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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不修行》第142章 該如何稱呼你,我的器靈(八千字求
  第142章 該如何稱呼你,我的器靈(八千字求訂閱)

  客房內,以燈燭為中心,周圍環繞一圈腦袋,年輕的星官們茫然地盯著紙上文字,面面相覷,繼而同時扭頭,望向季平安:
  “這就是鎮民給的線索?”

  晚飯時,眾人聽聞季平安白日順利進入鐵匠鋪,並從乞丐與暗娼手中有所收獲後,便期待感滿滿地趕過來。

  本以為,是已獲得“仙緣”。

  但如今看來,仍舊只是線索罷了,關鍵,這線索實在沒頭沒腦。

  季平安點頭,說道:

  “三個數字,分別是三個人給我的。具體挖掘方式也很簡單,相信你們也看出來了,不少鎮民其實都是以大周開國功臣為原型……恩,暗娼除外。

  “這些人,要麽在史書中留有姓名,要麽在鎮民口中可進行了解,通過與之交談,摸準脾氣,嘗試幫他們解決‘困擾’,即可有所收獲。”

  他先解釋了下自己的攻略方法,然後才說道:
  “但具體是何種含義,我也並不清楚。”

  眾人當即陷入沉思,開啟頭腦風暴模式……洛淮竹除外。

  她盯著數字的眼睛,已經開始暈了。

  短暫沉默後,王憲率先開口:
  “會不會代表著位置?比如說,從鎮子口數,第十二個院子這種,說名仙緣的位置。”

  星官們眼睛一亮,林沁拿出自己繪製的草圖,大概勾勒了下,說道:
  “如果按照左右,分別對應十二、十三家算,的確可以劃定一片區域,但六三何解?這超出了鎮子內屋舍的排布。”

  王憲無法解答。

  簡莊想了想,說道:
  “會不會與人有關,畢竟我們都不知道仙緣具體以何種形式存在,或許在那些人身上。”

  這是個新思路。

  石昊沉吟道:
  “可這數字怎麽算?總不會是我們進鎮子後遇到的第多少個人吧,而且人都是來回走動的,也沒法按建築一樣計算。”

  簡莊陷入思考。

  “我知道了!”突然,趙星火一拍桌面,迎著眾人的視線,大聲道:“沒準是年齡!”

  “年齡?”林沁揚眉。

  趙星火一副老子發現真理的表情:
  “查查鎮子裡誰十二歲、誰十三歲、誰六十三歲,沒準仙緣就在這三個人身上。”

