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孤身入青丹,爾等可知大難臨頭乎?
微風徐徐,白雲縹緲。
一架飛舟劃過長空,由天瀾仙城出發,急速的朝著青丹谷方向飛去。
跨越千裡竹海,飛過青丹坊市,一座座高矮不一的山峰映入眼簾。
一襲白衣的羅塵屹立飛舟之上,任憑兩旁清風拍打在他臉上,將白衣黑發吹得獵獵作響。
看著腳下那殘垣斷壁的諸多小山,他心中隱隱多了幾分把握。
尤其當他抵達青丹谷外,看著曾經那座記憶深刻的元華山,如今只剩下一半之時,更是心中抵定。
元華山。
青丹谷之門戶所在!
不僅是一座三階靈脈匯聚之地,同樣也是五峰罩谷的關鍵一峰。
但如今!
三千丈的高峰,被一劍攔腰斬斷。
山腰變山巔。
斷口處,斜斜的平面,光滑如鏡。
其上,仍有駭人至極的劍氣殘留。
可以想象,那搖光上人斬出的一劍,是何等精彩豔絕!
甚至,羅塵都懷疑那壓根不是金丹上人的手段。
金丹上人是可以摧山斷嶽,斬江截海。就連羅塵,他都有底氣,依靠肉身強行摧毀一座千丈高山。
但這一切的前提,都需要攻擊的目標是無主之物。
像元華山這等重要之地,必定有大陣籠罩,必然有同階金丹修士鎮守。
尋常金丹一劍,又怎可能輕易斬斷。
唯一的解釋,便是當初金丹後期的搖光上人,動用了劍宗玉鼎真人賜下的手段。
不然,以青丹谷早有準備的防范。
只要不是玉鼎真人親自動手,哪怕劍宗傾巢而出,他們都可以堅守數十年。
“來者何人?”
在羅塵觀察之時,已有青丹谷修士迎了上來。
隔得老遠,就高聲呼喝。
羅塵取出一枚令牌,扔了過去。
“陶家供奉羅塵!”
那人接過令牌,半信半疑的看著羅塵。
但猛然間,他似乎想起了什麽。
靠攏過來,遲疑的說道:“可是丹塵子前輩?”
羅塵微微點頭,“正是在下。”
確定身份之後,此人表情變得恭敬了一些。
“前輩此行前來,可是要拜訪陶家。若是的話,往南邊繞行片刻,便可到達陶家所在的小南山。”
羅塵笑著擺了擺手,“這倒不是,我有心求見貴宗道子陶綰道友,不知她現在可有空?”
求見陶綰道子?
該弟子一愣。
陶綰雖是陶家出身,但目前她的主要身份乃是青丹谷道子。
羅塵道出對方身份,那尋見對方的目的怕就不是跟陶家有關,而是跟青丹谷有關了。
他猶豫了一下,說道:“在下身份低微,也不知道子如今是否有空。得請前輩稍等一會兒,容我通稟一二。”
“這是自然!”
羅塵微微一笑。
然後便在對方帶領下,從空中降落,去了龍首峰的山腳。
“抱歉,本來接待客人的地方是元華山的迎客殿。但那邊正處於修整當中,隻好臨時改到了龍首峰。”
“無妨,我不在意這些。”
那弟子當即安排人為羅塵送上茶水點心,然後便出了龍首峰,朝著掌門、道子所居的青雲峰飛去。
待他走後,羅塵心思一動。
走出大殿,眺望遠方。
以他之優秀目力,相隔數十裡地的景象,完全可以盡收眼底。
元華山上,無數青丹谷修士正忙碌的搬運材料,修繕地基。
更有一位位強大的築基真修,親自搬運削好的巨石,填充到元華山上。
雖是忙得熱火朝天,但不少人臉上,都有掩飾不住的惶惶之色。
羅塵當時雖不在現場,但也通過諸多情報,知道他們當初經歷了什麽。
那驚豔絕倫的一劍,斬斷的不只是元華山,還有青丹谷修士數百年來的驕傲。
大宗門人又如何?
敵人乃是元嬰上宗!
相較之下,哪怕青丹谷平常再怎麽富得流油,對方只要有心思,那也不過是一隻待宰羔羊而已。
在這種情況下。
以往高傲的青丹谷弟子,被撕下那層傲氣後,反而變得比散修還要惶恐茫然。
看著這些心思不定的青丹谷修士,羅塵心中隱隱有些計較。
哪怕是羅天會最艱難的時候,都會有人出面,控制下面人的心思。
但如今,青丹谷低階修士這般茫然。
可見,上層人物心思不在他們之上。
也就是說,有著更大的矛盾,在內部蘊積。
自己來得,似乎恰到好處?
