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葬禮,絕後,拷心,咱們來日方長!(提前為盟主煙花小閩賀!)
“好久不見,苗前輩。”
“別來無恙啊,羅塵。看你這滿面紅光,精神抖擻的樣子,想來最近過得很不錯嘛!”
“哈哈,都是托你老的福。”
“坐吧!”
鍾鼎家,三樓包廂中。
笑呵呵的苗文與羅塵,一前一後相對落座。
二人雖然明裡暗裡,見過不少次,但大多數都是屬於羅塵知道苗文,但對方不知道他是哪根蔥。
是以,這一次會面,嚴格意義上來說,只是二人的第三次正式交流。
但就二人表現出來的熟絡,卻好似認識了幾十年一樣。
苗文能有這份功夫,自然是他常年作為外門執事,在外磨礪鍛煉出來的。
羅塵能夠表現出這等面子功夫,在苗文看來,就不得不誇一句後生可畏了。
多少年輕人,踏上修行路,就張口閉口大道爭鋒,逆天而行。
羅塵卻和他們不一樣。
務實,努力,知進退,總是能清晰的擺正自己的位置。
哪怕苗文自己表現得很熟絡,羅塵也始終保持著一份對他的尊敬。
他很享受這樣的氛圍,既可以聊生意,又不墮了自己築基真修的身份。
這年頭啊!
在大宗門裡面當差,著實不容易。
內門執事,油水雖多,卻需要在那些真傳、道種、乃至金丹上人面前裝孫子。
任何時候,都要擺正身份。
哪怕境界比一些內門真傳要高,也得委曲求全。
就因為那些真傳、道種,有著極大機會晉升金丹期。
成為凌駕內門執事之上的存在!
是以內門執事要卑微一些,盡心盡力,服飾好對方。同時,也期待對面從指甲縫隨意漏點出來的資源,有助修行。
相較之下,外門執事,會好一點。
有著很大的自主權利,即便被派遣到小地方,除了修行上有點困難,但多多少少也是天高皇帝遠,可以在當地作威作福。
嗯,缺點就是那個“除了”。
就像這大河坊,靈脈是一階的,即便是有聚靈陣,也不過勉強助力修行而已。
是以,但凡被派遣到小地方的外門執事,都要在完成宗門任務的前提下,想方設法的撈油水。
那這油水怎麽來呢?
宗門利益,是絕對不敢侵佔的。
被查出來,就是一個死。
像玉鼎劍宗這種獨佔一域的元嬰上宗,會缺很多築基修士,但絕不缺這一兩個小小築基。
所以,這就要他們這些外門執事,自己開動小腦筋了。
苗文以前,也有一些小手段。
各家各戶的孝敬,一些偏門資源的抽水,乃至偶爾當個和事佬,中間人,替人擺平矛盾,從中得一筆孝敬。
當初大江幫和破山幫的調停,就是他當的中間人。
但這些東西啊,都不夠長久!
尤其,大河坊地理位置重要,本就是奔著十萬散修仙城級別的規模打造的。
之前就已經多派了個築基真傳——駱天虹過來。
雖然隻待一陣子,但就已經很影響到他撈油水了。
未來,只怕還會有更多外門執事派過來,說不定就要降下一位真正的“閣主”。
所以,苗文一直在想方設法,找一條穩定而又多金的財源。
之前,他找到了。
破山幫,米叔華!
只要他答應為玉髓丹背書,頂住此地靈藥閣的壓力,讓玉髓丹這種貼近主流修行丹藥流通開來。
他就可以每個月得到兩千塊靈石。
不算很多,但米叔華承諾了,以後會越來越多。
那時候,他就知道米叔華那小老頭,籠絡住了一位煉丹大師。
他是羨慕的,卻也不好強取豪奪。
一來嘛,外門執事也得遵守一些潛規則,不能將當地搞得烏煙瘴氣。
二來嘛,米叔華掌握的破山幫,確實有足夠多的人力物力。
哪怕他把破山幫搶過來,也沒那麽多時間經營。
是以,羨慕也就只能羨慕了。
不過,機會來了!