  這……星官們一怔,眼神閃動,陷入思考中。

  雖然這個腦回路有些跳脫,但的確不排除這個可能,鎮子裡的確是有老人的,不過有沒有六十三歲,實在不好說。

  封建朝代,人普遍早衰,除了修行者外,普通凡人的壽命並不很高。

  “可以作為一種可能性,明日咱們找鎮民打探,詢問下年齡。”林沁說道。

  趙星火洋洋得意,然而季平安心中卻搖了搖頭,他覺得,一群人都陷入了誤區,認為三個數字,分別指代一縷仙緣。

  這是很合理的推測。

  但只有季平安知道,裴三娘是一口氣說出三者的名字的。

  並且,季平安並未能從其他鎮民處獲得數字,從邏輯推斷,這三個數字很可能是一組。

  接下來,一群人又激烈地頭腦風暴出了許多個可能性,準備明日逐個嘗試。

  季平安表示困了,結束會議。

  ……

  第二天,星官們興衝衝前往嘗試,認為自己已佔據先機,可令他們失望沮喪的是,無論如何嘗試,始終沒有尋找到突破口。

  而季平安則在又攻略了數個鎮民,卻一無所獲後,隱約察覺出不太對勁。

  與失落的欽天監星官們不同,中午時候,一個消息傳開,墨林的鍾桐君意外地從一名癡兒家中牆腳,撿到了一塊碎瓷片。

  並嘗試渡入靈素,才驚訝發現,其竟是一件法器。

  這個消息頓時引發轟動,意外目睹的各派修行者終於意識到,原來所謂的“仙緣”,以這種方式隱藏著。

  接下來,一群人開始了浩浩蕩蕩的,對小鎮的掃蕩行動。

  大到一棟房屋,小到地上的一塊石頭,都恨不得仔細挖掘。

  只是那些殘破的法器,似乎並非只要靈素刺激,就可展露異常,對“緣法”很有要求,往往刻意尋找,一無所獲,不抱希望時,卻意外挖掘。

  於是,星官們同樣放棄了三個毫無頭緒的數字,開始在鎮子裡尋找奇異之物。

  接下來幾日裡。

  各大派弟子陸續有所收獲。

  有人在一堆磚瓦中撿到一串斷線的珠子。

  有人從狗窩裡掏出了一隻缺角的破碗。

  有人從某家鎮民屋簷下,捆綁的臘肉上偷走一根紅繩。

  有人從鐵匠鋪廢棄的角落,撿起了一把鐵叉般的劍胚。

  ……

  鎮民們對這幫外鄉人的行為大為憤怒,但修行者們毫不在乎,若非鎮中禁止打鬥,大概早已彼此搶奪。

  還要防止入睡後被偷走,都一個個將一堆破爛法器寶貝一樣藏著。

  這個過程中,欽天監星官人數少的劣勢逐漸顯露出來,非但是“緣分”差,尋到的東西少且弱。

  有時候,分明有所發現,卻因人少,搶不過其他宗派——畢竟,無法鬥毆,但用身體阻攔,並不違規。

  轉眼間,起初隱約佔據優勢的欽天監被打回原形,而季平安更仿佛自暴自棄般,起初還去鎮中轉,但後來,乾脆大半時間,都在客棧中不再動彈。

  其余宗派的弟子起初還警惕,但後來便也不意外了:

  “季平安擅長的是與鎮民打交道,但如今看來,那些鎮民的確不知道仙緣是什麽,否則豈會亂丟?還有把法器丟到狗窩的……那他還有什麽優勢?”

