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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長生仙》第119章 何以稱太上,何以斬人皇!
  第119章 何以稱太上,何以斬人皇!
  齊無惑闊別數日才回到了煉陽觀,小道士明心是很開心的,但是老道人看到了少年道人,卻是感慨許久,當齊無惑又去灑掃的時候,老道士在屋子裡面看道經,可仍舊是歎息不已,小道士明心很好奇,湊到師父的面前,道:“師父,你今天怎麽總是歎氣?”

  “你不是說,歎氣會老得很快嗎?”

  老道人手裡面的道經卷起來,敲了下小道士額頭,沒好氣道:

  “我都已經活了三百多歲,本來就已老得不成樣子了,老一老,又何妨?”

  “小道士管球的多。”

  小道士撐著下巴:“我才十歲啊。”

  “過了年,就十一歲了。”

  “嘿嘿。”

  “等到了我三百歲的時候,師父也就六百歲了呢。”

  “你那時候的白胡子得要垂到多低多低的啊,那時候,就是白頭髮的明心推著白頭髮更多了的師父出去曬太陽,還可以再養個小道士,養著兩隻貓,嗯,也喂兩隻三黃雞吧,就和齊師叔那樣的,一隻公的,一隻母的,這樣的話,每天就可以吃雞子。”

  “還可以有小雞孵出來。”

  “齊師叔那時候,也該滿頭白發了啊。”

  年少人的思維總是跳脫得很。

  老人只是笑著不說話,目光慈和,小道士明心搖了搖頭,道:“不過,師父伱歎什麽氣啊。”

  老道士看著那遠處的少年道人,許久後,道:

  “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麽。”

  “往日他雖然在紅塵中,但是卻自有一股出塵氣在;而今雖然出塵氣仍在,卻又多出一股紅塵氣,如此,他才是真正的【入世修行】了啊,從書卷道經的道行,到了紅塵中的道行,是境界在提高,但是也是要開始面對諸多劫難的時候。”

  “見他這樣的人入紅塵人世間,總想到當年的我。”

  “又想到多少修道種子迷失在紅塵裡。”

  “所以歎息。”

  小道士聽得懵懵懂懂的,而後問道:“我也會有那樣一天嗎?”

  “會的。”

  小道士又問道:“那我能和師父一樣走回道觀嗎?”

  老道人的笑容溫和,好一會兒,還是這樣回答:“會的。”

  “那師叔呢?”

  “師父不知道啊……”

  ………………

  回來之後的第二天,齊無惑背著劍匣外出,仍舊去完成當年澹台煊所做孽債的遺願,今天的是最後一個遺憾了,是那位鏢師的遺願,說他原本想要和妻子一起退隱,尋找村落過閑散的時光,但是如今卻是做不到了。

  那是一位很堅強的女子。

  自小和那位亡故的鏢師一並在老師門下學武。

  是青梅竹馬,也是同門之誼。

  年少意氣風發的時候,也曾經一起闖蕩江湖,打抱不平,曾留下名號。

  之後成婚,理所當然。

  面對著丈夫的離去,她仍舊很冷靜理智。

  齊無惑離去之後,那院落裡面才傳出了壓抑著的哭泣聲,極悲傷,這樣的悲傷是可以被感同身受的,如同針扎一樣地刺痛。

  少年道人在門外站了許久。

  袖袍掃過,那最後一行文字浮現出來,而後以敕字解開束縛,讓那位鏢師的意念留存在這裡,陪伴著自己的妻子,至此,當年在鶴連山下鎮子裡面的允諾都已經完成,今日天光尚早,齊無惑一時間沒有什麽可以做,就漫無目的地去走。

  人人都有苦楚,世人不曾無情。

  齊無惑在村落下,第一次踏入修行,見到被澹台煊所害的那許多人的時候,以筆墨為他們記錄下遺願,那時候的少年在心中感覺到,原來人之一生的遺憾,落在紙上也不過是筆墨幾點;後來在水雲鄉完成了那少女遺憾的時候,感覺到那諸多的遺憾和不舍。

