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別發呆了,快跑——”
石破山崩…
張飛是一個反應過來。
畢竟他對於自己的嗓門還是有那麽一丟丟信心的。
當然,這一聲咆哮的後果…是有些玄幻了。
黃忠也算是很快的反應過來,得虧他二人距離那出口極近,面對那僅容一人寬的出口,兩人魚貫而出,迅速的跑遠,跑出這山石崩塌的地域。
“將軍…”
外圍的蜀軍見將軍回來,立刻迎上,他們一個個都是一臉懵逼,還不知道怎麽突然裡面就“天雷滾滾”一般驚天動地。
看到了自己的親衛,這時的黃忠,卻是靈機一閃…
“翼德!別跑了!”
黃忠突然站定…他轉過身,環望四周。
此刻的他已經距離那出口有兩百步,而就是這樣一個出口相隔,裡面是山崩地裂,可外面連山巒都沒有,是一馬平川的平地。
黃忠一把年紀,戰場上的經驗與閱歷無比豐富…
看這情形,他就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
於是他指著那出口說道:“翼德,我們這裡沒有落石之憂,可魏軍若要逃竄勢必會出這一人寬的出口,若是我們蜀軍弓弩手朝向那裡,但凡有人出來,只需箭矢覆蓋…這些六萬逆魏的兵卒怕是一個也逃不出這山谷!”
“哎呀…”
被黃忠這麽一說,張飛一個激靈,他也連忙轉過身來,朝向他出口,不忘興奮的說,“老黃,你聰明啊…”
黃忠的心情有些複雜,他不敢居功,只是淡淡的說,“再聰明也比不上你這石破天驚的一嗓子啊——”
“哈哈哈哈…”
張飛頓時樂了。
黃忠則是直接吩咐,“弓弩手,各就位,對準那出口…”
“喏——”
隨著一陣呼喊,數百弓弩手齊齊彎弓搭箭。
果不其然,這時,已經有魏軍的兵卒從那裡衝了出來,因為谷口狹窄,每次只能出一個人。
可哪怕如此,那僥幸離的近的魏軍兵士,還是第一時間逃了出來,他們大口大口的喘氣,這種劫後余生的慶幸是藏匿不住的。
只是…他們慶幸的太早了…
“嗖嗖嗖——”
一連數十支箭矢在空中劃過一道絢麗的弧線,然後,既穩且準的沒入了他們的胸膛。
因為距離那石塊墜落太近了,故而…箭矢的破空聲響,他們的哀嚎聲,悉數被壓了下去,只剩下那一雙雙爆瞪而起的眼瞳。
與其說是“劫後重生”,不如說是——逃出龍潭,又入虎穴!
而人的身體在死後是極其沉重的,只需要四、五個魏軍的屍體,就已經堵死了那逃出的谷口。
後面數不盡的魏軍瘋狂的向這邊湧來,卻…卻根本推不開眼前倒地的屍體,哪怕是僥幸覓得一處空間爬出去的,等待著是又一輪新的箭矢。
然後,這魏軍兵士就如前面的先行者一般倒在了這出口,成了阻撓後繼者的新的一座沉重的小山!
“推開呀…推開呀…求求了——”
“不,外面有箭矢,出去也是死——”
“石塊已經砸下來,哇嗚——”
一時間,慘叫聲,巨石的隆隆聲不斷的響徹…此起彼伏。
…
話說回來,兩岸山巒上的爆炸聲像是一閃而過——
但山坡上那“隆隆”的碎石聲響卻是接連不斷的傳出,無數巨大的石塊像是被某種神秘力量牽引著,從山坡上滾落而下,密集的、無差別的覆蓋。
所有的魏軍兵士都看到了鋪天蓋地的碎石,這就像是一道道威壓…死死的壓在他們的頭頂。
“啊——”
“天哪——”
“救命啊——”
伴隨著一道道慘叫,越來越多的魏軍兵士被砸成了碎泥,僥幸沒有被第一波石塊砸中的則是下意識的拿起了他們的武器…還有盾牌。
沒錯,這種時候…什麽武器也沒有巨大的方盾重要。
但盾牌悉數掌握在盾甲兵手裡,長槍兵、戟兵、弓弩兵…想要獲取,只剩下一種辦法,搶——
沒錯,就是搶。
若是放在平時,戰場上搶奪同袍兵器是嚴重的渺視軍規,是要被拉出轅門問斬,可這種時候,當那鋪天蓋地的石塊兒就在頭頂,就砸落在身邊,就將一個個身邊的同袍砸成碎泥,當血水、腦漿飛濺…與漫天激蕩的灰塵融為一體。
這等末世場景,誰還能顧得上所謂的軍紀、軍規!