  冷傲少年趙元吉如是說道。

  的確。

  當明白仙緣其實就散落在鎮子各處,需要的只是敏銳的洞察,以及“緣法”後,季平安頭腦的優勢便喪失了。

  局勢再次變得不利起來。

  ……

  ……

  外界。

  道境中過了數日,渾河畔同樣過了三五日,許是為了展現更多的細節,道境與外界的時間流速開始放緩。

  天穹上投影的畫面,也不斷在鎮中各處切換。

  渾河畔的百姓來了又走,第一天人最多,之後逐漸減少,後趨於穩定。

  每次看到外地的三個宗派獲得仙緣,京中百姓們便一陣失望,當道門與欽天監有所收獲,則發出歡呼。

  起初,還有很多人期待季平安的表現,但隨著後續,尋找仙緣變成了“體力活”,季平安出現的次數便越來越少。

  而在人們的計算中,欽天監的劣勢也不斷增大。

  湖畔三樓內,湖畔微風吹入觀景台,一群大人物們沉默不語。

  這幾日,百姓們輪換了數次,但這群人卻較少離開,身為修行者,堅持幾日並無問題,有事需要處理才會短暫離開。

  距離那一日,季平安連破五關,已過去數日,眾人如今更多的注意力,已集中於各派弟子的收獲上。

  雖說,收獲的法器多寡,強弱無法決定最終爭奪“山神杖”的歸屬,但起碼能增大概率。

  故而,在察覺欽天監逐漸排在最末後,以五名監侯為首的星官們,氣氛無疑跌落谷底。

  終於……還是沒辦法取巧了。

  李國風歎了口氣,他抬手下意識去端茶幾上的杯子,放在唇邊,才意識到空蕩無茶。

  大監侯眼底浮現血絲,那是焦躁的體現。

  其余人同樣神色萎靡,雖對這個結果早有預料,但實在是起初時,季平安領著遠超預料的人數進入鎮子。

  又在第二天,隱約好似佔據了先機,拉高了監侯們的期待。

  結果當期待落空,那股失落感格外強烈。

  “快第十天了,好久沒看到季平安了。”李國風嘴唇略顯乾裂地說。

  旁邊,方流火蔫了吧唧,歎道:
  “那小子已經盡力了,實在是這規則混蛋,搞的玄玄乎乎,最後原來仙緣靠撿的。以他的頭腦,可以應付前頭的五關,但最後終歸還要比拚修為,養氣巔峰在這群破九面前,毫無意義。”

  老實人黃塵也點頭,說:

  “他盡力了。”

  到了這個時候,沒有人會質疑季平安的能力,只是有些惋惜。

  便是外頭河邊,那些對季平安偏見巨大的人,在那一日破五關後,也難以抹黑他的功績。

  一個養氣境,能帶著那麽多星官進入鎮子,已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至於和一群破九爭奪山神杖,有腦子的人都不會認為他的存在能扭轉什麽,所以,當然也不會對季平安有任何期許。

  這個時候,白川化作星光,從樓外飛來,在眾人平靜的視線中,走了過來,說道:

  “該換人回去了。”

  沒人曾忘記,神都內還可能潛藏著妖族,或者別的敵人。

  若是所有人都在這邊,欽天監難免空虛,故而,這幾日五人輪流回去休息,坐鎮。

  李國風看了眼女監侯,說:
  “你先回去休息吧,若有變化,我會通知。”

  徐修容素白精致的臉孔,同樣難掩疲憊,並非身體疲倦,而是長久地集中注意力,盯著道境,情緒劇烈起伏……這本就極消耗精力。

  這時候,女監侯明顯有些不願,但還是起身,輕輕歎了口氣,說道:
  “好。”

  繼而,她沒有駕馭星光,而是邁步緩緩走下樓梯,在樓外尋到了沐夭夭與黃賀等人。

  這幾日來,木院弟子們大多時候都在河畔等,風吹日曬,同樣有些氣色不好。

  “回去休息吧。”徐修容有些憐惜地摸了摸女徒弟瘦了一點點的臉頰,道:
  “你們修為低,在這扛著做什麽。”

  沐夭夭垂著頭,悶悶不樂的樣子,挎在腰間的零食布袋都癟了,也沒有去裝,她低聲說:
  “大師兄他們還在裡頭呢。”

  徐修容勉強笑了笑,說道:
  “那也得先休息好,否則等第十天到了,難不成伱在這睡著了就好了?”

  沐夭夭的確困了,眼袋很重,“恩”了一聲,和幾名弟子一起鑽進了馬車,給黃賀趕著。

  徐修容想了想,也坐了進去,馬車轔轔,駛入街巷,沿著長安街往欽天監走。

  一路上,可以看到兩邊街道上的行人,茶樓酒肆中的人們,大都在議論著道境中的情況。

  有報童飛奔著,手裡揮舞著報紙。

  有賭徒在賭坊與這邊往來穿梭。

  徐修容透過布簾飄動的車窗,望向兩側酒肆,精致的耳廓微動,下意識捕捉到那些議論聲。

  其中不少都在說欽天監恐要墊底。

  “從老國師走了後,這欽天監就廢了。”

  “是啊,好歹是大賞,這麽大的事情,欽天監正都沒出現,也不知道哪裡去了。”

  “呵,若非還有個季司辰,這偌大的欽天監,就真徹底成笑話了。”

  “唉,可惜了季司辰,修行太晚,頭腦再好,手段再高,面對一群破九也毫無辦法。”

  “喝酒吧,唉。”

