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K2的世界

  仿佛是瞬間，又有若永恆。

  前一刻現實中的意識模糊，卻在夢境中慢慢蘇醒。

  陳小澤感受到皮膚觸及液體的冰冷滑膩，以及四肢與軀乾傳遞回大腦的包裹感。

  緩緩睜眼……

  此時，他正全身赤裸地躺在一個密閉空間中，被粘稠的淡綠色液體包裹著。

  距離鼻尖十公分不到的艙蓋閉合，讓人莫名生出壓抑恐懼的感覺。

  下一刻，喉頭堵塞窒息感驟然傳來，讓陳小澤一陣乾嘔，好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

  猛然向嘴邊抓去，然後瘋狂拉扯。

  入手是一根粗大的管子，被他從氣管中拽了出來，足足有半米長。

  嗤~~！
  供氧系統離開人體，觸發了休眠艙的緊急程序，氣閘啟動，艙蓋翻開。

  陳小澤驟然從液體中坐了起來，要把所有空氣抽進肺裡一般大口吸氣。

  然後，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下一刻，世界顛倒，從虛擬到現實。

  猛的從床上坐起來，難掩驚恐。雖然呼吸順暢，也不由像夢裡一般大口喘著粗氣。

  “那幫家夥是怎麽走出一公裡的？”

  這就是陳小澤在夢境中的實際情況，別說走出休眠艙了，他每次都是到破艙而出這一步就在夢境中暈過去，從而回歸現實。

  因為夢境中的設定，應該是在休眠艙中躺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可能是幾年，也可能是幾十年、幾百年。

  身體長期維持最低代謝狀態，導致極度虛弱，甚至髒器損傷，只是簡單的拔管起身就足以耗盡所有體力，瞬間休克。

  所以說，那些走出去一公裡的感染者是怎麽辦到的？
  平複了心情，陳小澤克服恐懼，再次躺下。

  他這個人，雖然膽子不大，也沒多少優秀的品質，而且比較懶，但有一點還算可取，就是陳小澤從不認為什麽事是“此題無解”的。

  這次，陳小澤平靜很多，等待世界翻轉。

  還是同樣的場景，同樣的處境。

  緩緩抬手，在液體中滑到嘴邊，然後忍著乾嘔，緩緩拔出呼吸管。

  哧！！

  又是氣閘的聲音，艙蓋再次開啟。

  陳小澤不急，盡管肺裡已經火辣辣的急需氧氣填充，可他依舊是慢慢的，慢慢的。

  雙手扒著艙沿，慢慢地坐了起來，直到口鼻露出休眠液，才猛的吸氣。

  這次沒暈！！
  欣喜之余，陳小澤還是不敢大意，維持坐姿，一動不動，避免浪費體力。等感覺身體恢復一些，這才四下張望。

  網上說的沒錯，這是一個黑暗、寂靜的詭異空間，只有休眠艙幽綠色的消防燈照亮斑斑點點的范圍，幾乎和伸手不見五指沒區別。

  依稀可以辨認的是，入手事物全都是金屬構成。

  除此之外，就是亮著微微熒光的休眠艙看不到邊際。好吧，是他猜的，只能看到艙蓋上的豆大光點一級工況顯示屏。

  網上不是說了嗎，都是休眠艙。

  “也不知道裡面躺的是活人，還是爛透的骨頭。”

  強忍著胡思亂想的心緒和恐懼，下一步，陳小澤要爬出生物艙。

  這個過程依舊艱難，無邊的饑餓感與乏力無時無刻不在瓦解著他的意志，他能真切地感受到胃部和腸道一點東西都沒有。

  “撲通！”

  陳小澤終於爬出生物艙，跌落在金屬地板中。

  冰涼的觸感讓他.
  只是落地的瞬間眼前一黑，又特麽暈過去了。

  從現實醒來的陳小澤徹底無語，“這也太虛了。”