當接到米叔華傳音玉玨之時,苗文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做出了決定。
口頭上答應,會即刻去救他。
但實際上,賴在玉鼎劍閣不出門,最後也只是讓駱天虹這位師弟出馬,去處理一下手尾。
這樣一來,米叔華死了。
他再出馬,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與羅塵合作了。
其實也沒那麽名正言順,但只要不往上捅,誰又在乎呢?
本地人會給他面子,龐長老又一心專注修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所以,如今他真正掌握了一條穩定而又多金的財源!
看著對面那年輕人,苗文露出了有史以來,最為和善的笑容。
“羅塵啊,你那個羅天會發展得怎麽樣了?”
羅塵打起精神,這位就是資助自己創業的“投資人”了。
現在,則是工作匯報的時間。
“雖不及當初破山幫十分之一,但已然有模有樣,最多再有半個月,就可以正常運作了。”
苗文眼睛一亮!
半個月運作,一個月煉丹,然後一個月售出。
換言之,不超過三個月,他就能見到收益了!
如果說以前,他還會懷疑羅塵的煉丹術。
但在見過那個小儲物袋裡,接近三千顆中品玉髓丹之後,他就再無懷疑。
這位是絕對的丹道天才!
如果放在剛被派出來當執事的時候,他一定會竭盡全力,把羅塵推薦給玉鼎劍宗。
為宗門網羅人才嘛!
但這麽多年過去,他早已經看得明明白白。
所謂執事,不過就是個給宗門打雜的。
與其把羅塵推薦上去,讓宗門獲利,不如留在大河坊,雙方合作。
這樣,他賺得還能更多一些。
以後,也能為家族,留下一份不菲的資產。
指不定靠著這份資產,苗家就能在玉鼎劍宗,出一位真正的金丹上人了。
“好啊,好啊!”
“伱盡管放心大膽的去做,不用顧忌那些雜七雜八的人。”
“有我替你做主,羅天會未來只會比破山幫強!”
羅塵露出感激的笑容,“那就實在太感謝苗前輩了。”
“叫什麽前輩啊,我虛歲也快兩百了,大你好幾輪,你叫我一聲文叔就行。”
羅塵松了口氣。
文叔總比苗爺好!
他直接順杆往上爬,“文叔!”
“嗯!”
苗文滿意的點了點頭,順口問起了羅天會的具體情況。
他不怕以後羅塵動手腳,只要他有心,輕輕松松就能查出來。
在這大河坊,只要長老龐人雄離開了,他就是唯一的土皇帝!
“羅天會現在,還缺些什麽,有需要我幫忙的嗎?”
提到這兒,羅塵就露出了為難之色。
“還真有!”
“嗯?”
“首先就是安全問題!”
羅塵歎了口氣,憂心忡忡的說道:“斜月谷你老也去過,被打得破破爛爛的,而且還孤懸坊市之外。”
“但凡路過個強人,指不定就要起壞心思。”
“哪怕沒強人,也說不準會有劫修上門,妖獸衝擊。”
“這安全啊,實在太關鍵了。”
苗文嗤笑一聲,“這還不簡單?”
話落,直接從儲物袋中,掏出一大把旗子,以及一個小圓盤。
看到那個圓盤的瞬間,羅塵眼睛就直了。
帶陣盤的!
“二階陣法?”
“想啥呢,給你二階陣法,你也用不了啊!”
這個倒是,明面上斜月谷那兒沒有靈脈,根本無法支撐二階陣法的龐大消耗。
但凡上了二階的大型政法,都需要至少一條一階靈脈,最好還得是相應品階的。
如果沒有,那就數量來湊。
譬如,大型一階靈脈!
“這是一套一階極品大型防禦陣法,配備的這個陣盤,便是極品法器。”
“平常激發的時候,威能差不多和戍土陣相當。”
“但若投入中品靈石,驅動陣盤,就可以短時間媲美二階防禦陣法。”
好東西啊!