  議論聲陣陣,徐修容臉色愈發晦暗。

  ……

  一路回到了欽天監內,眾人各自回去休息,徐修容卻無心睡眠,吃飯也沒胃口,漫無目的地走到了西林壁前。

  寡淡的陽光下,整座西林壁反射著白光,給雨水衝刷的格外乾淨。

  “情況如何了?”忽而,身旁傳來腳步聲,然後是老人溫和的詢問。

  徐修容扭過頭,款款欠身:“苟師兄。”

  苟寒衣蒼老的身軀略顯佝僂,雙手背在身後,還抓著隻小鋤頭,醜陋的臉上,一雙藍灰色的眸子蘊著柔和:

  “看來情況不好。”

  徐修容苦澀地點了點頭。

  苟寒衣卻不很在意,只是感慨道:

  “老主人在時,常說,星官修行看重節奏,萬事萬物皆有高峰低谷,此正乃節奏真諦,欽天監興衰同樣如此,建立不過區區百余年,輸掉不是正常事?”

  徐修容豐潤的唇瓣咬了下,說道:

  “我何嘗不知這個道理,只是城中議論的人許多,我方才經過飯堂,聽到一些監生也……”

  苟寒衣哈哈笑道:
  “也罷,你們還年輕,看重勝負倒也正常。倒是老頭子我,活到這個年歲,也快去見老主人了,倒是看得開。”

  徐修容忙道:“師兄至少還能再活幾百年。”

  苟寒衣忍俊不禁,擺手咳嗽了兩聲,歎道: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這兩日隱約已察覺星空的召喚了,魂歸星海倒也不錯。”

  徐修容佯怒:“師兄莫要說這種話。”

  “哈哈哈。”苟寒衣笑了笑,說好,然後突然認真道:“不過老頭子我這兩日的確察覺星海動蕩,不知何故。”

  徐修容怔了下,她這兩天憂心於大賞,完全沒有修行,心煩意亂的很,更加沒有體會到星海有何種異動。

  苟寒衣雖只是破九境界,但他活了這許多年,倒也不全活到了狗身上,說察覺星海異常,便必然不會無的放矢。

  不過……

  “每年星海都會擾動幾次,盛夏時節,倒也不意外。”徐修容說道,“等大賞結束,我們去觀星台看看便是。”

  “也好。”

  簡短的對話結束,苟寒衣離開了,徐修容卻仍記掛著大賞,雖幾乎已經確定,欽天監這次恐怕要墊底。

  但沒看到最終結果,還是不大死心。

  “徐修容啊徐修容,修行這麽多年,怎麽還抱有僥幸。”女監侯走回四季閣的路上,自嘲低語。

  隔著窗子看著裡頭,沐夭夭蜷縮在蒲團上呼呼大睡的樣子,晶瑩的哈喇子從嘴角邊流淌下來,襯的雪白下頜油亮。

  不知夢到什麽,還在低語:“師尊……開始了……叫我……”

  徐修容莞爾,歎了口氣,盤膝打坐閉目養神。

  按照規矩,她這一輪需要鎮守到天亮,恐怕要錯過道境中第十日的最終一戰。心中並不打算招呼弟子起來。

  讓她好好睡吧。

  不過……也許,錯過也好。

  ……

  皇宮。

  元慶帝端坐禦書房內,宮女遞來冰鎮的果子,用糖水泡著吃。

  炎炎夏日,雖這兩天為了保證道境光影清晰,辛瑤光做法讓城中密布陰雲,但那股子悶熱還是令人心煩。

  “陛下。”鄧公公右手捏著拂塵,將其搭在左臂上,邁著小碎步走了過來,躬身道。

  元慶帝口中含著一隻果子,緩緩咀嚼,這會喉結滾動咽下去,威嚴的雙眸看向老太監,問道:

  “進展如何了?”