  不甘心地再次嘗試入睡。過了很久，進入夢境世界
  這次，陳小澤更加小心。

  同樣的場景，同樣的流程。

  拔管兒.
  起身
  爬出生物艙.
  然後站了起來！

  再然後.
  醒了。

  是的，爬出休眠艙這一步他做到了，可是站起來的過程太耗費體力，又卡住了。

  試了好幾次，最多也就到站起來這步，人在長時間的平臥狀態下突然站起，血液下行，是肯定要暈的。

  陳小澤來勁了，沒有此題無解，只有方法錯誤。那就優化流程，不站起來，爬總行吧？
  於是，下一次，陳小澤爬出生物艙之後也不起來了，直接在地上蠕動。

  果然有效，這次陳小澤爬出幾米遠才暈倒回歸現實。

  就是地有點涼，蛋就更涼了。

  別忘了，他還全裸著呢。

  這次沒著急進入夢境，陳小澤開始在現實沉思。

  以夢中的體力，想爬的遠完全是不可能的。

  “那幫孫子不會是吹的吧？”

  很有這個可能！

  一個人開始吹，剩下的都跟著吹。

  畢竟，你都走出去五百米了，我出艙就掛，確實有點丟人。

  換了陳小澤，也不能說實話啊！這是面子問題。

  但是，真的就不可能嗎？

  不相信所有人都是吹牛，一定有繼續探索的方法，否則這個夢境毫無意義。

  再次入睡，再次嘗試。

  從幾米，到十幾米
  二十幾米
  三十幾米
  五十米！！

  不能再遠了，以陳小澤的身體狀態，最多就這麽遠。

  最後，陳小澤累了。

  一次又一次重複著爬出休眠艙，再爬到暈厥的過程並不好受，而且還要忍受饑餓和虛弱感，更讓人抓狂。

  乾脆躺回了休眠艙，這次他也不折騰了，要換個死法。

  任由粘稠液體將之淹沒，順手他還打開氣閘，把艙蓋關上了，當棺材使。

  最後，陳小澤得出結論，累死比淹死好受多了。

  回歸現實，陳小澤看著天花板苦笑，他有點理解網上那些苦中作樂的感染者了。

  一個完全無解的噩夢，逃不掉只能承受，那不比誰走的遠還能幹什麽？
  閉上眼睛，這次陳小澤沒有入睡，而是把夢境中的場景，每一處細節，全在腦子裡過一遍。

  休眠艙.
  休眠液.
  插進氣管的管子.
  艙蓋
  更多的休眠艙
  地板
  爬行
  等等！艙蓋.艙蓋！

  猛然睜眼，“艙蓋好像有問題。”

  休眠液是淡綠色的，從中看到的金屬艙蓋也是淡綠色的。

  但剛剛淹死的一瞬間，窒息的陳小澤在休眠液中睜眼了，似乎看到艙蓋上有紅色的標志和字。

  對，有字！

  半個小時後，陳小澤終於入睡進入夢境。

  這次陳小澤睜眼，被粘稠的液體包裹，沒去拔管子，而是瞪眼看向艙蓋。

  但是，什麽也看不清。

  剛剛蘇醒頭暈眼花，盡管液體是透明的，休眠艙裡也有燈光，但也只能看到朦朧一片，更不要說字了，也難怪那麽多次都沒發現。

  隻得拔了管子，開艙坐起。

  這次陳小澤等到視線清晰，轉頭看向翻轉的艙蓋。

  還是看不清，少了休眠艙內燈的光源，四周昏暗的環境，即時陳小澤翻身貼在艙蓋上，也看不清艙蓋內壁的細節。

  於是，他又重複了上一次做過的事情，躺回休眠艙，把艙蓋關上。

  借著休眠燈光，他看清了，艙蓋上有一個大大的紅色箭頭，箭頭上有一行字
  ——【應急處置包】。

  指向的位置，是艙蓋上的一個手掌輪廓似的圖案。

  陳小澤打開艙蓋，從中坐起，把手掌按了上去。

  下一刻，掌紋解鎖。

  平整的艙蓋傳來機械翻轉的聲音，打破了夢境空間的寧靜，一個很小很小的暗格從艙蓋裡露了出來。

  陳小澤看清裡面的東西，大罵一聲：“他娘的！哪個王八蛋設計的？”

  一分鍾後，兩支針劑被陳小澤摸出來，擺在面前。

  【身體機能強化藥劑】

  【應急營養液】

  一個是快速恢復身體機能的，一個是補充體力的。

  不得不說，夢境想的真周到，不但讓你重啟身體機能，還讓你吃飽。

  “可你為什麽要寫字？語音提示不行嗎！？”