方便又快捷,雖然需要中品靈石,但至少可以擺脫靈脈的限制。
而且羅塵清楚,斜月谷實際上是有一條微型靈脈支脈的。
“此陣何名?”
“小五行陣,若要布陣的話,還得把你那斜月谷改造一番,至少得符合五行相生之理。”
苗文抓住陣盤,隨口問道:“你那邊有懂陣法的人嗎?”
羅塵眨眨眼,還真有一位。
段鋒就略懂陣法,不然也不會修理法器。
確定有陣法師後,苗文就將這套極品陣法,交給了羅塵。
接下來,羅塵又提起了破山幫遺留商鋪的事情。
在苗文看來,這些都是無傷大雅的小事。
他吩咐一句下去,就能輕松辦妥。
不過在聽到羅天會中,有米粒這位米叔華血脈後裔在的時候,臉色有點怪異。
羅塵注意到了,但也隻當對方是念舊而已。
他又提了幾件小事,諸如丹爐、藥材渠道。
這些事情,對於剛剛起步的羅天會,頗為麻煩。
但在苗文手中,卻不過是小事。
只要幾句話,就能讓羅天會少走很多歪路。
事情很多,但苗文始終沒有表現出不耐煩的神色來,
多年外派執事生涯,將他耐心打磨得很好。
他也清楚,只有把這些小事理清楚了,羅天會才能爆發式發展。
最後,羅塵提及了為秦良辰續接斷肢的事情。
“一點肢體碎末都沒有,保留下來嗎?”
“嗯,那一戰他毫無保留。”
“想來也是,畢竟不是我劍宗之人,無法控制那個殺招。”
苗文想了想,這秦良辰也算個人才,恢復他的實力,可以為羅天會保駕護航。
“續接真正的手臂,只怕是不行。”
羅塵有些失望,連玉鼎劍宗都不行嗎?
忽而,他意識到了那句話的弦外之音。
“假的可以?”
“嗯!”苗文微微一笑,“這個不難,但是材料費,就得你們自己出了。”
“哦,還得提一點,過程可能會非常痛苦。你得讓秦良辰,做好心理準備。”
只要能接上新手臂,秦良辰是肯定願意的。
羅塵當即就為他,答應了下來。
酒席將結束之時,苗文忽的提起一件事。
“你後天要有空的話,陪我走一遭,參加一個葬禮。”
“葬禮?”羅塵驚訝道,“誰的?”
“你覺得會是誰的?”
苗文起身,微微一笑。
這一瞬,羅塵的表情終於有了意料之外的變化。
苗文很滿意,隨後便撒手離去。
……
兩天后,羅塵帶著米粒、獨臂的秦良辰,跟隨著苗文,來到了一座大山深處。
絕雲山!
當踏足此處之後,羅塵就看向了秦良辰。
對方很默契的說道:“破山幫在古原山脈,設置了很多處據點,方便狩獵采藥挖礦。另外,還設置了幾個看似危險,但實際上非常安全的安全據點。”
“絕雲山外界盛傳非常危險,裡面有著諸如嗜血狂鱷、黑澤巨蟒等二階妖獸。”
“但實際上,有一處微型元磁谷,少有妖獸踏足其中。”
“當年得知此處後,米老頭就將其設為了安全點,唯有我們幾個他信任的人,知道此地。”
元磁谷!
聽到這個名字,羅塵總算知道了為什麽會被作為安全點。
元磁之力,號稱克盡天下五行!