  老太監道:

  “若無意外,今日晚些時候,道境中便會到第十日,分出結果。如今道門收獲最多,實力最強,但其余三宗也不差,若是爭搶起來,勝負還不好說。”

  “欽天監呢?”元慶帝皺眉問道。

  鄧公公猶豫了下,還是搖頭道:
  “欽天監終歸底子薄弱,雖那季司辰帶著不少人進了去,但看樣子,修為低便不被仙緣青睞。”

  他這話說的很委婉,元慶帝冷哼一聲,道:
  “如此說來,道門未必能奪魁,欽天監必然墊底了?”

  他語氣中帶著不滿:

  “這大賞彰顯的全是他道門的威風,若是輸了,倒要丟朝廷的臉面。不如不辦。”

  鄧公公陪笑不語。

  元慶帝歎了口氣,擺手煩躁地驅趕了宮女,扶著額頭,說:

  “朕乏了。”

  鄧公公喏了聲,一步步撅著屁股朝後退去,等走出禦書房,才直起腰,望著外頭烏雲遮蔽的神都城,無聲搖了搖頭。

  下午的時候,渾河附近的人流再次多了起來。

  逐漸有趕超第一日的趨勢,隻以為有消息傳開,今日入夜前,道境中獲取便會決出勝負。

  項家兄妹與缺了牙的老仆人趕車抵達,準備看結果。

  “要分出勝負了嗎?”紅纓馬尾辮在後頭甩動,有些興奮。

  聽雪樓主玉指整理了下臉上的紗巾,螓首抬起,望向天空畫面,這個時候,畫面中恰好切換到了季平安。

  ……

  ……

  雲棲小鎮。

  客棧大堂內一片空蕩,其余修行者還在苦苦尋找,不肯放過絲毫。

  唯獨季平安坐在一張桌旁,手指尖夾著一顆棋子,輕輕的,無意識地敲擊在木製棋盤上。

  他的對面沒有人,只是自己與自己對弈。

  這樣的遊戲持續了數日,其余人從起初的驚詫,到後來的見怪不怪。

  “你要的酒。”裴三娘打著哈欠,走了過來,隨手將酒壺丟在桌上,然後看著季平安的側臉,忍不住說道:

  “你這人真怪,不和你那幫同夥一起挖墳掘墓去?”

  挖墳掘墓……並非誇大,而是為了尋找仙緣喪心病狂的部分修行者,的確盯上了鎮子附近的墓,結果險些給鎮民打死……

  季平安打開酒壺蓋子,嗅著熟悉的味道,喝了一口,眼中有些醉意:

  “眾人皆醒我獨醉,明天就是第十天了,以後離開這,怕是再也喝不到三娘你的酒,那當然要多喝。”

  裴三娘皺眉:“莫名其妙……淨說醉話。”

  然後老板娘扭著屁股走了。

  季平安笑笑,沒有解釋,只是一邊下棋,一邊喝酒,不知不覺,天色漸晚,暮色映照進客棧。

  不知何時,一道身影從門外走出,輕巧的來到他面前坐下。

  俞漁瓊鼻皺了皺,說道:

  “過了今晚,就是第十天了。你真不打算掙扎下?”

  季平安輕輕敲擊著棋子,一臉醉意:“怎麽掙扎?”

  俞漁揚起雪白下頜,一副聖女的傲嬌模樣:

  “你雖修為低,按照這邊的規則,怕是不怎麽受到仙緣青睞,但起碼也該出去碰碰運氣,而不是在這裡喝酒,這不是我認識的季平安。”

  ……說得好像,你真的認識我一樣……季平安笑了笑:
  “我並非沒有出去過。”

  俞漁沉默。

  事實上,對於季平安這個屢次創造奇跡的人,各家豈會不防備?
  不關注?
  但根據他們的觀察,季平安除了第二日從鐵匠、乞丐、暗娼處獲得了不知道什麽線索外,後續雖也嘗試過接觸鎮民,或者出去走,但的確毫無收獲。

  這做不得假。

  所以,只能歸結於仙緣的規則,的確更青睞修為高的人。

  “就算如此,那你也不該這樣酗酒度日。”

  俞漁突然有些生氣,雖然她也說不出這股氣從何而來:

