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已經去討伐了
洗漱完畢,又喝了藥,朱佑樘抿著嘴,待那股苦澀的滋味從嘴裡化開,隨後慢慢的消散,這才走出寢殿,來到正殿的丹陛龍椅上坐下。
內閣六部的幾名大臣也從殿外進來,行禮參拜之後,弘治皇帝正要將那封奏疏拿出來,可就在這時,殿外卻傳來宦官小跑的聲音,人還沒進殿,聲音先傳了進來,“英國公奏報!”
聽到這個聲音,弘治皇帝身子一震,腦海中第一個念頭便是,那個逆子有消息了。
按時間推算,此時英國公應當率領著大軍已是到了倭國,但這封奏報與尋常奏報不同,至少是十多天前發出的。
十多天前,有可能也是在倭國,但更可能的是在朝鮮。
不管在哪兒,有那個逆子的消息便好。
有消息便好。
弘治皇帝心裡似是在發顫,也顧不上先前的那封奏疏了,他用手握緊了龍椅的扶手,看著簫敬匆匆的將那奏報取了過來,壓下了心中的情緒,臉緊緊的繃著,說出的話冷冷的,冷的帶著顫意,“念,給朕念,讓朕聽聽那個逆子是不是死在了外頭。”
“臣恭問陛下聖安。弘治十六年九月初二,我大明曾遣使臣去往朝鮮,並傳旨意,讓朝鮮調遣兵力,陳師於白江口,等候大明將士前來,一同前往征倭。
朝鮮君臣對此欣然應同,但臣率將士乘艦船抵至朝鮮白江口後,卻發現朝鮮所謂之陳兵,艦船無有一艘,兵唯有兩千多老弱病殘,臣嚴詞質問,其百般推脫,言其國小民疲,無兵可用”
“.”
在場的人聽到這裡,已是發現了不對,這似乎並不是有關太子的消息,而是一封彈劾朝鮮的奏疏。
弘治皇帝更是如鯁在喉一般,一顆心不斷的往下沉,心心念念的盼來的奏疏,結果卻是個這?
這等區區小事,你英國公身為統帥,難道還不能自己做主?
簫敬的聲音仍在繼續,但此時他的臉色卻有些凝固了,雖是還沒念到後頭,但他的眼睛卻掃到了接下來的內容,以至於他拿著奏報的手都抖摟了幾下,“後,後臣方才查實,朝鮮現今之國主李隆,喪心病狂,喪盡天良,自登位以來,屢屢作出無道之事,更兼有滅儒之心,甚至已有了滅儒之實。”
滅儒之心,滅儒之實.
這八個字聽在耳中,在場的大臣心裡都不免的咯噔一下,表情凝重起來。
滅儒這兩個字太有分量,能稱得上滅儒的,漢時的黨錮之禍,成千上萬的儒生被流放,被處死,這是滅儒,秦始皇的焚書坑儒,也可以叫滅儒。
而這朝鮮的滅儒又是什麽。【PS:秦始皇坑的不是儒,是方士,但以上是這些大臣的所思所想,他們並不知道。】
“據臣獲悉,朝鮮國主李隆將其國內的成均館改為了妓院,而這成均館,於朝鮮而言,便相當於我大明的國子監”
這些內容,簫敬念得有些艱難,每念一個字都要停頓一下,等念到這裡,他再想往下接著念,卻是無論如何都念不下去了,因為整個乾清宮已經是炸了窩子。
就像是一鍋滾燙的熱油遇上了水,已是徹底的沸騰開來。
無論是內閣的三位閣老,還是六部的幾位部堂,每個人的怒火都徹底被點燃,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震怒之色。
“駭人聽聞,駭人聽聞”
“畜生啊!”
“豬狗不如的禽獸!”
殿中罵聲四起,便是老成持重之人,也難以抑製自己的情緒。
自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已有近兩千年,儒家早就從一門學術、一門思想,發展成了類似宗教的模樣。
在東方,儒家就相當於西方的基督教,論起影響力,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西方的基督教掌握著神權,也握著世俗的政權,而在東方,儒家徹徹底底把持著所有權力。
設想一下,假如有人把羅馬大教堂給改成了妓院,那些基督徒會是什麽反應?
那些是基督徒,而這些大臣就是聖人的徒子徒孫。
像國子監一般地位的成均館,被改造成了妓院,儒家興盛以來,何時受到過此等屈辱,這是公然侮辱聖人,侮辱全天下所有儒生士子。
這比刨了他們的祖墳還難受。
“陛下!”
這時兵部尚書馬文升高呼一聲,徑直俯身跪倒:“而今朝鮮國主暴虐無道,侮辱聖門,做出這等亙古未聞之事,神人之所共憤,天地之所不容,陛下,臣請陛下降旨討伐朝鮮!”
其余大臣這時也像是想了起來,紛紛跟著跪倒在地,“朝鮮如今綱常顛倒,豺狼當道,禮崩樂壞至此,臣等請旨,起義兵討伐無道暴君,以匡天下。”
面對此等境況,龍座上的弘治皇帝還未開口,旁邊的簫敬卻率先出聲道:“諸位大人,英國公已是派出大軍前去討伐了”
已經去討伐了?
大殿中驟然安靜了下來,弘治皇帝的視線在跪倒的這些大臣身上掃過,最後看向簫敬,“英國公已是派大軍去討伐朝鮮,如此說來,這封奏疏乃是先斬後奏?”
“.是,奏疏上說朝鮮與大明山海阻絕,相隔太遠,如若請旨,一來一回耗費時日太多,恐貽誤戰機,引得朝鮮國主李隆警覺,因此便擅作主張,先發兵征伐,同時又命人回朝遞交奏疏。”
“在奏疏的後頭還有昌德侯的請罪。”
“昌德侯的請罪?”弘治皇帝聞言眉頭皺起來了,英國公的奏疏,昌德侯請什麽罪?
“是,奏疏上寫明了,英國公本不敢擅專,是昌德侯一力主張,又言明利害,如此方才有了先斬後奏一事。”
說到這裡,簫敬頓了頓,又道:“而且看這上頭的字跡,這封奏疏似乎也是出自昌德侯之手。”
“.”
弘治皇帝微微頷首,皺起的眉宇舒展了一些,先斬後奏,這四個字絕對能觸及到任何一個皇帝敏感的神經。
但朝鮮確實相隔太遠,若是請旨,難免耽誤戰機,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而此事是那個女婿力主的,倒也情有可原。
看看這幫子大臣的反應,就知道那位遠在朝鮮的女婿是什麽反應了。
“奏疏中可還提到了其余之事?”弘治皇帝又問。
簫敬知道這其余之事指的是什麽,迎著弘治皇帝那雙帶著期盼的眸子,只能沉默著搖頭,又把腦袋低垂下去。
見狀,朱佑樘深歎口氣,心裡又窩火起來,這個逆子死在外頭最好,他憤恨的想著,但那雙眸子裡卻透著的是戚然。
過了一會兒,他提了提身子,對著諸位大臣道:“此事雖有先斬後奏之嫌,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遑論朝鮮相隔山海所據,請旨耗費時日,又是這等駭人聽聞之事,英國公和昌德侯這般處置,倒是情有可原。”
見皇帝都定了調子,在場的大臣也不好就此事彈劾什麽,何況他們也沒想彈劾。
仔細想想,若是此次隨軍的是自己的話,驟然聽聞此事,恐怕也顧不上什麽上奏請命,直接便力勸英國公討伐朝鮮了。
畢竟那昌德侯跟他們一樣,是讀聖賢書的人,是儒家子弟。
這等事放在任何一個儒家子弟身上都無法容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