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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不修行》第257章 季平安:你出身魂燈,是也不是?(
  第257章 季平安:你出身魂燈,是也不是?(五千字求訂閱)

  陰雲籠罩的黑水澤,薄霧中傳出的低沉吼聲,宛若來自遠古時代。

  樓船上。

  一群畢生於水上討生活的船夫神色緊張,大氣不敢喘,生怕引起島嶼“龍王”的注意。

  季平安站在人群後方,清晰看到,站在甲板最前方的,那老邁而瘦削,眼神卻堅定的趙老漢垂在身側的雙手攥緊,花白的頭髮在秋風中抖動著。

  周遭充斥著壓抑凝重的氛圍。

  老人仿佛在與島上的“潛蛟”對峙,或與心中的恐懼角力。

  終於,當那低吼聲漸漸消失,令人窒息的氣氛松緩,趙老漢轉回身來,冷冷掃了眼一群船夫,下令道:
  “開船,進湖!”

  “啊。”

  一群船員七嘴八舌應聲,各自忙碌。

  季平安忽然道:“往年,你們來此捕蟹的時候,也是這般麽?”

  趙大牛緩過神來,低聲解釋:

  “祭祀都是一樣的,天氣麽,也一直不算好,但今年格外惡劣。倒是龍王爺開口,不是太常見,但也聽到過幾次,不過剛祭祀就聽著還是第一次。有時候運氣好,全程都聽不著,那是最好的了。”

  季平安點了點頭,說道:

  “那你親眼見過‘龍王’麽?”

  趙大牛笑了:
  “您說笑了,若見著了,那我也活不到現在了。俺們都是懂事的,雖說要進澤中捕蟹,但不會太深入。而且,龍王爺出巡是有征兆的,只要察覺到大量魚群逃竄,我們跟著跑就行了。”

  接著,這名向往修仙界,頗為健談的漢子分享了捕蟹的大概流程。

  簡而言之:
  黑水澤的螃蟹每年在初秋時,便開始按照一定的路線遷徙。

  如趙家這等,以捕撈“黑水蟹”為營生的船家,掌握有觀“水紋”的本領,可以大概判斷“蟹場”所在,同時,也能掌握著一些螃蟹遷徙的“路線”。

  只要行船過去,憑借經驗,確定大概位置,便將蟹籪沉入水中,阻擋住螃蟹遷徙的路徑上。

  接著,只要等待一兩個時辰,將蟹籪拉出水面,那些未曾爬過阻攔,掛在器具上的螃蟹,就成了漁夫的收獲。

  若到了晚上,更可以嘗試用燈火吸引。

  “有時候運氣好,不必太深入,就能找到蟹場。但若是運氣差些,就要往深處走。黑水蟹會爬向潛蛟島。”趙大牛唏噓中不乏羨慕:
  “島上的仙師,肯定不缺螃蟹吃。”

  季平安莞爾。

  這時候,趙老漢扯開嗓子招呼兒子過去。

  “爹,喊我幹啥?”趙大牛疑惑道。

  卻見老船夫面龐威嚴,瞥向他身後,見季平安已返回船艙,才將腰杆後纏繞的煙袋拿出來,一點點解開繩子,吧嗒了兩口劣質土煙,盯著兒郎:

  “少和那幫人攪合在一塊,一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富家子,好好的日子不過,淨來搏命,咱隻拿錢辦事,等往裡走走,找到蟹場,撈的差不多,就給他們放下去,莫要牽扯太多。”

  趙大牛想說什麽,但卻給老父親抬手驅趕,隻好咽下,自去忙碌。

  只剩下趙老漢吐著煙氣,望著黑沉沉的湖面,心頭愈發不安。

  另外一邊,季平安返回船艙,向苟在床鋪上的神皇解釋情況。

  聽的方世傑與黃賀面面相覷:

  “難道是潛蛟島主刻意為之?避免凡人靠近?”