但凡有元磁之力大量存在之處,就很不適合修行居住。
絕雲山強橫妖獸眾多,但如果有一處元磁谷,確確實實會是最為安全的所在。
大凡妖獸,都脫離不了陰陽五行。
本能的厭惡,會讓他們遠離元磁谷。
苗文飛在前頭,自然也聽到了秦良辰的話。
他輕笑道:“的確如此,若不是金丹遺跡之爭,米道友借助此地逃脫妖獸和敵人的追殺,我估計都沒發現他還有這個後手。”
“只可惜,我親自查看過後,發現只有薄薄的一層元磁礦,不起什麽大用。”
“不然光是一座元磁礦,就足以讓我回歸宗門,成為一方長老。”
元磁礦價值很大,最低都是三階礦材。
但元磁礦價值又很低,若不成規模的話,幾乎毫無作用,自然也談不上什麽價值可言。
自然環境中,本身就存在諸多元磁之力。
但除了大型元磁礦,一般沒人會去收集這些瑣碎的元磁之力。
在交談中,四人越來越深入絕雲山。
陣陣妖獸嘶吼聲,不斷響起。
偶爾一道強橫氣息掃過來,就嚇得三個煉氣修士臉色蒼白。
即便是苗文,也收起了笑容,變得臉色凝重。
這安全點,也並沒有那麽安全啊!
抵達的路程,就已經危險無數了。
米粒躲在羅塵身後,蒼白的小臉,更是掩藏不住的忐忑與期待。
米家,還有幸存者!
一盞茶的時間後,四人停在了一座林木蔥鬱的峽谷上空。
苗文僅僅只是看了一眼,就露出笑容。
羅塵也瞬時看下去。
乍看不甚出奇,但靈目術自然運轉起來之後,就察覺到了一絲端倪。
這些林木,全是死物!
不過是以特殊手段,製作出的防腐死木。
而在林木之中,另有一道陣法,將真容掩藏在了其中。
這米叔華,倒是好手段。
“我們下去吧!”
“小米粒也該去為你爺爺上一炷香了。”
話落,他撤去雲團,四人急速下降。
穿過那些死木森林之時,仿佛有一層水波從身上劃過。
下一刻,一陣陣哭泣之聲,鑽入耳中。
“什麽人?”
一道厲喝響起。
隨後,便是慌亂與騷動。
苗文大袖一揮兒,作了個揖。
“古人不請自來,隻為給老友,上一炷香!”
……
……
故人!
“苗執事!”
詫異之聲,自谷中境界最高者口中發出。
司空元洪!
羅塵很驚訝,這一位居然還活著。
他後來可是聽說過,玄一會中的李家修士,可是殲滅米家的主力。
那一場截殺,所流出的修士之血,幾乎把整座飲馬灘都給染紅了。
帶頭人司空元洪,按理說不該活下來啊!
司空元洪驚疑不定,推開眾人,恭恭敬敬來到苗文面前。
“晚輩,見過苗執事。”
苗文扯了扯嘴角,也不回話,目光落到其余人身上。
不多,一共也才二三十人。
且大部分,都是煉氣初中期,甚至還有幾個凡人。
他們隱隱間,都以司空元洪這個贅婿為首。
“倒是難為你了。”
苗文兩隻手攏在袖中,跨過彎腰鞠躬的司空元洪。
邁出腳,一邊向前走去,一邊說道:
“能夠收攏這批殘余米家族人,你也算有心。相信米道友泉下有知,也會大懷欣慰吧!”
驀地,腳步停下。
苗文目光落在了那個嶄新石碑刻著的墓碑下面。
司空元洪正想說點什麽,但下一刻,他雙眼驀地瞪大。
下意識伸出手:“不可!”
然而,對方壓根不理會他。
“故人已來,老友何不出來一見?”
苗文輕喝一聲,緩緩推出一掌。
龐大的靈力威壓,將所有米家族人推開。
不僅如此,主要目標,更是掀開了石碑,將墳墓下方的棺材,直接挖了出來。
“爺爺!”
站在羅塵身後的米粒見狀,撕心裂肺的喊了一聲。
羅塵眉頭微皺,悄悄退後了一步。
怎麽聽苗文這話,米叔華像是還沒死一樣?
咚!
棺材蓋,直接被掀開。
沒有人影,只有一堆華美的衣裳。
苗文看了一眼,旋即轉過身來。
“衣冠塚?”
司空元洪臉色羞憤,“我們並沒有族長的遺體,是以只能立個衣冠塚。”
“這樣啊……”
苗文眉頭微皺,砸了咂嘴。
隨後,看向這二十幾個米家族人。
他搖搖頭,“既如此,留著你們也沒什麽用了。”
下一刻,一道劍光,自他口中吐出。
瞬息之間,便劃過虛空。
嗤!嗤!嗤!