“拿來——”
“滾開——”
一名盾甲兵原本將盾牌立起,自己則躲在盾牌之下,他尤自惶恐,會不會有石塊連盾牌帶他一起壓扁。
可…做夢他也想不到,殺死他的不是那巨石,而是自己的同袍啊!
就是同樣身為魏軍的同袍,一腳將他踢開,然後自己蜷縮在那盾牌下,同時傳來的還有一聲滿是沙啞的“滾開”——
自然,這兵士不甘心,連忙去奪自己的盾牌,可沒曾想,迎接他的…是一柄淬著寒芒的刀劍。
“啊…你…”
帶著不甘,帶著茫然,這兵士是睜著眼睛倒下的。
他…他至死都不知道,為什麽?為什麽自己的同袍,會對他…刀劍相向!
事實上,當末世降臨,當最起碼的生命都無法保全的一刻,一切的仁義禮智,一切的軍紀軍規…都已是蕩然無存。
然而…善惡終有報!
對於那搶下同袍盾牌,還在暗自竊喜的魏軍兵卒也沒有逃過這一劫。
他方才把身子蜷縮進去,就已經有長槍兵一槍朝他刺來,他奮力格擋,拔刀相向,哪曾想,就在這時…一塊兒巨石從天而降,將兩人一盾…一齊砸成了肉泥。
再看向那一方土地時,只有石塊下的一灘血,和兩個猶如薄片一般的屍身。
白色的腦漿與濃稠的血水,匯聚成一片極其血腥與殘暴的修羅場!
…
跑…更多的魏軍兵士早已丟棄了兵器,他們四散而逃,只是…來時的路已經被巨石埋沒,出口…也被堵上!
可是,漫天的巨石不會憐憫他們,持續不斷的砸下來。
郭淮已經從驚愕中醒轉…
這是噩夢!
因為他是將軍,他的親衛結成盾陣,那些小型的石塊還足以擋下來!
可四面八方,他聽到的慘呼聲,是哀嚎聲,是絕望的呻吟,這是痛入骨髓的聲音,這一道道聲音聽得他郭淮驚出了一身冷汗。
好不容易…佔據了主動;
好不容易利用關中馳援而來的兵馬,在這漢中戰場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佔據了上風;
好不容易有機會一鼓作氣,滅了這劉備,結束這紛爭的亂世。
可現在…
這一切,都被漫天的巨石和到處的哀嚎聲破壞了。
“讓開…”
他撥開了一塊巨盾,他的眼睛看到了最真實,也是最淒慘的一幕,他的瞳孔不由得收縮,他看到那兩側山巒“滾滾”的石塊,便像是大海中的海水一般一浪接過一浪的襲來。
他親眼看到自己盾陣的一角被一塊巨大的石壁給壓扁,整個那一角,數百人…旦夕間沒了性命!
還有…還有整個魏軍的軍團,他們再不覺得自己是個兵士,再沒有任何要堅守與遵守的東西,他們四處亂竄,互相攻伐。
“將軍,快走——”
親衛們拉著郭淮,口中大呼。
“走?”郭淮眼睜睜的看著幾萬人旦夕間覆滅,這種心情,這種憤怒無以複加,他隻覺得自己的心裡被扎了一刀,疼的無法呼吸,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最終,他像是癲狂了一般,他歇斯底裡的狂吼。
“弓箭呢?弓箭在哪裡?”
“解危策敵,計定山河!精兵拒敵,策守如山!給本將軍喚弓箭手來!”
“來呀,來呀,給我萬箭齊發,給我射殺這些忤逆者!”
瘋了,重壓之下的郭淮,他已經瘋了,他已是幾近神志不清。
“將軍?”一群親衛拚命的去拉他。
“什麽將軍?”郭淮一把甩開,“我是大魏的兵馬大都督,將來,這西線戰場…唯有我能做這兵馬大都督!我要蕩平蜀地,我要立下這不世的功勳!”