  季平安搖搖頭,按照趙家父子的說法,從打群星歸位,黑水澤就不安生了,方才聽到吼聲,更令他生出一些猜測。

  但終歸難以證實,搖搖頭道:

  “不多想了,安心等待吧,按照時間,這兩天應該也是其余四聖教徒登島的日子。沒準稍後還會碰上。”

  ……

  船隻正式駛入黑水澤,當進入這座佔地極大,地勢險惡的湖泊後,明顯能感覺到船隻的行駛速度開始變慢。

  隔著窗子望出去,也能瞧出水流湍急。

  船隻沿著某個方向前行,依次在趙老漢的指點下停靠,繼而有船夫將蟹籪丟下水去,並在其上綁上魚泡,作為信標。

  而後開船,在下一個地點同樣如此。

  這樣,等繞一圈回來,剛好可以拉起籠子,這令從未離開過神都的俞漁、沐夭夭等人頗感興趣。

  只是趙家父子的運氣明顯不好,一連放下的幾個籠子,都無收獲。

  倒是一同丟下去的網,撈起來不少肥碩的大黑魚。

  “往裡走走吧。”趙老漢攥著煙袋,猶豫著,咬牙下令。

  船隻繼續行駛,然而沒走多久,天空中豆大的雨滴便落了下來,登時在湖面上綻開一個個漣漪。

  伴隨著的,還有雷鳴與驟然猛烈的強風,天地黑暗下來,如同夜晚。

  一層層浪頭拍打船舷,這艘老舊的漁船劇烈搖晃起來,船夫們驚恐地奔跑著,將船上的捕蟹工具固定起來,還有人去降下船帆。

  趙老漢站在雨中大聲呼喊,聲音卻被雷聲遮蔽。

  “籠子開了!開了!”忽然,有人驚呼。

  只見甲板一側的繩索脫落,幾隻竹子編織的蟹籪朝湖中滾落。

  趙大牛臉色大變,猛撲過去抓住抓住繩子中斷,可顛簸起伏的甲板,沉重的蟹籪,都令他難以使力。

  就在他即將一同跌落下船的時候,麻繩末端突兀繃緊。

  趙大牛倉促回頭,驚愕看到船艙中的五人,不知何時走上甲板,此刻一名少女單手抓住浸著油的繩頭,面無表情,好似渾然沒有半點費力。

  怎麽可能?

  趙大牛懷疑自己眼花了,等他定睛再看,抓住繩子的卻成了合力的五個人,且都顯出費力的模樣。

  “回艙,回艙!”

  遠處的趙老漢朝這邊喊,狂暴的風雨下,沒有其他人注意到這邊剛才發生的一幕。

  等一群人狼狽奔回船艙,並用門栓卡主艙門,才覺外頭的風浪聲驟然降低。

  只是船隻的顛簸,卻愈發劇烈,所有船夫都渾身濕透,神色焦慮。

  可這般大的風,連站穩都難,身為凡人的他們無力與天威抗衡,只能龜縮在艙內,任憑擺布。

  季平安五人站在角落,這時看向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的趙大牛:

  “這種情況也很普遍嗎?”

  後者臉色泛白,抹了把雨水,說道:

  “往年沒這般大的風。這浪頭,都快比得海上了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

  季平安默不出聲,閉目暗暗感應,這般惡劣的環境下,身為老漁民的趙老漢都失去了方向感,但卻難不倒星官。

  很快的,季平安發現,船隻正在不斷朝黑水澤深處漂泊,不知不覺,已經深入,附近也再看不到其他漁船。

  終於,不知過了多久,風聲小了,船隻也平穩下來。

  艙內的船夫們大起膽子,推開艙門,只看到外頭光線昏暗,天空中還淅淅瀝瀝著小雨,一尾尾大黑魚在甲板上蹦跳。

  可趙老漢臉色卻驟然難看,發現潛蛟島的輪廓已經很近。

  “升帆,快升帆,趕快回去!”

  皮膚黝黑的老漢大聲喊著,心頭危機感空前強烈——深入這麽遠,還是他生平首次。

  “啊,你們看,這水裡的魚群……”

