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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不修行》第280章 季平安:好久不見,淨光菩薩(五千
  第280章 季平安:好久不見,淨光菩薩(五千字求訂閱)

  “何謂佛?”

  十裡長亭內,當季平安再次說出這句話,包括佛子在內的,所有觀戰者都愣住了。

  仿佛情景再現。大家猶自記得,在二人鬥法之初,季平安提出的第一個問題,便是這個。

  當時,人們懷疑他不通佛法,竟問出這般市井小兒都知曉的粗淺問題。

  但此刻,經過方才那一輪辯論,所有人都意識到,季平安對佛法的了解,比他們以為的都更深刻。

  那麽,此刻重新審視這個問題,便無疑不似字面那般簡單。

  佛子小和尚同樣陷入沉默,皺眉思考。

  上次他回答,佛是覺悟之人,這絕對不能算錯。

  但倘若當年大周國師,也曾詢問上代佛主這句話,那無疑表明,他對這個問題的理解出現了偏差。

  佛子沉吟許久,試探開口道:“佛是修行者?”

  這次,他的答案不再如之前那般自信,泰然自若,而是小心翼翼了許多。

  季平安笑了,說道:“上代佛主也是這般回答的。”

  呼……佛子無聲松了口氣,竟生出一種榮幸之感,這種情感並非對季平安,而是他此刻代表的大周國師。

  季平安繼續道:“於是,國師又問,佛門修行者如何修行?”

  佛子這次沒有遲疑太久,他大概已經摸清楚了思路,吟誦佛偈道:

  “諸法實相理,無生亦無滅;若能如是知,是大涅槃見。”

  旋即,他又補充道:

  “我佛門修行,講究‘四諦’、‘八正道’、‘十二因緣’,只因世間為大苦海,眾生無從求解脫,故而我等開悟之人,須以守戒律,禪定、禮佛、參禪等等方式,避免紅塵侵擾,尋解脫之道。

  修行既修心,亦修法,二者合一,便是佛門境界,可以武僧途徑入佛,亦可以法師途徑入佛,待領悟菩薩境,便晉升菩薩,對應你們所謂的觀天境界,再往上,則是唯一佛主。”

  說完,他又自我審視了一番,確定這番回答沒有錯漏。

  季平安笑容卻愈發耐人尋味,道:

  “當年佛主也說過類似的回答,雖與你所說並不全然一般,但也區別不大。”

  這一次,佛子沒有覺得慶幸,而是覺察出不安。

  倘若自己的思路與上代佛主一般無二,那佛主當年是如何“敗”的?

  隱隱的,他感覺自己如三百年前的老佛主一般,踏入了某個陷阱,卻全然意識到不到危險何來。

  “那國師當年如何回應?”他試探詢問。

  季平安眼底浮現出昔年的光景,說道:

  “國師感慨,說如此看來,你佛門體系,不過是度己的路子,一門心思,想要抓住修行這根稻草,幫助自己掙脫世間苦海,奔赴極樂,還總自稱憐憫眾生悲苦,實在虛偽無恥。”

  嘩——

  聽到這句話,廣場上觀戰的一群佛門弟子坐不住了,紛紛起身,想要喝罵。

  但一時間又拿捏不準,不知道這究竟是否為國師昔年原話,一下尬住了。

  而觀戰的百姓們則沒有這麽多顧慮,登時議論出聲,整個河岸都嘈雜一片。

  佛子卻沒有受到外界干擾,他全部注意力,都落在季平安的話語上。

  不同於其余人,少年僧人並未動怒,反而眼底透出期待:

  “繼續!”

  他隱約察覺,昔年塵封的真相即將揭曉。

  季平安微笑道:

  “上代佛主聽後反問,說若不度己,該當如何?”

  佛子急切詢問:“如何?”

  季平安朗聲誦道:“不為自身求安樂,但願眾生得解脫。”

  不為自身求安樂,但願眾生得解脫?!

  轟……仿佛一道電光劈開腦海,佛子整個人愣在原地,被大周國師這句話的氣魄而震懾,拜服!

  甚至生出強烈的自愧不如,相形見絀之感,更隱隱捕捉到某種關鍵,失聲追問:

  “何解?”

