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安竹最初的心思很簡單。
她為了還生恩、了斷因果,答應了裴家的衝喜聯姻,然後又因為封家這一大座可供修煉的靈山,決定在封家低調做人,默默修煉。
如果順利的話,她完全可以“悶聲發大財”——
對外,她直播算命,賺錢財、賺功德。
對內,她打坐修煉,有這座靈山的資源,相信她想達到前世的修為,並不困難。
但一切的前提是,封家不會有人犯到她頭上。
像封家老太太那樣的,平時對她沒什麽訓誡教導,隻讓香姨安排她的衣食起居,偶爾跟她說幾句話,她也樂得給這位老人一個面子。
可要是像封依依這樣不長眼,當著她的面口出狂言,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姚芳玲女士氣的雙唇顫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這時候,封家家主封盛華開口了,他緊蹙著眉頭,滿臉帶著不讚同的神色,對姚芳玲說道:
“封家歷來的規矩,你難道忘了嗎?”
“咱們封家,能一代一代積累到如今這樣的財富地位,難不成靠的是仗勢欺人、狗眼看人低?”
“祖宗早有訓誡,以誠待人,以德服人,但凡封家人,不論子女媳婿,入了封家,便要持身正、持心明,如此才能保證封家的長盛不衰。”
“可你看看你,看看你教出來的好女兒,處在這個位置上,明明可以施仁義以交人心,卻偏要做個暴發戶嘴臉,瞧不起在外面長大的長嫂。”
“你們需得記住,封家的面子和教養,靠的是每個人走出去都能謹言慎行,溫良恭儉,而不是仗著家世背景,出言不遜。”
“這些年,你在外面做的也算不錯,這些話我就沒有說,但今日是封依依有錯在先,你偏幫在後,所以就別怪我說話難聽,落了面子。”
“左右今天是家宴,此處也沒什麽外人,說與你聽,也是說給封家其他人聽,以後都給我記著!”
說完這番話,封盛華的目光一一從封景潤、封依依臉上滑過,最後落在裴安竹的身上。
隨後,他壓低了聲音,面帶歉意說道:
“封依依不懂禮數,衝撞了你,我會根據家規,做出相應的懲罰。”
“當然,你沒有忍氣吞聲、委曲求全,我很欣慰,我們封家人在外,不得罪人,但也不怕人。”
“我相信你是個有分寸的孩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在外面別受委屈受欺負就行,有什麽需要封家做主撐腰的,也別客氣。”
“你不常來主宅,就多去找你奶奶,你這一點就炸的脾氣性子,跟她年輕的時候,倒是很像。”
封家老太太聽了這麽一大通官司,知道這會兒才笑道:
“你這個促狹鬼,還編排起你母親來了?安竹是我做主娶進來的孫媳婦,我自然是要給她撐腰的。”
“所以,你們且記得,說話的時候過過腦子。”
話音落下,老夫人掃了封依依一眼,帶著震懾,嚇得封依依臉色蒼白,很是惶恐。
扯皮扯完了,這件事就算是告一段落。
結局以封依依被停兩個月的零花錢,並關在家裡抄寫道德經三十遍作為懲罰。
至於姚芳玲女士,則貢獻出一套很貴重的珠寶首飾,替自己和女兒,給裴安竹賠禮道歉。
有封家老太太的支持,和封盛華的那番話,裴安竹這個原本不起眼的衝喜工具人少奶奶,在封家也受重視起來。
雖然這不是裴安竹的初衷,但她並沒有不依不饒。
她隻覺得封家這一大家子,非常非常有意思:
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有一股濃濃的割裂感。
這種割裂感別人或許察覺不出來,但裴安竹隻覺得他們身上,某些方面自相矛盾:
封家老太太——
看似早早丟開權柄,不理俗世,隻專心養老,甚至除了家宴,連主宅這邊都不常來。
可實際上,她對封家的控制權半分沒有減少,哪怕是家主封盛華,也要全憑她的眼色做事。
光是封盛華先前說話的時候,一句話起碼要看老太太三次,從老太太對裴安竹的態度,來判斷他應該說什麽話、做什麽事。
家主封盛華——
看似是封家的大家長,掌控封家內外,地位超然,實際上要看老太太的臉色,自主權並不大。
更重要的是,他以封家祖訓來教育妻女,口口聲聲仁義、誠信、溫良恭儉德,可觀他面相,卻並不是這樣一個人。
他是典型的內心狹隘、小人嫉妒面相,心思陰暗,不擇手段。
除了他手裡暫時沒有人命因果,勉強還算有底線之外,他和裴家的裴進昌,簡直稱得上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二少爺封景潤——
富貴顯赫,豪門天驕,外人眼裡含著金湯匙出生的頂級少爺,哥哥成為植物人之後,撐起門楣的後起之秀。
明明一副紫氣東來的潛龍之相,身上卻帶著詭異的魔氣。
可謂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再就是姚芳玲和封依依這對母女——
按理說,她們是接受封家祖訓理念的,應該認可所謂的仁義、誠信、溫良恭儉德,並以身作則。
作為金字塔頂端的家族,她們本沒有必要瞧不起任何人,她們對外施恩,得到的利益好處,遠比她們仗勢欺人要多得多。
可惜正如封盛華所說,她們卻一副暴發戶嘴臉。
尤其是封依依,如果真的是接受封家祖訓長大的人,怎麽可能養成這樣一副小家子氣的性子?
就很奇怪。
而最奇怪的是她們的面相,母女如出一轍,都是面慈心善、寬容仁和的性子,也是大富大貴、順風順水的命格。
可面相和她們表現出來的真實性格卻大相徑庭。
若是真的心胸寬廣,溫柔善良,她們絕對不會對裴安竹說出那樣貶低、輕賤的話。
她們身上的奇怪之處,讓裴安竹覺得,似乎是有什麽東西,改變她們的面相,又或者遮掩了她們真正的面相。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封家,就比她想象的,還要水深。
裴安竹一圈看下來,整個封家最正常的,居然是身份是傭人,但勉強算得上半個主人的管家封慶。
他是老太爺的養子,是老爺子親手養大的。
從小聽的是封家真正的祖訓,謙虛謹慎,言行合一,從他待人接物來看,是真正把祖訓的要求,刻進了骨子裡。
裴安竹饒有興致的跟在眾人身後,進了餐廳,按順序落座。
內心不由得想到:
封家這一大家子,真的太有意思了,她現在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見到那位大少爺封景瀾。
她有預感,封景瀾的情況,絕對也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