  “以你的修為,明日一旦山神杖出世,禁止打鬥的規矩解除,我敢保證,你是最先一批被淘汰的,既然你自己都不願爭了,那不如趁早自己退出,省的受傷。”

  說完,這驕傲的小雌孔雀般的少女,站起身,神色冷漠地轉身離開:

  “言盡於此。”

  她迎著霞光走出客棧大門時,如同一個傲嬌的小女王。

  季平安拿起酒壺,又喝了一口,結果發現個頭還沒有桌子高的趙元央不知何時也湊了過來,眼巴巴看著他,忽然說:
  “我們彼此是對手,所以我不能給你法器。”

  季平安愣了下,說道:“當然。”

  趙元央說道:
  “你明天可以逃的遠一點,最好不要參戰,養氣境魁首也彌補不了大境界的差距。”

  雖說,有辛瑤光與齊紅棉照看著,眾人不至於被互相殺死,但明日搏命爭奪。

  淘汰者重傷還是有可能的。

  別看這九天大家還算融洽,彼此混成朋友一般,但明日一切都會不一樣。

  沒等他回答,小蘿莉扭頭就走了,跑了兩步才又回頭,面無表情道:
  “少喝點酒。”

  季平安啞然失笑,拿起酒壺又喝了起來,這次等到了天黑,一群星官們才筋疲力竭地回來。

  裡頭還混著一對裴家主仆。

  王憲看了季平安一眼,眼神意味難明,對於季平安消沉的態度,他們並不惱火。

  因為沒有季平安,他們根本走不到鎮子裡來,只是替他覺得不公,分明“教習”頭腦那麽好,結果卻好似與仙緣相衝。

  除了那一日得了三個毫無意義的數字外,一無所得。

  仿佛被整個道境針對一般,無論季平安如何尋覓,都再無其他收獲。

  “教習,明天山神杖出世,你避開一些吧。”猶豫了好一陣,王憲還是開口道。

  雖然星官們數量最少,實力最弱,本就急需人手。

  但面對一群破九,養氣境巔峰也沒有太大用處,況且,他們這幾日搜集到的法器數量不多,給幾個破九都嫌少。

  更沒道理分配給養氣。

  既然反正也大概率搶不過,那何必要憑白搭進去?
  季平安抬眸,審視著一張張臉孔:

  “這是你們的意思?”

  洛淮竹“恩”了一聲,道癡少女罕見地沒有發呆。

  季平安沒說什麽,只是擺了擺手,一群星官沉默地上樓,各自去休息,養精蓄銳,準備應對明日的決戰。

  “大哥……”

  臉蛋圓潤,模樣喜慶的裴錢張了張嘴,他在鎮子裡混了好幾天,頗為興奮。

  有種混進狼群的哈士奇的感覺……每天接觸的全是大周的天驕,感覺自己的檔次也上來了。

  這會看著季平安“失意落魄”、“自暴自棄”的樣子,欲言又止。

  最後,只是說了句:“明天鐵砂也會幫你們的。”

  這並不違規,只不過,落在外頭的人眼中,恐怕不算很體面。

  “去休息吧。”季平安揮手打發主仆二人離開,獨自一人留在大堂中。

  直到各大門派弟子陸續返回,每個人上樓時,都會飽含深意地看他一眼。

  然後扭過頭去。

  明日決戰,季平安再如何驚才絕豔,終歸只是連仙緣都沒有的養氣境,實在不足為慮。

  ……

  “你繼續喝吧,老娘去睡了。”