當劍光化作一顆金色小丸回到他手中之時,谷中所有披麻戴孝的米家族人,這才撲通撲通的癱倒在地上。
所有人,全死了。
包括司空元洪,也死在了劍丸之下。
司空一家,從此絕後。
築基修士,暴起發難,還是劍修!
誰又能反應過來?
這突然的一幕,讓羅塵、米粒、秦良辰,完全措手不及。
為什麽!
“很好奇?”
苗文吞下劍丸,慢悠悠走了過來。
“這一支米家幸存者,我早已知曉動向,留著他們,也是想引出米叔華。”
羅塵忍不住問道:“可是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確實是死了,但是沒有見到屍體。連他的那些法寶,也都消失不見了。”
“有沒有可能,被當初圍攻他的那些人,瓜分了?”
苗文點點頭,“有這個可能,所以這些米家人也沒有必要留著了。”
這是什麽道理!
羅塵不解。
但苗文已經來到他們面前,目光灼灼的看著羅塵背後的米粒。
“她,也該死掉。”
“不行!”
斷然爆喝,出自秦良辰。
然而當苗文看過來之時,秦良辰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
冷汗,不自覺的浸透了後背,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然而,苗文並沒有動怒。
他反而笑盈盈的將目光落到羅塵身上。
“羅塵,你怎麽看?”
羅塵張了張嘴,大腦急速轉動。
米粒確實留著沒什麽用了,境界不過煉氣四層,過了那麽久也僅僅只是掌握了辟谷散的煉製手法。
作為破山幫唯一遺留血脈,號召老人的作用,也在過去半個月後,效果越來越弱。
那些回來的人,絕談不上忠心,且大多還是奔著他來的。
殺之應該,以絕後患!
但是,米粒一個柔弱女子,從未犯過什麽錯。
與人無害,與人無尤。
她又一直在丹堂工作,屬於自己的手下,不管是過去還是將來。
按理來說,自己應該保下她。
殺之無用,留著也沒什麽害處,尤其米家最後一個分支,也都死光了。
可如果要強行保下她,會不會觸怒苗文這位築基真修?
一個又一個的念頭,自羅塵腦海中浮現。
秦良辰目光緊張的看著他,既怕他說“殺”,又怕他說“不殺”。
如果殺了,那米家就真的絕後了。
對於米叔華,羅塵心情複雜,他秦良辰何嘗不是。
終究是有恩於他的!
而如果不殺,他又怕羅塵為此得罪苗文。
剛才苗文微笑間,暴起屠滅米家所有後人,簡直喪心病狂。
若羅塵違逆他,後果不敢想象!
就在羅塵陷入輾轉沉思,秦良辰也矛盾不已的時候。
米粒。
這個女人,雙眼早已失去了神采。
來到這裡,沒有見到母親,墳墓裡面沒有爺爺遺體,所有的幸存族人,又都死在她面前。
現在,築基修士要殺她。
她還能怎麽辦?
不過等死而已。
倒是為難堂主了,需要他來做抉擇,一抹淒愴,浮現在那冷清的臉頰上。
許久,羅塵才嗓子乾啞的開口。
“文叔,依我看……”
“好了,你是個聰明人,此事就到此為止吧!”
苗文拍了拍他肩膀,非常滿意的看了他一眼。
羅塵張了張嘴,完全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
斜月谷中。
準確的說,應該叫羅天會總部中。
一座座石屋堡壘,林立而起。
羅塵關上房門,扭頭就看見了神色複雜的秦良辰。
“苗執事給的忘憂丹已經服下了?”
“是她自願服下的,從此之後將忘記這段時間的記憶,除非有朝一日突破築基。”
“唉,米粒也是個苦命女人啊!”