他是仰著天喊出這些話語的。
倒是他的盾陣中那些親兵不時怯弱的私語著,“都說當年的黃巾軍首領能驅雷掣電,能撒豆成兵,那已經算是夠厲害了,可…可現在這鬥戰神,他…他能用聲音震碎石壁,他這是…這是虎嘯龍吟…”
“別說了,逃命吧…快逃命吧!”
“走不了,真的…真的走不了了——”
聽著親衛的們的議論,郭淮像是回過一絲神志來,只是…目之所及的一切太可怕了,可怕的讓他張大了嘴巴卻說不出話來。
“大都督…”這時,身旁的親衛只能用這個全新的稱謂去呼喚他,“郭大都督,快走…快走…”
這時,迷亂、癲狂過後的郭淮好像是意識到了什麽。
任憑手下親衛的拖拽,他一動不動,他眯著眼…喃喃的,也像是先知一般的吟道:“走?這還走得了麽?走得了麽?”
轟…
就在這時,一塊個巨大的石塊墜地,石塊與地面碰撞,濺出的碎石…猶如飛蝗一般,噗的砸向了郭淮的身體。
那石頭穩、準、狠的扎入了他的面龐,他倒下了,身體在四面的碎石中抽搐、掙扎了一下,不過很快,他便癱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甚至,因為是面門被砸中,他的嘴巴…都沒有發出哪怕一聲慘然的哀嚎。
這是…最痛苦的死法!
而隨著他的死,他的那些親衛迅速的做鳥獸散,他們肆意從郭淮的屍體上踩踏過去…
這時,再沒有人一個人,會想到他們腳下的是原本大魏高高在上的將軍,是大魏未來西境的兵馬大都督!
…
…
這一戰持續的時間並不長。
不過半個時辰,兩側山巒中,那些被炸開的石塊悉數落地,因為山道狹窄,六萬魏軍避無可避,幾乎是全軍覆沒。
而這一次利用山谷石塊的奇襲,幾乎行同於碾壓。
浩日當空,正午將至——
哪怕這一戰早已結束,可張飛、黃忠還有手下的蜀軍也是過了半天才再度進入那山道中,不…準確的說,這一刻這裡已經不能再叫做山道,而是叫做“修羅場”——
那因為石塊產生的碎石與灰燼,便是滿地的血水都染成了烏紅的顏色,血腥味像是被飛沙、勁風吹走,並沒有那令人作嘔的味道…
倒是滿地如同肉餅一般的魏軍兵卒,就靜靜的倒在那兒,讓人看的觸目驚心。
“他們要不來,就不會死的這般慘了…”
張飛感慨一聲…
可很快,他就搖了搖頭,“錯了,俺的意思是,他們要選俺大哥,那也不至於葬送在這山谷間,淪為六萬孤魂野鬼!”
比起欣賞眼前的戰果,儼然…黃忠的心情更複雜,或者準確的說,他的心裡一直琢磨著另外一件事兒,一件超過他認知的事兒。
“翼德?說這些…沒啥意思!”
黃忠一本正經的問道:“不如,你教教我?這能把兩側石壁吼到震烈的嗓子,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我這一把年紀,若是想要學?還來得及不?”
呃…
這就有點尷尬了,張飛撓撓頭,提起這事兒,那多少有點兒玄幻!
可若說不是他嗓子震碎的兩側石壁,那這些石塊是怎麽碎裂的?難不成是他的嗓門,他的忠勇感動了上天,老天爺掉石塊兒下來,這也太扯了吧?
當即,張飛只能撓頭,無法解釋啊。
“翼德是想藏私?”
黃忠還是好奇…
也不怪他好奇,這太牛掰了,如果說當陽橋一嗓子喝退百萬曹軍那還能理解,畢竟是唬嘛,嚇嘛!
可現在是一嗓子直接吼死了六萬魏軍,這等嗓門,說是河東獅吼…怕都有點兒侮辱張翼德了。
這一嗓子簡直吊炸天了!
空前,也勢必將絕後——
黃忠是太好奇了,不搞清楚原委,他怕是要睡不著覺了!
哪曾想…
就在這時。
“三將軍、黃老將軍——”
一道聲音傳出,卻見的從兩側山道上徐徐有一支蜀軍隊伍趕來,人數不多,有三千左右,但各個膀大腰圓。
為首那人黃忠與張飛不陌生,在軍師將軍碰見過,是諸葛瑾的兒子,也諸葛亮原本的養子,後來的侄兒——諸葛恪!