  又覺得,這絕非是筆墨幾點,終究是一人的一生。

  是人世間諸多愛恨情仇,是遺憾和痛惜。

  後來知道佛的法門。

  於是知道,這也佛門說的五蘊八苦,生老病死,終究求不得。

  一個人的名字,或者兩個字,或者三個,偶爾複姓的,是四個字。

  一個人的遺憾悲願寫在白紙上,是幾行,大概十幾個字。

  偌大錦州,不過數月,死者超過三百余萬,單單只是把他們的名字都寫一遍的話,大約要千萬字,而如果一個人都留下兩行文字的遺憾的話,那麽這些文字壘起來又會有多少?古代的人沒有白紙用,那時候他們剝下青竹晾曬乾,而後刻錄文字,一節竹能刻畫的文字不多。

  只是這些名字,就已經足夠傾盡天下的青竹都難以記錄完整了。

  盡荊、越之竹,猶不能書。

  是所謂【罄竹難書】

  齊無惑明白了這四個字之中所蘊含的分量。

  作為修道的人,似乎該放下,但是他卻又不肯放下。

  齊無惑不知不覺又走到了那一座中州府城最大的橋梁旁邊,看到了那一棵敖流老先生種下的樹,樹旁的棋盤還在,只是今日敖流老先生不在,而他雖然不在,這裡也放著棋具,只是棋子重換了尋常能見到的,而不是老先生自己的古物。

  齊無惑坐下,在想著事情的時候,下意識地手裡拿著些東西,撚起棋子,輕輕敲擊,垂眸看著棋盤,心中的問題則是不斷地浮現出來——

  先生可還在人世間麽?
  三支妖國,是哪三支妖國?
  著黑衣赤龍服者,又是誰……

  最終還有那繞不開的人。

  現在的皇帝,人皇,聖人。

  該殺,該殺!

  少年道人眸子平和,心中的念頭清晰得並無絲毫的猶疑。

  修道者修的是自我性靈澄澈。

  絕對不會欺騙自己。

  誠於心,誠於己。

  而非是壓抑自己的一切想法。

  只是,殺,要如何殺?

  人皇之道,氣運庇護,天界的仙人不會對人皇出手,這是數千年前的約定,齊無惑在那村落的時候,有通過道盟的腰牌換取了一些關於人皇氣運的基礎典籍翻閱,是以才有所了解,人皇合億萬之人的力量於一身,縱然每一人微弱,但是億萬之眾,已是天下第一流存在。

  自己的道行淺薄,殺不得。

  除非破去他氣運。

  彼若強,則分而化之。

  齊無惑一邊想著,一邊將黑白兩個棋簍都放在身側,黑棋和白棋交替著下,第一個方法,是以錦州之事為引導,嘗試披露於天下,掀起四野之火,人心有義,人心有利,推波助瀾,再加上其余手段,以此為目標的話,或可掀起大亂,就算不能成功,也能一定程度削弱人皇氣運。

  到時候若修為道行足夠,則可以拔劍斬之。

  亦或者令其子嗣奪嫡紛爭。

  少年道人垂眸,自己持黑棋。

  而持白棋的也是自己。

  黑白兩條大龍廝殺,對決。

  步步緊逼。

  最後少年道人落子的時候,卻越下越慢了,他看著棋局,也是‘看著’自己腦海中的思路。

  手中的棋子落在棋盤上——

  現在決不能說是亂世,因為氣運的重要,不單單是皇帝,百官都會為了自己的力量和壽元而嘗試讓治下處於一種穩定的狀態,世家各族也都有人入朝為官,從上到下,一層一層的牽連在一起,像是極為複雜且緊密的儀器,想要討伐人皇,本就是極難的事情。

  但是極難,卻不是不可能,有那黃粱一夢推演而得到的東西,嘗試以五十年布局,非不可能。

  只是少年道人抬起頭來。

  他看到人來人往,紅塵如織,而若是自己嘗試起義,無論成與不成,都會帶來災禍亂事。

  非如此,不能削弱人皇氣運。

  而削弱人皇氣運,在現在的年代裡面就代表著防禦諸多妖國的氣運長城坍塌,會導致邊關布防的軍陣效果瞬間降低,讓邊關禦敵的將士們立刻處於下風,之後會導致什麽下場,一眼可見,甚至於有可能導致當年錦州的災劫更大范圍地出現。

  少年道人把棋子放下,眸子裡面的那些渾濁殺氣散開了。

  雖然有暗流,卻仍舊是少年人的風清月朗。

  而後把這些棋子重新撿拾起來,放入棋簍。

  “不是下得很好嗎?”