  一名船夫朝桅杆狂奔,腳步戛然而止,驚愕地指著船舷下方。

  眾人走近一看,只見湖水下龐大魚群瘋狂朝遠處逃竄,數量驚人。

  若是平常時候瞧見,漁民們會大喜過望,可此刻卻只有驚悚。

  趙大牛猛地抬頭,朝潛蛟島方向望去,便聽到“嘩嘩”的水聲傳來,隱約有低沉的,令人難以遏製生出恐懼的聲音回蕩。

  那霧氣中的島嶼,宛若一頭龐大的遠古巨獸蹲伏,擇人而噬。

  湖面卷起層疊的水浪,一頭龐大的陰影在逐步靠近。

  船夫們驚呼起來,有人想要升帆轉舵,可卻驚駭發現,湖面突然水漲船高。

  前方卷來的水浪將高聳的船頭一點點抬起,甲板變成傾斜的角度,有人站立不穩,趴在地上,還有木桶沿著甲板滾落。

  趙老漢雙手死死抓住舵輪,雙腿釘子般不動,衣衫被扯開,露出嶙峋黝黑的胸膛。

  這一刻,他大張著嘴,竭力抬起頭來,撐開眼睛。

  然後,這位縱橫江南水域數十年的老漢,看到了他生平僅見的一幕。

  湖面陡然炸開丈許水浪,一頭十幾丈高,通體黑綠,光滑無鱗,頭頂隆起兩個鼓包,長須抖動的“蛟龍”緩緩從大澤中鑽出。

  居高臨下,俯瞰這艘木船。

  那“墨蛟”宛若燈籠般的碩大眼眸,如同雨夜中刺出橙黃色光束的大燈,直直打出兩道光柱,俯瞰甲板。

  一股難以言喻的,源於血脈中的恐懼升起,瞬間令包括趙老漢在內的,十名船夫大腦空白,陷入極度的恐慌。

  失去了言語的能力,渾身血液仿佛被凍住了,只能發出無意識地尖叫。

  “龍……龍王……”

  趙大牛腦袋仿佛炸開了,瞪圓了眼睛,腦海裡只有這一個念頭:
  龍王出現了,它盯上了闖入的所有人,他們都會死!

  陷入極大恐怖的船夫們,已經無暇注意到,此時此刻,船上那五名被他們瞧不起,認為是自尋死路的年輕人,卻全無懼色。

  甚至身子都沒有分毫顫抖,穩穩扎在傾斜的甲板上,只有衣衫獵獵抖動。

  更不知道,這頭龐大的“墨蛟”真正在凝視的,壓根不是他們,而是以季平安為首的幾人。

  “讓本聖女來吧,準保一劍剁了這醜東西!”

  俞漁一臉興奮,傳音入秘,不斷摩挲手腕上,藏在衣袖中的劍索。

  黃賀與沐夭夭同樣躍躍欲試,隻覺刺激。

  俯身傀儡的初代神皇在書箱裡翻了個白眼,他同樣見過真正的東海蛟龍。

  一眼看出,眼前這唬人的大家夥,只是勉強躋身蛟龍之屬的大泥鰍罷了。

  季平安手持一卷書,黑發於風中抖動,神色淡然,聞言手中書卷嘩啦啦翻動,泛黃的紙頁上,有微光噴薄。

  然而就在他即將撕下一頁時,忽然耳廓一動,壓下出手念頭。

  下一秒,便聽船隻後方,傳來一聲厲喝:
  “孽畜!膽敢逞凶?”

  這聲音甫一入耳,頓時船夫們隻覺血液重新開始流動,思維恢復活躍,下意識扭頭回望,便見細雨中,一艘小舟箭矢般射來。

  舟頭,赫然站著一個穿杏黃色道袍,扎著道髻,腰間一串銀色鈴鐺,手持一杆古怪燈籠的老道士。

  那燈籠的握柄前輕後重,造型彎曲,磨得光滑透亮。

  末端垂下一條鐵鏈,懸著一盞黑鐵骨架的八角油燈,燈芯燃著一簇幽紫色火焰,有道道流光溢彩,盤亙四周。

  道人身後,更一左一右,站著兩名約莫七八歲的女童。

  正一人抱著一隻船槳,竟是雙胞貼般,容貌一模一樣。

  “吼——”此刻,猝然被厲喝打斷,那頭墨蛟移開視線,望向道士,發出警告的低吼。

  可下一秒,卻見老道士重踩舟頭,飄然躍起,飛掠到大船之上。

  左手並指如劍,那燈籠中紫色火焰勾動,倏然彌漫,無聲燃燒成大片紫火,朝墨蛟倒卷。

  龐大的偽蛟似是畏懼,發出一聲意味難明的吼聲。

  嘩啦啦水花迸濺,其龐大的軀體隆隆入水,只是在鑽入湖底前,朝季平安所在位置,又狐疑地瞥了一眼。

  墨綠蛟龍來的快,去的也快,眨眼功夫,水花迸濺,抬起的船頭重重落下。

  龐大黑影消失,湖面重歸平靜。

  唯有沙沙細雨落下,這時候季平安才注意到,這名提著一盞魂燈的老道士竟是雙目微閉。

  從眼縫間,可窺見渾濁青白的眼白。

  “是個瞎子?”俞漁低聲咕噥,失望於錯過了一個人前顯聖的機會。

  “來者不善。”季平安低聲說,收起了手中的書卷。

  這時候,滿船的凡人才如夢方醒,意識到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麽。

  趙老漢呼哧呼哧喘著氣,整個人幾乎癱在船舵上,別在後腰上的煙袋杆掉在地上也不顧,待稍稍回神,當即轉回身噗通跪倒,朝著目盲老道士叩拜:
  “多謝仙師救命……”