  而看著那支身體強化藥劑，更是無語，搞的還這麽奢侈。

  用珍貴的強化藥劑當修複藥劑用，也許只有夢境裡乾得出來這種事兒。

  要知道，在現實中，身體強化藥劑屬於十分稀有且昂貴的進化輔助物品，一般基因進化學員根本就用不起。

  陳小澤也只在大型醫藥公司的展櫃裡遠遠的見過，然後看到價簽上那一長串“0”就徹底失去了欲望。

  只能說，夢境果然是夢境，可以隨意編造。

  拿起【身體強化藥劑】，直接一針扎下去，一點都不帶心疼幾百萬的東西就浪費在他這個廢人身上。

  如果是在現實，在明知道無緣進化的情況下，打死他也舍不得用啊！
  還別說，夢境的感官太真實了，陳小澤能清楚感覺到針頭刺入皮膚的痛感，以及強化藥劑在很短的時間內，修複身體組織因長期休眠而帶來的退化。

  再結合【應急營養液】的射入，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恢復體力。

  只不過，他不知道的是，現實世界，躺在床上的他在注射強化藥劑的同時，也開始微妙的變化。

  陳小澤在出汗，體溫在升高，眼瞼下眼珠在飛速律動，肌肉組織、神經系統被一股來自夢境的力量快速強化著，就像真的注射了【身體強化藥劑】一樣。

  那原本被病毒固化的神經組織，也在以緩慢的速度增強著。

  夢境。

  恢復體力的陳小澤跳出休眠艙，向夢境深處走去，全裸！！
  沒辦法，他也不想裸奔，可夢境雖然連強化藥劑都準備了，卻沒給他準備衣服。

  不過這都沒什麽，反正只有他自己，剛剛還裸爬了呢，心理上也沒負擔。

  而且，體力的恢復讓他如正常人一樣敏捷，別說一公裡，走更遠也不是問題。

  接下來，陳小澤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比誰走的遠，而是檢查其他休眠艙。

  然後他發現，大多數休眠艙其實是空的，工作燈都沒有亮。

  當然也有另外一種可能，就是裡面有人，但已經死了。

  大約只有十分之一的休眠艙亮著工作提示燈，系統監控屏上顯示，裡面也有人的生命體征。

  只不過，陳小澤嘗試了一下，無論他用什麽方法，休眠艙從外面都是打不開的。

  不過，陳小澤發現一個細節，就是休眠艙是有外部開關的，只是不知道被誰破壞掉了。

  也就是說，曾經有人不想讓裡面的人出來。

  也許，這就是帖子中所說的線索吧？
  找到破壞休眠艙的人，就是夢境的線索？
  不！陳小澤馬上否定了這個想法。

  他也是從休眠艙裡出來的，也是那個人不想放出來的一員。

  想到這兒，陳小澤瞬間驚悚，汗毛都炸了起來，本能地趴到了一個休眠艙後面。

  自己是那個破壞開關的，不想放出來的人！

  那.那個人還在嗎？又在哪兒！？

  看向四周，幽暗的無限空間更讓陳小澤毛骨悚然。

  也許此時此刻，有人就在盯著他。

  想到這兒，陳小澤想了想，眼珠子亂轉。

  最後，一咬牙，嗷一嗓子，“喂，出來吧！看見你了！”

  無人回應。

  陳小澤繼續，“大傻蛋！躲什麽躲？爺爺就在這兒，來殺我呀！”

  還是無人回應。

  陳小澤急了，“出來說句話唄！就咱倆！”

  “管你是妖怪，還是魔鬼？醜八怪，還是人類的，聊聊天呀？”

  依舊無人回應。

  “乾！”

  陳小澤失望至極，站起來就走。

  他確實害怕。

  但問題是，這是夢，就算有危險也死不了人的。

  而且別忘了，他是來探索劇情的。管他那個人是敵人還是同類，只要出來就能觸發劇情，就對自己有好處。

  只可惜，也許根本就沒有那個人，或者早就走了。

  失望的陳小澤繼續探索夢境空間，既然那個人不出來，那目前他只有一條路可走，就是把希望寄托在休眠艙裡的人身上。

  外部打不開，也肯定有電腦控制。只要走出這片空間，找到控制休眠艙的電腦就行了。

  陳小澤覺得，這個思路是正確的。

  夢境空間再次恢復平靜，只剩下陳小澤的呼吸聲，以及腳掌拍打金屬地板的啪嗒聲。

  然而，陳小澤不知道，就在距離他幾十米遠的黑暗中，一個身影蜷縮在休眠艙後，瑟瑟發抖。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