  深夜時候,裴三娘都撐不住了,眼皮打架,打著哈欠甩下一句話,自己溜達進臥室睡覺去了。

  一燈如豆。

  整個雲棲客棧中,除了大門外懸掛的燈籠外,就只有大堂裡季平安桌上一盞油燈。

  終於,當油燈的燈芯軟倒,“滋滋”明滅不定時。

  酩酊大醉的季平安終於仰頭喝光了最後一滴酒,右手中捏了一天的棋子,“啪”的一聲,落在了棋盤上某個點位上。

  他抬起頭,臉上的酒醉酡紅飛速退去,醉意迷蒙的眼神瞬間清澈寧和起來。

  他站起身,穩穩地走到了客棧大門口,抬手一招,將懸著的一隻燈籠撈在手中,邁步朝黎明時分的鎮外走去。

  在他身後,桌上的燈芯被燈油沁著,一點點熄滅,最後一縷余光映照在棋盤上縱橫交錯的格子上。

  圍棋棋盤縱橫十九條線,那最後一枚棋子,便落在縱十二,與橫十三處。

  按照裴三娘告知的鐵匠、暗娼、乞丐的順序,排列獲得了三組數字。

  如果十二、十三、六三為一組,且標明著某個仙緣的“位置”,那最容易想到的什麽?
  “是坐標。”

  季平安提著燈籠,走在鎮子空無一人的街道上,享受著無人的喧囂。

  眼下是整個夜晚最黑暗的時候,再過不久,就會天亮。

  所謂天圓地方,道境是四方的,這在降臨時已有呈現。

  雲棲小鎮位於中央,便是棋盤上的天元位置,再結合之前過五關時攜帶的地圖,可以算估出比例尺。

  “在遊戲裡,三個數字的坐標,分別指代橫縱兩個坐標軸,以及高度。”

  “但這裡未必是高度,更大的可能是時間。”

  六三,若前者是時辰,後者是刻鍾。

  豈非正好是午時三刻?
  而他們十天前進入鎮子時,恰好也是正午。

  也就是說,正午時分,恰好是“山神杖”出世的時候。

  季平安提著燈籠,走出鎮子,朝著計算中的位置趕去。

  夜幕被撕開,東方天際白,他抬手打滅了燈籠。

  在晨霧中於山林中行走,不快不慢,棋盤上的格子很近,但在真實的路程上很遠。

  當他終於穿過一片灌木,抵達計算中的位置時,天空已經大亮。

  碧藍的天穹上,是浮動的白雲。

  濕冷的威風拂過樹林,吹動季平安的發絲與衣袍。

  他停下腳步,不出預料地看到前方是一片空地,他盤膝閉目等待,頭頂的日頭一點點移動,終於。

  當時間抵達午時三刻,前方的空地上景物扭曲,出現了一座竹樓。

  這座竹樓他看見過——十日前踏入鎮子時,書冊上曾提及,作為榜一可以獲得額外的線索。

  當時,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幅畫面。

  三層的竹樓造型古樸典雅,季平安走到門前,輕輕一拉,門扇吱呀一聲打開了。

  他邁步走了進去,然後略顯驚訝地發現,這座看似不大的小樓內部另有乾坤。

  空間大出許多倍。

  竟是一座巨大的藏書樓,深棕色木質地板光可鑒人,而整個竹樓內部呈現環形,立著一圈高高的,直達穹頂的書架。

  其上散亂堆滿了書籍,各式各樣,應有盡有,欽天監的藏書閣與之相比,都相形見絀,大概只有皇宮裡的書庫,才能與之相比。

  “啪。”

  忽然,敞開的門自行合攏,穹頂鑲嵌的一隻法器燈石散發出雪白柔和的光。

  一個縹緲低沉的女子的聲音,仿佛空谷回音般在樓內回蕩:

  “恭喜你找到了道境核心,接受最後一道考驗。”

  頓了頓,見季平安沒有開口,那聲音繼續道:

  “這裡有一萬卷書,你需要將其全部背下,並接受我的抽查,直到你能全部背熟,便算過關。放心,這座樓內的時間極為緩慢,你至少可以……”

  季平安輕輕歎了口氣,語氣複雜道:
  “所以,果然是你搞的鬼。”

  頓了頓,他眼底浮現出些許懷念:
  “我該稱呼你道經器靈,還是……薑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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