,於我陳家百害而無一益,陳家家事不宜報官張揚,耆老祠堂又在涇縣,一來一往是在費力。”瞿老夫人面色端凝,看不出喜怒,“藥石既無效,便盡人事聽天命也,我們也算仁至義盡了。”

  “哐當”一聲,陳猜手裡的筷子掉了,他無措地看向妻子許氏,不知為何素來親密的叔父揭開面具,竟是這樣罪大惡極的壞人!

  三太太孫氏猛地抬起頭,飛快看了眼坐在瞿老夫人身邊的顯金,再看看還沒回過神的二伯陳猜,佝下腦殼,試探輕聲問,“五爺爺既不中用了.城東的桑皮紙作坊和城西的燈宣作坊,總不能自己管自己吧?”

  這是個問題。

  瞿老夫人久久未答話。

  陳猜如今撿個落地桃子接手涇縣,自然無法輕易調動,陳老五不頂事了,誰來管?

  瞿老夫人眼神在顯金和陳敷之間來回轉動,之後頹唐地聳了下去:就算把店子給陳敷,最後掌權者,也只會落到顯金手裡!
  三太太孫氏激動地挺起腰來,“.要不讓三郎回來吧!”

  陳敷長子,陳三郎。

  騷擾顯金的是,陳四郎。

  這位從未露面的陳三郎,據說小時候算命斷道,需在二十歲以前都跟著舅舅過活,否則就難過二十大關。

  之後便送到了孫家。

  如今有二十了嗎?
  陳箋方都沒有二十,他堂弟怎麽可能有。

  顯金風輕雲淡地低頭吃了口鹹豆漿湯面,這手藝可不如張媽,明顯鹹了。

  “他還沒到二十.吧?”瞿老夫人眯眼問道。

  陳敷將孫氏攮了回去,“一天淨瞎說!你不想要三郎活了!?”轉頭回瞿老夫人,“還沒到呢!差兩歲呢!”

  孫氏豈是半途而廢之輩,一挺胸又重上爭權舞台,“就讓他先不回來啊!先回老家,讓他表舅舅跟著去!把二哥騰出手回來管理桑皮紙作坊和燈宣作坊啊!”

  此時不見縫插針,什麽時候還有機會!?

  給四郎安排的路,是讀書!
  就算讀個秀才出來,也算是讀成功了!
  那她長子怎辦?!
  等滿了二十歲回來,家裡四間鋪子都分完了,他去吃屎啊!
  不趁著現在多淘淘,她就不姓孫!
  瞿老夫人也陷入了沉思。

  桌上諸人皆放下了碗筷,唯有顯金尚在埋頭吃麵。

  陳敷有些心疼,開口便道,“這不公平。涇縣本就是金姐兒做起來的,二哥去管,已是委屈了她,如今三郎多大個臉啊?他憑什麽?”

  孫氏不可思議地看向陳敷,“我雖不得你喜,三郎總是你兒子吧?”

  瞿老夫人眉頭蹙得越緊。

  正當這臥龍鳳雛兩口子預備備開吵時,顯金慢條斯理地放了筷子,就著絹帕擦了嘴,站起身來,與諸人頷首示意,“我吃完了,你們慢用。”

  便將椅子推到身後,從容不迫地自後而出,走了兩步,忽而想起什麽,轉頭將目光對準瞿二嬸,“所以,昨晚究竟是五奶奶招了,還是霍小娘招了?”

  瞿二嬸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張口便答,“霍小娘一跪下就招了,直說禍不及子女,她兒子是無辜的.”

  顯金點了點頭,如與瞿二嬸談笑風聲道,“那五奶奶說了些啥呀?”

  瞿二嬸回過神來,轉頭看瞿老夫人的臉色,見其未出言阻止,便支支吾吾道,“.五奶奶隻哭,哭為啥五老爺本命年不老老實實穿紅褻衣,這不就禍事來了嗎”

  顯金哈哈笑起來,低眉抿了抿鬢發,道了聲有趣,便向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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