  季平安毫不停頓,道:
  “度己為小乘,度人為大乘。何謂大乘?非但講自利,還講利他;非但講慈悲,還講智慧;非但講人我空,還講法我空;非但講出世,還講入世;非但講修心,還講修身……”

  季平安喟然長歎,說出了當年曾說過的話:

  “眾生皆苦,伱佛慈悲,何以不普度眾生?

  “道門可有不只一位神藏,妖族可有不只一位神藏……我星官體系,亦可不只一位神藏,為何偏生你佛門,只能有唯一佛主?”

  佛子喃喃:“為何?”

  季平安嗤笑道:

  “只因你等修的盡是小乘佛法,向往成就唯一佛,既然心中已篤定世間只有唯一佛,又豈還有爭一爭成就第二尊佛主之心?

  道心蒙塵,更何談解脫?唯有度化眾生,轉修大乘,屆時天下眾生皆可成佛,十方萬物皆是佛陀,方可眾生同登極樂。”

  轟隆!

  佛子心底如雷霆炸開,那堅不可摧的一顆佛心,過往無數歲月累積而成的佛心,竟隱隱有龜裂跡象。

  ……

  ……

  涼亭外,廣場上。

  隨著這一番話,那些百姓們還沒有多大反應,甚至沒有什麽感悟,可佛門一眾僧人卻已是如同中了定身法,固有觀念受到衝擊。

  事實上,佛門數千年傳承,也並非沒有人生出過類似的念頭。

  但都因篤信權威,而受到了動搖。

  畢竟,倘若周圍師長,從小受到的教育,過往的歷史,一切都證明了“唯一佛”的正確,那其他念頭自然難以穩固。

  可倘若這個念頭,是曾統治九州世界,在佛法上壓製了上代佛主的“大周國師”所提出呢?
  曾經的世間第一強者提出的呢?上代佛主都甘拜下風了呢?
  那唯一佛的觀念,是否還正確?堅不可摧?
  “眾生皆佛……眾生皆佛……”

  “不為自身求安樂,但願眾生得解脫……”

  “這便是鎖住我佛門數千年之枷鎖麽?”

  一時間,包括對季平安敵意甚大的護院頭陀在內,一群僧人動搖了。

  而看到這一幕,其余人也都意識到不對勁。

  “你們看,這佛門僧人們都怎麽了?”李湘君有些看不懂,但察覺到場間氣氛的變化。

  裴錢興奮地攥著半顆梨,想發表見解,但組織不出語言,扭頭看向二姐,卻見飽讀詩書的裴秋葦同樣表情怔然,似乎在思考國師這番話的真義。

  “夜司首,這一番話何以這般大威力?那佛子似乎被震懾住了。”

  余杭知府激動地攥著扶手,詢問。

  夜紅翎呼吸急促,臉龐隱隱泛紅,說道:

  “是佛心,佛心動搖……季司辰這是在誅心,是從佛門修行體系最底層去攻擊。”

  “誅心嘍……”人群中,初代神皇叉腰靠在馬車上,仿佛上場的是他一般,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季平安的意圖。

  雪姬忽然扭頭,看向他,問道:
  “這些話,真的是他……的師父,大周國師當年與佛主說的?”

  黃賀低聲打斷道:
  “雪姬前輩,阿鬥前輩當年走得早,對後面這些事不了解。”

  “……”小胖墩方世傑面無表情:“啊對對對,我不了解。”

  書院區域。

  秦樂遊險些拍案而起,神色激動莫名:
  “原來當年大周國師與佛主的辯論,是這般……無怪乎,無怪乎……”

  韓青松看看他:“你這就信了?萬一是季平安編的呢?”

  秦樂遊搖頭道:

  “沒有對佛法極高的認知,豈能編的出?何況你看這幫和尚的樣子就知道,這種誅心之言,也只有曾經的國師能說出,也只有這種動搖根基的東西,佛門才會封存了數百年,將其視為禁忌!”

  他嘿然一笑,道:
  “這次佛門是踢到鐵板了,我甚至懷疑,是昔年國師臨死前,就已經推演到,他死後佛門會不老實,所以才將這些話告訴季平安,交待他拿來反製。”

  ……
    陰陽學宮,觀星台上。

  隨著稍顯失真的聲音,從那一隻畫軸中傳出,謝文生瞠目結舌,喉結滾動,將嘴巴裡的一塊肉吞下肚子,然後扭頭盯著欽天監正:

  “他說的是真的?你師父當年就這麽跟佛主辯論的?”