秦良辰歎了口氣。
他看著羅塵的平靜側臉,忍不住開口:“你當時到底是……”
話說了一半,他苦笑一聲。
“我的錯,你當時的答案,在築基修士面前,其實毫無意義。我又何苦,尋根究底呢。”
羅塵沒有說話,只是怔怔的看著遠處的一朵花,被一個修士隨手倒下的碎石渣淹沒。
秦良辰語氣惆悵的說道:“苗執事當著我們的面,殺了那麽多米家人。既是絕了羅天會的後患,卻也是殺雞儆猴,警告我們不要有太多小心思。”
“本以為以後可以靠著他這個大山安心工作,努力修行。”
“現在看來,不過是與虎謀皮罷了!”
他發現羅塵依舊在發呆,只能搖頭拍了拍羅塵肩膀。
“別想太多了,至少現在你比以前自由多了!”
羅塵嗯了一聲,沿著大塊青石鋪就的石板路,朝著斜月谷最深處走去。
在他背後,秦良辰歎了口氣,守在了屋外。
米老頭啊,就只剩下了這一個血脈。
即便以往有再多齟齬,但逝者已矣,何須牽連家人。
說到底,米老頭也曾有恩於他們。
……
“會長!”
“會長!”
一聲聲尊稱,在耳邊響起。
羅塵恍若未聞,一步步來到斜月谷最頂部。
以往也曾上來過,只是個光禿禿的山頂而已。
如今站在上面,俯瞰下方,才發現風景早已不同。
自苗文那裡得來小五行陣後,改造斜月谷內外的計劃,就進行了更改。
在段鋒的帶領下,大片大片樹木被移植過來。
山石礦脈改道,此起彼伏,構成金土奇觀。
另有修士,將斜月谷那條山泉水牽引出來,於內外,各成幾個小池。
再加上地勢坐南朝北,位居離宮,輔以修士日常活動,自成火屬。
至此,斜月谷內外,已然成就五行相生之相。
這等改造不是一夕之功,如今不過初具雛形,未來還要不斷改進。
但羅天會,總算有了立足之地。
然而看著這一幕,本該喜悅的羅塵,卻毫無欣喜之意。
他的腦海中,始終浮現著苗文對他露出的那一絲滿意笑容。
“留下族人,引蛇出洞?”
“以絕後患,殺雞儆我?”
“這些都是絕雲山元磁谷一行中的應有之意,不過一箭三雕罷了。”
“哪怕沒有這些事情,我也不會違逆他。”
“那他最後還拿米粒做文章,又是為何?”
“他猜到我以後會在羅天會做手腳?是以,提前震懾?”
羅塵蹲在地上,抓著小石子,時不時扔出,在山頂上打出一個個小孔。
可是,為什麽會滿意呢?
明明他什麽決定都沒做出啊!
為什麽呢?
就在羅塵百思不得其解之時,他忽而想到了那一句話。
“你是個聰明人!”
“聰明人!”
羅塵渾身一僵。
半晌,一絲苦澀,才蔓延到嘴角。
“對啊,他滿意的,不就是我是個聰明人嗎。”
在保全米叔華血脈的抉擇前,先有秦良辰下意識的阻擋行為。
以此做參考,當他羅塵陷入思考抉擇的時候,其實就已經達到了苗文的目的。
當時,不管羅塵是直接拒絕殺掉米粒,亦或者斷然決然辣手摧花,都是苗文最不想看到的結果。
因為這樣,所展現出來的羅塵,就是一個憑著本能情感出手的君子,亦或者純粹根據利益出發的小人。
這兩者,都不是苗文想看到的。
前者易犯錯,被情感驅使,難成大事。
後者易背叛,只要有人能給出比苗文更好的利益,那他就能隨時倒戈相向。
苗文想要的,是一個會權衡利弊,不衝動,不莽撞,卻也能有自己獨立思考能力的合作夥伴。
這樣的人,好掌握,也不會給他拖後腿!
那一句,“羅塵,你怎麽看。”
分明就是一場拷心試驗。
在層層鋪墊之下,苗文滿意而歸。
羅塵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想通這一切後,他竟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原來,我竟是這樣的人啊!”