  “為什麽不下了?”

  有熟悉的聲音,齊無惑抬起頭,看到周圍不知不覺已經有了許多的人,卻是先前他自己獨自下快棋,下得精彩,來往的行人中也有愛看棋的老人們,就停下腳步來看著少年獨自下棋,而詢問的卻是熟人,是那位穿灰衣的算命先生,不知道什麽時候坐下來,托著下巴看棋盤。

  他坐下的時候,周圍的人似乎就本能地忽略了這一個棋盤,忽略了樹下的少年道人和灰衣先生,而後人群就這樣散開來了,人來人往,紅塵如織,而此樹下,棋盤清淨,唯獨少年持棋,而男子旁觀。

  後者風輕雲淡,其實開口的時候就覺得後悔了。

  性靈已經提醒了他,最好離眼前這個臭小子遠一些,但是也不知道為什麽,似乎是最近紅塵裡面日子過得也有些無趣了,故而非得要找些有趣的事情。

  此刻來這裡開口詢問,不為其他,只是好奇,少年道人搖了搖頭,只是收拾棋子。

  為了自己的目標而讓蒼生為棋子,讓他們陷入災難之中,不論能不能做成。

  我若是去做這樣的事情,才是墜入魔道。

  那樣的我,和當年的二皇子,在本質上其實沒有什麽不同的。

  第一種方法,不取。

  那麽還有其他的方法嗎?

  仍舊下棋對弈,這一次的棋局變得柔和許多,齊無惑垂眸心中思考,若是不能強行以外力破去的話,那麽若是入朝堂,如此刻在他國的玉陽子一樣呢?依仗著五十年黃粱一夢的部分先知,步步入朝堂,縱橫捭闔。”

  “人皇有氣運,但是要治國也需要秩序和文武百官,也會被一定程度上限制,是【困龍篇】。

  可最後齊無惑沒有下完,就將這一局棋收拾了。

  算命先生正看得津津有味,似乎看出了少年的決意和判斷,以及對於之後五十余年會發生事情的判斷以及預演,可齊無惑卻收走了棋子,於是可惜,詢問道:“這一局棋能下,為何不走?”

  少年道人言簡意賅,道:

  “殺不得大龍。”

  五個字風輕雲淡,卻自有一股殺氣。

  於是算命先生微微揚眉,被這殺氣一激,眉梢都在跳。

  而後撫掌歎息道:
  “乖乖,你這五個字,若是被殺生劍道發現了,大概會被直接綁了吧,啊,不對,已經沒有殺生劍道了,那一脈傳承來自於一先天之物,本源是一條血色的長河,已經被一位存在試劍的時候,劈斬開來,嘿,以劍道破劍道,霸道得很。”

  “所以,接下來你要怎麽做?”

  不願掀起亂事亂世。

  不願放那人皇活命。

  這兩個是相斥的。

  連算命先生都好奇了,眼前這個少年會做什麽選擇。

  齊無惑最後想了很久,卻是直接提起棋子,直接將一枚最重要的黑棋換成了白棋。

  算命先生的眉心都跳了跳,很簡單的動作,但是眼前這少年道人做出來的時候,卻仿佛有一股說不出的從容磅礴,算命先生褐色的瞳孔在陽光下,忽而泛起了淡淡的金色,他看到那少年道人端坐在那裡,卻又仿佛看到一名已近乎於人世間無雙無對的老者。

  是太上玄微。

  是無惑夫子。

  問道——‘你要怎麽做?’