  監正負手站在原地,眼神短暫失神,仿佛回憶起昔年歲月。

  聽到呼喚聲才回過神來,輕輕點了點頭。

  謝文生嘖嘖稱奇:
  “既然有這種大殺器,幹嘛這麽多年不拿出來?”

  監正沒好氣道:

  “不然你以為當年佛主為何同意偃旗息鼓?不過隔了這麽多年,既然是佛門率先破壞約定,那誅一誅他們的心也好。”

  說到這裡,監正忽然想到了什麽,抬頭望向南方,遙遠的大覺寺方向,若有所思。

  ……

  十裡長亭,隨著議論聲漸大。

  忽然,一聲斷喝傳出:
  “豎子敢爾,歪理邪說!”

  眾人望去,只看到達摩院首座,長眉法師忽地起身,一聲棒喝,聲震如雷,一圈圈淡淡的,幾乎看不見的波紋,朝四面八方擴散。

  霎時間,那些被動搖佛心的僧人們瞬間清醒。

  被生生拉了回來。

  驚出一身冷汗。

  對面,三清觀主臉色一沉,身上氣息攀升:
  “首座何意?!”

  他身後,道門修士們也一個個站起來,飛劍蓄勢待發,臉色顯出怒意。

  所說比鬥並非封閉,但各方都默契地不進行干擾,如長眉法師這般舉動,已經有干擾嫌疑了。

  ……

  涼亭內。

  陷入沉思中的佛子對外界聲音毫無察覺,仍舊沉浸在自己的心靈境界中。

  直到長眉法師厲喝,才回過神來,臉色蒼白,眼神卻亮的嚇人,他死死抿著嘴唇,盯著季平安,聲音沙啞:

  “我如何知曉,你說的這些是真是假?”

  他仿佛找回邏輯,或者強行自我催眠:
  “昔年國師與佛主的辯論,只有他二人知曉,你自稱國師弟子,便知道?那欽天監那麽多國師親傳,為何都不知?”

  越說,他腰杆越直,仿佛要捉住最後一根稻草般,臉上重新浮現出笑容來:
  “是了,你刻意用國師身份,來誆騙我,讓我認為這些話,便是當年辯論真相,從而借助國師的名聲震懾小僧,好計策,好計策,可惜,你終歸不是國師,只是個小小星官。”

  季平安憐憫地凝視著他,說道:

  “你覺得這並非昔年真相?”

  佛子微笑頷首。

  季平安搖了搖頭,一副你不見棺材不掉淚的眼神,他忽然說道:

  “若我能證明呢?”

  佛子微笑道:“你如何證明?”

  季平安輕輕歎了口氣,旋即,眼神冷然地俯瞰小和尚。

  語氣幽幽,以傳音入秘的法門,將一束聲音送入對方耳中:

  “我且問你,你可否還記得昔年大覺寺殿外,國師與你說過什麽?淨光菩薩?”

  淨光菩薩!
  這一刻,重新找回自信的少年僧人笑容瞬間僵硬,瞳孔驟縮,一股涼意沿著脊椎直奔天靈。

  那是一種被人點破偽裝,揭露真實的本能的恐懼!

  淨光!
  季平安眼神懷念,事實上,從對方去一靜齋試探,留下那枚佛文時,他就已然窺破了所謂佛子的身份。

  畢竟,昔年他與佛主辯論出來,唯一敢於攔在自己身前請教的僧人,便只有那個喚作淨光的年輕人。

  正因如此,季平安很清晰地記得他獨有的靈素氣息,以及神態,縱使數百年過去,輪回轉世,也不改其根。

  “你……你……”

  淨光菩薩渾身戰栗,死死盯著眼前的星官,險些失態,但他終究是曾經的觀天強者,強行將心緒壓下。

  想要問什麽,便聽季平安繼續傳音道:

  “你當然記得國師與你說過什麽,他教授給你半句佛偈,助你踏入菩薩境,而後你又將這半句佛偈教授給了一弘,可他沒有你的悟性,蹉跎許多年,最終因此走火入魔。”

  淨光菩薩抿著嘴唇,不發一言。

  季平安繼續道:

  “我無意探究你與一弘間的師徒情分如何,但想來,這多少是你之所以前來余杭的原因之一吧,所以你在得知我贈予他後半句後,特意來一靜齋中見我。”

  說到這裡,他搖了搖頭,有些神色複雜地說:
  “可是,你只知道一弘是走火入魔,又何嘗不知,你自己同樣早已陷入錯誤之境?”