被人拷心,最後得到的結果,讓他有些難堪。
或者說,任何人都很難面對“真實的自己”。
因為,他們總會下意識的美化自己,為自己所做的任何事情找補。
羅塵一直以來,也有這樣的舉動。
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可以為朋友拔刀,不欺凌弱小,在力所能及范圍之內,相對善良的一個人。
然而陽光普照之下,所有齷齪都無處可藏。
他羅塵既不是真君子,也不是純小人。
就只是個芸芸眾生中,非常普通的“聰明人”。
在築基強權的壓製下,米粒這個弱小之輩,他會欺凌。
若苗文遷怒秦良辰,他無能為力,最大可能也只是看著對方去死。
所謂善良,不過是強者的憐憫而已!
在苗文面前,他不是強者,所以他不善良。
“可是!”
不知何時,羅塵渾身都在顫抖,牙關緊咬,額頭青筋畢露。
“這一切,都非我本意!”
“憑什麽,要他人來逼我做出抉擇!”
“又憑什麽,對我進行拷心!”
“君子也罷,小人也罷,聰明人也罷,究其緣由,不過是弱肉強食而已!”
“若我足夠強,君子小人不過一念之間,善舉惡行也不過隨心而動。”
忽而,羅塵停止顫抖,松開了滲血的嘴唇。
他自嘲的露出一笑。
自己有什麽錯呢?
弱小才是原罪罷了!
若他也是築基期,那苗文何至於毫無底線的對他進行拷心之問。
他縱身一躍,如浮萍小鳥,悠悠下墜。
“讓我看清真實的自己,是恩。”
“讓我如此難堪,是仇。”
“文叔啊,咱們來日方長!”
……
……
“羅塵,你覺得怎麽樣?”
新建的金堂大廳之中,顧彩衣帶著十個女子,笑吟吟的看向羅塵。
看著這站成一排的鶯鶯燕燕。
有那麽一瞬間,羅塵差點脫口而出“換一批”。
他摩挲著下巴,隨後緩緩搖頭。
“還不太行,太過卑微了。”
“卑微?”
顧彩衣疑惑不已,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姐妹,忽而意識到了什麽。
這一批女修,大多是她以前的朋友。
或是大河坊散修,或是天香樓退出的女修。
其中有兩個浮現病容的煉氣七層女修,則更加可憐。
以前可不是煉氣七層,而是有著足足煉氣九層的境界,和顧彩衣境界相當。
但自從天香樓換了主事人之後,她們的下場就慘了。
被那位華姓築基看上,大肆采補,以至於根基不穩,境界跌落。
直接從煉氣九層,跌到了煉氣七層。
若不是有姐妹偷偷救下來,只怕人都已經死了。
這些人,大部分出自天香樓,雖然相貌姿容都是上上之選,但做多了服侍人的事情。
天然的,就有卑微之意。
羅塵沒有挑破,而是淡淡的說道:“我們需要的是能讓客人體驗到如沐春風的接待,除了那些銷售術語之外,你們的儀態也得落落大方。”
“對待客人,我們要一視同仁,既不能對上位者過於卑微,也不能歧視低階散修。”
“要記住,他們滿意,我們才能賺到靈石。”
“具體尺度,其實很好把握。”
“都去過靈藥閣吧!”