他心中一動,回過頭來,朝著龍首峰上方看去。
許久,才緩緩收回視線。
就在剛才,有一道神識掃過了他,沒有太多掩飾。
更像是觀察和警告。
羅塵若有所思。
龍首峰,乃是青丹谷最擅戰的修士所居之地。
不將來客安排在元華山,可以用元華山正在修繕的理由。
但也應該安排在庶務頗多的青雲峰吧!
可卻將他,安排在了戰修最多的龍首峰。
不是針對羅塵一個人,而是針對最近所有來訪青丹谷的外客。
“這青丹谷現在,像極了一隻驚弓之鳥啊!”
不知不覺間,羅塵嘴角微微上揚了幾分弧度。
……
青雲峰,青雲殿。
除開少數閉關之輩,此刻青丹谷所有金丹上人,盡皆匯聚一堂。
五峰之主,青丹子、青雲子、龍首上人、白素上人、元真上人,各居主位。
另有赤鼎上人、行雲上人、龍泉等一眾青丹谷金丹修士。
此地,唯一一位築基期的修士,便是那青丹道子陶綰。
她恭敬的站在掌門青雲子身後,聽著殿內一眾師門長輩的爭吵,臉色雖然平靜,心中卻頗為煩躁。
吵吵吵!
自劍宗圍山之後,這些長輩就吵個不休。
直到現在,都沒拿出個說法。
有說交出結嬰丹方的,卻被青丹子以與落雲宗盟約限制為理由拒絕。
有說請落雲宗出面的,掌門青雲子卻直言現在時局敏感,若是徹底倒向對方,極大可能惹得劍宗再度殺上門。
有人提起宗門附庸,人心不穩,蠢蠢欲動,龍首峰上人卻直言“他們敢?”
也有人說,以五百年盟約,找玉鼎劍宗討要說法的。
但場內諸多金丹,卻無一人敢上玉皇山。
唯獨修繕元華山,重建五峰罩谷格局的提議,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
可是那殘留在元華山上的恐怖劍意,卻又成了修繕靈山的一大阻礙。
除非請出同等級別的元嬰真修,不然他們百年內,壓根無法去除掉那縷恐怖劍意。
如此一來,五峰罩谷百年內就再也無法恢復。
而百年之後,內丹谷格局已固,只怕終身無法進階四階靈地了。
就在陶綰心生煩悶之時,心中忽然一動。
一枚玉玨落於手中,閃閃發光。
“掌門師叔,外面有要緊事尋我。”
青雲子瞥了她一眼,淡淡點頭。
陶綰墊著腳步,悄聲從後方出了青雲殿。
等出了這掌門大殿後,迎著山間清風,她不由舒了口氣。
哪怕平常事務再多,再繁忙,她都沒有如今這種感覺。
瞻前顧後,猶豫不決。
整個宗門,就好像沒了韁繩的驢子,不知該往何處去。
雖依舊在原地打轉,卻實際上什麽都沒做。
這種感覺……很不爽!
搖了搖頭,她將玉玨激發。
“道子,丹塵子前輩有要事尋你,弟子已將其安排在龍首峰山腳迎客殿。”
陶綰眉頭一皺,“羅塵?”
這個時候,對方來找自己幹嘛?
他難道不應該待在天瀾仙城,好生整頓他那羅天會嗎?
想起羅天會,陶綰反倒有些羨慕羅塵了。
雖只是個小勢力。
但小有小的好處啊!
羅塵身為創建者,羅天會就是他的一言堂。
要怎麽做,就怎麽做。
哪像青丹谷,家大業大,反而掣肘頗多。
她堂堂道子,人前榮耀,但在人後,卻是做牛做馬,好不辛勞。
“早知道,就不爭這勞什子道子了。”
“累得跟頭牛馬一樣,遠不及大師兄來得瀟灑。”
她自嘲一笑,隨後便乘雲下山,直奔龍首峰。
……
不一會兒,她便抵達目的地。
未進殿,便朗聲笑道:“羅道友,別來無恙啊!”
待她踏入殿內,羅塵卻笑呵呵的看著她。
“鄙人倒是安然無恙,卻不知陶道友這道子之位,是否坐得還安穩?”
笑意漸漸收斂。
陶綰冷冷的看著他,“道友這是何意?”
羅塵同樣收斂笑意,神色肅然。
“非我何意,而是青丹谷大難臨頭,覆巢之下無完卵,道友身為青丹谷道子,可能安然乎?”