  淨光菩薩眼神微變,傳音道:
  “你什麽意思?”

  季平安眼神憐憫:

  “你可知曉,你昔年為何只能進入菩薩境,卻絕不可能成為新任佛主?只因為,國師當年告訴你的那句佛偈,根本便是小乘佛法的精妙要義,若將其悟透,的確可以直達菩薩羅漢,但也僅此而已。”

  淨光菩薩驟然變色,否認道:
  “不可能……不可能……”

  季平安俯瞰他:

  “不,你知道真相的,你在菩薩境潛修多年,豈會毫無感知?只是不願相信罷了,實則,乃是當年佛主與國師達成了一個約定,便是只要國師不將大乘佛法宣揚開,佛門便會勒令南唐放棄北伐,雙方一日不撕毀約定,便永不侵犯。

  呵,上代佛主豈會願意讓你們明悟大乘佛法呢?那樣一來,豈不是所有菩薩都可以衝擊第二尊佛主,第三尊佛主?威脅他的地位?而於國師而言,雖不畏懼,但若佛門能自縛手腳,對大周而言,不也是好事一樁?
  所以,縱使你堵在門外,詢問佛法真諦,但國師礙於和上代佛主的約定,無法違背諾言,告訴你真正的要義,所以隻好給了你小乘佛法真意。”

  頓了頓,他眼神憐憫道:
  “所以,你以為一弘可憐?可你這尊菩薩,又何嘗比他好到哪裡去?就連現在,你都不敢面對真正的內心,不敢接受大乘要義,豈不是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淨光菩薩孱弱的身板開始搖晃,原本已經勉強安撫下去的佛心再度開始動搖。

  這一次,空前劇烈。

  他張了張嘴,仿佛要掙脫某種信仰的束縛,卻失蹤無法成功。

  季平安歎息一聲,道:
  “既然今日佛門率先撕毀昔年約定,那過往那些守則,便已不必再遵守。我這裡有一句,國師曾說過的,關於大乘佛法的要義,你聽不聽?”

  淨光菩薩額頭青筋暴凸,汗水汩汩流淌,他用近乎嘶啞的聲音說:
  “是……什……麽……”

  季平安閉上雙眼,道:
  “我有一偈,你且靜聽。”

  淨光抬頭!
  季平安吐字如雷,一顆顆砸入佛子心頭:

  “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

  “一木一浮生,一葉一如來。”

  “一砂一極樂,一方一淨土。”

  “一笑一塵緣,一念一清靜。”

  他睜開眼眸,微微一笑:
  “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菩薩可覺悟否?”

  淨光如遭雷擊,忽然抱住光頭,發出大叫,額前裂開一道縫隙,有金光破竅而出!

  ……

  廣場上,道門與佛門正在對峙,氣氛劍拔弩張,更沒有注意到,季平安與淨光菩薩用傳音法的私下交流。

  長眉法師手持佛珠,正要開口,突然間,眾人只聽到長亭中爆發出一聲堪稱淒厲的慘叫。

  所有人同時扭頭望去,旋即怔住,只見亭中季平安欣然坐著,沒有任何舉動。

  而在他對面的佛子卻是抱頭大叫,渾身金光透出,以他為中心,蕩開一圈圈金色漣漪。

  達摩院首座臉色一變,仿佛意識到了什麽。

  突然間,佛子站起身,近乎瘋癲地手舞足蹈,往外奔跑,涕泗橫流:

  “哈哈哈,我悟了,我悟了……哈哈哈,我錯了,全都錯了……老佛主,你再攔不住我……哈哈哈……”

  眾人瞠目結舌。

  下一秒,沿江所有人耳畔,都清晰地聽到了一聲“哢嚓”脆響。

  淨光菩薩,三百年鑄就的一顆佛心,今朝始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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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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