  答曰——

  君無道。

  易之。

  至於更迭之後,維持住了人間界的氣運穩定,仍舊化作長城庇護蒼生。

  那麽被【易】的皇帝,下場是什麽可想而知。

  天下安穩,和斬賊殺敵,我都要做到。

  算命先生眉心狂跳,這可不是少年夢中的黃粱一夢,這是人世間億萬氣運之匯聚,是人世間之皇者,是為人皇,想要插手億萬萬人的氣運之位,無不是慘烈至極的下場,哪怕是他這樣的性格,終究不忍這少年壞了一身根骨,於是忍不住勸說道:

  “你是出家人,這是要入世啊,道門有【八難】,佛門有【八苦】,這些都是擾動凡心的東西,對於此,所有的修行者都唯恐避之而不及。”

  “唯恐淪落在這八苦八難之中,不得解脫。”

  “菩薩都畏懼因果,你小子倒好,卻要沾染這些東西?”

  他的聲音頓了頓,算命者遊離於紅塵之外,可這一次沾染的東西太多,幾乎讓他都有點頭皮發麻,忍不住勸說道:“小牛鼻子啊,聽人勸,說飽飯,你聽我一句話,你這小子雖然說固執了點,可是也有道心,有悟性,應該是有大成就的。”

  “他年若修道有成,飛升寰宇,稱呼一句真君,也未可知。”

  “怎麽,是要棄道而沾染這凡俗,而入劫嗎?!”

  少年道人道:“我前一段時間,曾經和一位修佛的朋友說,要讓人們經歷過諸相,最後才能抵達無相,而不該讓他們直接進入無相的環境去修行,我覺得,修佛,修道,修的都是自己,道理該是相同的。”

  “難道我只能勸說其他人,卻不能堅持自己的觀點,隻說不做嗎?”

  少年眸子平和:“八難不見,如何證我走的道路是對的。”

  “如果我真的修行的是道,那麽八難當難不住我。”

  “若我墜入八難,那該是我自己求道之心不堅。”

  算命先生張了張口,還是忍不住大罵一聲,而後呵斥道:
  “我……你主動沾染八難,你糊塗啊!”

  齊無惑回答道:“不糊塗的。”

  少年起身了,做出了自己的決定,心境重新歸於澄澈,一身道袍,背後背著劍匣,神色平和,站在了紅塵之中,忽而似乎終於有所領悟,如是言道:“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於情,然則情之所鍾,正在我輩。”

  “所謂的情,卻又怎隻指所謂的兒女之情?”

  “師姐的道,我似乎明白了。”

  “卻又似乎不同。”

  他心中安靜想著:“老師啊,若是【情】為道門八難之一,那弟子的八難確已經來了。”

  “弟子可以避開。”

  “但是,弟子不避。”

  算命先生看到少年道人眸光平和,就仿佛自然而然,其元氣和元精匯聚在了一起,化作了一種悠遠而綿長的氣機,是為丹母,是為根源,是為先天一炁,並不執著,並沒有選擇去走好友山神猛虎給留下的山神功體的有為之法。

  見靈寶之道,觀藥師佛法,渡眾生紅塵,承載因果。

  最後以出世身而拔入世劍,不避八難,自然而成。

  似乎本來如此。

  從不曾分開。

  “嗯?先天一炁了?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這融合地好像原本就這樣,天衣無縫似的?”

  算命先生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瞳孔劇烈收縮。

  緩緩抬眸。

  心中只剩下一句話。

  無極而為者,為太上。

  他死死盯著那少年道人,心中掀起波濤無數。

  “開天紀元之後,第二個。”

  “真真正正。”

  “太清真傳……”

  他呢喃,看著少年道人背著劍匣走入紅塵,漸行漸遠,心潮湧動,忍不住脫口而出,喝問道:

  “天下磅礴大勢,皆系於人皇之上!”

  “你一介道人,又能如何?!”

  少年道人腳步微頓。

  說出了自小到現在第一次很大口氣的話。

  “那便為皇者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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