見所有人都點頭,羅塵繼續說道:“只要你們表現得,比靈藥閣的侍女,相對溫柔熱情一點,就行了。”
這麽一說,大家都懂了。
大宗門商鋪雇用的夥計,其實很多也是本地人。
但是進去後,莫名就自我感覺高人一等。
面對一些囊中羞澀之輩,衣著樸素之輩,往往就不怎麽待見。
喝罵侮辱不至於,但無視冷落,是常有之事。
比她們熱情一點,並不難。
“丹藥質量我們比不上,但是服務一定要好。”
“除了這些之外,羅天會還將給你們其他方面的支持。”
“譬如貴賓制度,羅天會商鋪將推出青銅貴賓、星銀貴賓、鎏金貴賓三個標準。”
“每一個標準,對應消費滿一百靈石、一千靈石和一萬靈石。”
“而這個制度下,貴賓會享受到什麽福利,你們也都要記住,並且積極推銷出去。”
羅塵一點一點的灌輸著他的理念。
金堂的女修們,全都用心記下。
她們不是笨蛋,一些東西,並不是不會,只不過需要稍微提點而已。
至於羅天會推出的那些新東西,則是讓她們頗為驚奇。
原來賣丹藥,也有那麽多說道。
青銅貴賓每一次入店消費,可免費享受一杯精心調製的夫諸奶茶。
星銀貴賓進店,有專門侍女陪同,提供奶茶、小吃等服務。不僅如此,購買丹藥也將享受九折優惠。
若是鎏金貴賓,享受到的優惠還會更多,不僅打八折,甚至還提供上門送貨,節假日慰問等服務。
“可是,真的會有人在玉髓丹上,消費上萬塊靈石嗎?”
顧彩衣不解。
羅塵淡然一笑,“當然會有,只不過這種貴賓就不是針對散修,而是針對那些大勢力。”
“可是大勢力,一般不都找靈藥閣采購更好的養氣丹嗎?”
驀而,顧彩衣反應了過來。
羅塵這是要和靈藥閣搶客人啊!
養氣丹效果是好,但是貴啊!
而那些大勢力,出靈石買丹藥的,都是境界高深之輩,他們並不會服用養氣丹或者玉髓丹,是買來給下面的人用的。
效果只要有就行,大不了多彌補點數量。
而數量一上去,就可以享受鎏金貴賓的優惠。
如此對比下來,在羅天會購買丹藥,就將劃算太多太多。
想通這一節之後,顧彩衣心中不由大呼厲害。
做生意這種事情,羅塵竟然也這麽有天賦!
羅塵當然不會說,這些東西在前世,他早就司空見慣。
隨便搬一點過來,就可以利用上。
當然,修士之中不乏聰明之輩,這些小手段,人家靈藥閣不是不會。
而是不屑用!
很簡單,丹藥是賣方市場,完全不用對客人委曲求全,祈禱他們多買。
羅天會就很有必要了。
剛創建的小勢力,銷售渠道都沒打開,客源也沒穩定下來。
這些手段,可以很好的綁定大客戶。
小客戶,也能讓他們心生好感。
如果以後羅天會推出其他商品,他們也不介意試用,購買。
接下來,羅塵又說了一些東西,走之前還給了顧彩衣一個小冊子。
上面記載著羅塵對於丹藥售賣的種種心得,如拿捏修士猶豫心理,又譬如怎樣勸他們一次性多買,或者搭配采購其他東西等等。
等羅塵離開金堂的時候,裡面那群鶯鶯燕燕又在顧彩衣帶領下,訓練儀態話術等流程。
剛出金堂,羅塵就碰上了秦良辰夫婦。
“都準備好了嗎?”
慕容青漣深吸一口氣,“都準備好了,良辰在家休養了幾天,狀態已經恢復到最大程度,靈石方面也不是問題。”
羅塵看了一眼秦良辰,對方點了點頭。
“既如此,那就走吧!”
沒有遲疑,三人施展禦風訣,向著外面飛去。
要出谷之時,秦良辰忽的輕咦了一聲。
羅塵順著他的目光看下去,在一株移植過來的青桐樹上,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年輕女子坐在枝丫上,晃蕩著白生生的小腿。
精致的瓜子臉上,有著一抹異常的病態蒼白。
一雙眼睛,茫然的看著附近人來人往的施工現場。
“米粒前兩天好像受到了什麽刺激,說忘了很多東西。”
慕容青漣歎了口氣,“可能是米家全族被滅,對她打擊太大了吧!”
羅塵和秦良辰對視一眼,默契的不說話。
絕雲山中的事情,他們是不可能往外說的。
熱烈恭賀煙花小閩成為本書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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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更我是不會忘的,但月初爆了一波,還要維持日更過萬,真的一滴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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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