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汙穢的街道

  中午時分，羅南一家四人正坐在餐廳內享用午餐。

  伊莎公主不久前已經離開，回返皇宮，愛麗絲也換回了正常的服飾，坐在羅南身邊眼巴巴地等候著侍女端來的菜肴。

  一塊被切片的白麵包，澆上了蜂蜜的烤肉排，各色水果拌成的拚盤，呈現奶白色的濃湯，以及一碟偏甜口味的醬料。

  這是今日每人的份額，相比過去，菜品的種類變少了，但分量依舊十足。

  黑死病雖然嚴重影響了王國的商道，但對於糧食的衝擊卻沒有羅南想象中那般巨大。

  這主要得益於奧陶王國佔據了大陸最肥沃的土地，王國境內超過百分之七十的面積都是可供種植糧食的沃土平原，是整個帝國及其海外殖民地最重要的糧食出產地。

  黑死病爆發時，正好王國各領土的麥子已經完成收割及納貢，貴族們手中都囤積了大量的糧食。

  目前在凱旋城內最受衝擊的商品反倒是是香料和珠寶。

  前者的價格與日俱增，後者截然相反，愈發不值錢。

  餐桌上，坐在羅南對面的，正是他這一世的父母，格蘭特伯爵和奧倫那夫人。

  相比於凱旋城內絕大部分貌合神離，完全基於政治婚姻的貴族夫婦，羅南的父母完全可以稱得上模范夫妻了。

  留著山羊胡的格蘭特伯爵盡管在外人眼中顯地遊手好閑，不務正事。

  身為宮廷禮官，經常缺席重要的正式場合，流連於各大宴會和狩獵娛樂的享受當中。

  但他對於另一半的感情，卻意外的忠貞，宴會的交際中總是陪伴在奧倫那夫人的身邊，與其他貴族女士的交往點到為止。不同於其他貴族在生下血統純正的後代後，便各玩各的，私生活混亂。

  或許也正是得益於此，他和皇帝的關系遠比其他兄弟來的親密。

  “今天教會的彌撒舉辦的怎麽樣？”格蘭特伯爵好奇地朝羅南問道，“昨晚我忙著研究病情，早上錯過了時間。”

  您確定不是單純睡過頭了？
  羅南心中誹謗，不忘回答道：“不太妙，這一波外來人員多為大貴族的家族成員，其中還有不少繼承人。”

  這是個糟糕的消息，此前抵達凱旋城的多為中小貴族，他們缺乏抵抗災難的力量，只能尋求凱旋城的庇護。

  而大貴族擁有強大的軍隊，廣袤的土地和人口，黑死病的第一波衝擊難以傷及他們的根本。

  可現在，就連他們也開始把子嗣送往凱旋城。這說明他們正在對領地內的局勢失去掌控，王國糟糕的情況再進一步加劇。

  格蘭特伯爵的眉頭微蹙了一下，但很快又松懈了下來。

  他轉變了話題，開始歡快地和家人討論起最近貴族們的糗事。

  羅南對他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人生態度表示讚歎，並打開一瓶葡萄酒給他遞了上去。

  “今早從海倫家族的人那搶購到的，產自海倫酒莊最高品質的白葡萄酒。”

  格蘭特伯爵眼前一亮，自從貿易受阻後，凱旋城的糧食還好，但各種享受的奢侈品價格飛漲，有市無價。

  尤其是這種高品質的葡萄酒，被視作貴族的顏面而珍藏，現如今根本買不到。

  他倒了一杯後細細品味，三種特殊培育的葡萄榨汁分別釀造後，再混合陳釀的特殊風味讓他感到沉醉，並且口感遠比他記憶中更完美。

  “這怕是海倫家族再難複製的完美傑作，可惜了。”

  格蘭特伯爵想到如今糟糕的局勢，以海倫家族的力量，他們的酒莊和葡萄園恐怕難以保存下來。

  另一邊，羅南感受著桌下自己小腿處傳來的柔軟觸感，他注意到是自己妹妹的小動作後，給她也倒了一杯遞過去。

  愛麗絲這才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午餐過後，愛麗絲被奧倫那夫人揪著耳朵，拎到後花園去處理起她心愛的花兒的後事。

  羅南在其過程中眼觀鼻鼻觀心，對妹妹朝自己投來的求助眼光視而不見。

  隨後他找上了格蘭特伯爵，向他闡述了自己接下來的打算。

  “你想好了？確定要在這個時間段離開凱旋城？”格蘭特伯爵嚴肅地望著他。

  “當然。”羅南點點頭。

  對於羅南的決定，格蘭特伯爵沒有阻攔的意思。

  一方面他對於自己孩子的教育向來主張自由，並不多加管束。

  另一方面，羅南只是家中的次子，對於格蘭特伯爵而言，就算他在外面死於黑死病，也不會對家族造成什麽影響。

  反倒是若真成了，在外面的封地成功扎根，對他這一脈而言意義不小。

  畢竟他的長子在繼承爵位的同時，也注定只能待在凱旋城，無法擁有自己的封地。

  收益遠遠大過風險，對於貴族而言，這不是什麽選擇題。

  羅南很乾脆的得到了格蘭特伯爵的支持，並且還從他手中拿到了總計3000金幣的讚助資金。

  至於封地的購買事項，就得羅南自己去想辦法解決，格蘭特伯爵的身份不支持他插手。

  得到了家裡的資助後，羅南手中可供支配的資金瞬間寬裕了許多。

  總計3200金幣以及一棟價值在6000金幣以上的房產。

  在晚上奧倫那夫人知道這件事時，他的口袋中又多了520金幣。

  嗯，20金幣是愛麗絲給他的，掏空了她多年來的所有積蓄，給的時候不舍的兩眼汪汪，並狠狠譴責了他突然離開的決定。

  第二天早上，羅南帶上艾德離開了中央宮，準備前往建立在城市外圍的商會中心。

  當兩人走出凱旋大道後，周圍的環境急轉直下，原本乾淨整潔的街道逐漸變得凹凸不平，路面上開始出現堆積的雜物垃圾。

  這種現象在兩人走到居住了大量城市居民的生活區時，變得更加糟糕。

  地上滿是攜帶著牲畜糞便的草料和泥土，被丟棄的不能吃的動物內髒，臭魚爛蝦，破碎的陶片瓦礫，鍋爐灶台燒盡的黑灰。

  街邊架起的爐灶中，點燃的艾草熏香和這些汙穢散發的惡臭混合，形成了一種更加複雜的難聞氣息。

  生活在這裡的人們顯然早已習慣了環境，若無其事地踩在這些垃圾上行走。

  艾德對此也有準備，穿著一雙外形酷似木屐，但下方加了兩根長木條的鞋子，得以用高度減少汙穢的接觸。

  他平舉自己的右臂，拳頭抵在胸前，讓羅南能夠坐在他的手臂上，托著前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