  其余船夫後知後覺,忙跟著喊起來。

  在他們眼中,能隻一出場,就嚇退辣麽強大的一頭龍,肯定是極為強大的仙師了。

  目盲老道卻並沒有在意這群凡人的叩拜,而是轉回身,手持一盞紫色魂燈,用那雙瞎掉的眼睛盯著季平安等人“看”來。

  嘴角緩緩勾勒笑容,說道:
  “這位公子,是要登島?”

  他迅速從眾人的打扮,站位上判斷出主從關系。

  季平安點了點頭,見有船夫看過來,拱了拱手:

  “我等乃中州人士,聽聞潛蛟島有仙法傳承,特來尋求仙緣。”

  目盲老道聞言表情怪異,轉瞬間,似乎明白了狀況,笑了笑,說:

  “貧道剛好也要登島,不若入屋中一敘?”

  季平安欣然應允,叮囑俞漁幾人去一間屋子等著,他自己走向了單獨一間船艙。

  這時候,那艘小舟也行駛到了大船邊上,兩名七八歲的女童手腳麻利,將兩艘船隻固定在一起。

  然後縱身一躍,跳到了甲板上,飛快走到了目盲老道身旁。

  其中較大的,臉頰稍顯瘦削的姐姐去拿燈籠:
  “師父,我來拿吧。”

  方才出場,好似正道除魔衛道人士的老道士卻是臉色突地陰沉下來,“盯”著後者道:

  “我瞎了,你也瞎了麽?沒看到燈不夠亮了?!”

  說著,一巴掌扇了下去,卻突然給圓臉的妹妹用後背擋住,發出沉悶聲響,女童圓臉瞬間因疼痛而扭曲,淚水一顆顆落下:

  “不要打姐姐,不要打姐姐……”

  姐姐忙將妹妹護在身後,仰著小臉,擠出討好的笑容:

  “師父訓斥的是,這就添油,這就添油……”

  目盲老道士收回手,淡淡道:

  “等下再添吧,跟為師去見客。”

  說著,一行三人便跟著季平安,也去了同一間船艙。

  只剩下趙老漢,趙大牛等船夫,跪伏在地上,直到這時候才抬起頭,既慶幸大難不死,又疑惑忐忑。

  “爹,我總覺得這老仙師好像不是什麽好……”

  趙大牛壓低聲音,“那位公子會不會有危險?”

  趙老漢狠狠瞪了他一眼:“閉上你的嘴!”

  然後這位倔脾氣老頭才撿起煙袋杆,吩咐其余船夫趕緊整理甲板,修繕船隻。

  旋即,才忐忑而疑惑地看向船艙那緊閉的艙門,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

  ……

  艙內。

  隨著房門關閉,季平安施施然盤膝坐在小桌旁,示意目盲老道三人落座,淡淡道:

  “道長方才當面訓斥弟子,未免太過了。”

  較大的稚嫩女童聞言,仿佛生怕師父生氣,忙要開口解釋什麽,卻給提著魂燈的了老道士笑呵呵打斷:

  “這位公子倒是心善。”

  說著,自顧自將提燈放在一邊,任憑紫色火焰燃燒,盤膝而坐。

  用一雙泛白無神的瞎眼審視著季平安,“視線”落在了他放在桌上的那一卷翻的皺巴巴的書冊上,笑了笑,說道:
  “不想,咱們這聖教中,竟然還有書家傳人,實在少見,稀奇啊稀奇。”

  這句話輕飄飄的,卻充滿了試探意味,或者說,本就是一個下馬威。

  要知道,江湖上能認出“書家”傳承的人本就不多,老道士開局就點破他身份來歷,便是要佔據談話上風的意思了。

  這時候更滿心期待起眼前的年輕人大驚失色的反應。

  然而他失望了。

  季平安臉上沒有半點的驚訝或謹慎,只是很是隨意地看了他,或者說那盞魂燈一眼,旋即端起茶杯,淡淡說道:
  “總比用稚童的血燒油點燈的魂燈派要好些。”

  目盲老道笑容瞬間僵住,神色微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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