見到他們從兩側山道上走下,頓時,張飛恍然明白了什麽。
卻在這時。
“爹…”一道清脆的女聲響起。
是張星彩。
還有,一句“你這老東西,果然還活著呢——”是粗獷的男聲。
這男聲,張飛一下子就認出來了,是兒子張苞。
只是那一句“老東西”瞬間讓張飛火氣,伸出手,“咣”的一聲就砸在張苞的腦門上。
“爹?你不是讓孩兒學那關雲旗麽?”張苞一臉的委屈。
張飛卻是大聲嚷嚷道:“老子讓你學雲旗的本事,沒讓你學他做逆子!”
說到這兒,似乎還不解氣,又補上一句,“丫的,你這混小子什麽貨色?也配跟雲旗一樣?做逆子?”
????
一時間,張苞的腦門上都是星星,他感覺委屈極了。
諸葛恪卻已經開始解釋方才的埋伏,“三將軍,黃老將軍…方才是我與張苞少將軍,星彩姐一起埋伏的…我們使用了我嬸嬸黃夫人製造成功的‘炸藥包’——”
唔…炸藥包!
“噢…”
張飛與黃忠下意識的發聲,同時瞪大了眼睛。
兩人像是同時想到了一件事兒。
黃忠的心思是:
——『原來方才那山石崩塌不是張翼德的嗓門啊!我就說呢!張翼德若有這等本事,當年長阪坡就吼殺百萬曹軍了?何必等到現在。』
張飛的心思則是。
——『原來不是俺那?害俺以為俺是妖怪轉世呢!』
…
…
定軍山北,魏軍大寨。
曹操與夏侯淵均在此間,徐晃、李典都在…
而圍在他們當中的是一張輿圖。
曹操手指指向那定軍山南,斬釘截鐵的說,“能不能讓那大耳賊葬送於此,就看他郭淮能不能駐軍於此處了!”
說話時,曹操的眼睛是眯著的,這也足可以說明,這處位置的重要性!
夏侯淵倒是有信心,他拍拍胸脯,“郭淮是我這些年著力培養的年輕將軍,許多兵法韜略均是我親自教導,再加上關中多戰亂,這些年沒少實戰,是個可以仰賴的將軍!在我看來,便是比之那言過其實的張郃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何況這次又是盡出陽平關駐防的六萬兵馬!蜀軍糧盡援絕,能想到的手段都不足以阻撓郭淮駐軍!大哥你就放寬心,這一仗,勢必把這兩年多來大魏的頹勢一掃而空!”
被夏侯淵這麽一說,曹操那高懸著心情登時落下了一截。
倒是李典提醒道:“聽聞近來有一支來歷不明的蜀軍隊伍,先後截殺了我們大魏幾支隊伍,聽探馬講,他們行軍的方向也是那定軍山南山腳,我怕…”
李典是儒將,心思更細膩一些。
但這時候的夏侯淵,哪裡會聽任何反對的聲音,當即直接反駁李典,“曼成啊,你若是膽子再大些,不至於那麽謹慎,多半就不會做那東吳兩年的俘虜了!啊,哈哈哈哈哈…”
“你…”李典當即火氣都要湧上來了,卻是被徐晃攔住。
徐晃道:“夏侯將軍所言極是,我們就靜候郭將軍的佳音吧…”
曹操聽到了這般爭執,卻也是不置可否,說到底,他還是對宗室將軍更袒護些。
見這原本升起的劍拔弩張的氣氛被徐晃攔住,曹操索性轉移話題。
“倒是不知道洛陽那邊如何了?”
提到洛陽,徐晃連忙說:“就在方才還收到洛陽急報,算算急報發來的時間,文遠將軍多半就要到虎牢了,而現在的彰公子則是已經在強渡洛水,要強行奪下那河內郡了!”
這話脫口,曹操的眼睛眯起,他沉吟了一下,方才問道:
“你們說那關麟會不會對吾兒半渡而擊呢?”
話題剛剛引到洛陽戰局。
“報…報——”
一個斥候連滾帶爬的闖入了這軍帳,他整個人是趴著的。
他的面色惶恐之際,就好像…就好像他親眼所見,看到了…看到了惡鬼一般的情形!
那模樣…
至少三魂六魄被勾去了一多半兒!
惶惶然便宛若一隻喪家之犬般!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