“危言聳聽!”
“我若危言聳聽,爾等之前為何早做準備?”
“那般準備是為落雲宗做的,也未見落雲宗針對我青丹谷。”
“呵呵,落雲宗出手和玉鼎劍宗出手,有什麽分別嗎?”羅塵神色一厲,“不過是行那借刀殺人之計罷了!”
女人怔住了。
洶湧的情緒,激蕩在心間,讓其久久不能從容。
借刀殺人!
多日來,青雲殿中爭吵不休,對過去,對未來,不斷探討爭吵。
其中一些觀點,此刻附加在這“借刀殺人”四字之中,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切都變得合情合理起來。
落雲宗掀起戰爭,依靠的並不只是韓瞻晉升元嬰期。
一新晉元嬰,一金丹大宗,憑什麽敢跟稱雄玉鼎域三百年的玉鼎劍宗叫板?
他們依靠的,是背後推波助瀾的天帆城!
一個擁有三大元嬰真人,麾下金丹上百,築基過萬,獨霸一域的元嬰上宗!
天帆城乃是東荒赫赫有名的鑄器大宗。
不僅經常為他域金丹、元嬰修士製作本命法寶,門下研發鑄造的法器法寶,更是暢銷東荒三十六域。
在天帆城面前,沒有敵人之分,有的只是買他們法器,和不買他們法器的人。
如果說,真要有敵人。
那麽一些同樣以鑄器聞名的宗門,可以算得上是他們的敵人。
落雲宗好端端的,不去探索化神遺跡,不去攻打玉鼎劍宗,偏偏突兀的去攻打鑄器聞名的炎盟。
這其中,未嘗沒有天帆城的意思。
而按照羅塵前兩年的猜測,玉鼎劍宗本身也有肅清玉鼎域各大宗門的心思。
所以,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麽炎盟遭襲,劍宗能救卻不救,反而做那假模假樣的圍魏救趙之事。
劍宗,也在借刀殺人!
若是轉換一下角度。
劍宗威壓青丹谷,是不是也可以看做落雲宗借劍宗的手,試圖謀取內丹谷這塊有潛力達到四階靈脈的靈地呢?
不過,也有點說不通。
落雲宗若是借劍宗的手,試圖謀取內丹谷,為何劍宗卻要斬斷元華山,毀掉內丹谷的靈脈晉升格局?
過河拆橋?
出爾反爾?
中途變卦?
那未來呢?夾在兩大上宗中間,青丹谷又該如何自處?
看著迷惘的陶綰,羅塵不知道自己簡單幾句話,讓其產生了多少無端聯想。
等對方略微回過神來之後,他繼續侃侃而談。
“如今青丹谷之局面,雖為落雲宗盟友,卻不過是利益糾葛,沒什麽牢固說法,且更像與虎謀皮之舉。”
“我不知道傳聞中你們宗門是不是真的有結嬰丹方。但我知道,區區一個玉鼎域,絕不可能容下第三個元嬰上宗!”
“今日破元華,毀內丹谷晉升契機,來日便是圖謀結嬰丹方,斷爾前路。有朝一日,更是兩大上宗直接撲到青丹谷上,盡啖爾肉,吞吸爾血!”
“陶道子,我說一句青丹谷大難臨頭,可有錯乎?”
陶綰張口欲言,卻欲言又止。
一時之間,她竟然找不出任何反駁羅塵的話來。
玉鼎域雖大,卻也只是對築基、金丹宗門而言。
涉及元嬰上宗這等層面,就顯得太小了。
縱觀東荒三十六域,如那天帆城、藥王宗,哪一個不是獨霸一域?
就這樣,那些上宗仍舊嫌棄本身地盤不夠,一度把觸角延伸到了其他大域。
如今遍布在玉鼎域的靈藥閣、神符閣、萬寶樓,可都是外域上宗的產業。
哪怕玉鼎內戰打了二十幾年,他們仍舊活得好好的,甚至日子比以前還要滋潤許多。
在這種情況下。
玉鼎域怎麽可能還容得下第三個元嬰宗門?
太上長老他們,平常無比睿智,為何看不清這等簡單明了的事情?
陶綰苦笑。
但她卻不知,結嬰機緣在前,壽元短缺在後,青丹子等人已無暇顧及此等事情了。
唯有結嬰,才是他們最關心的事情。
搖了搖頭,陶綰苦笑著看向羅塵。
“道友分析得如此鞭辟入裡,可有救宗法子教我?”
羅塵自嘲一笑,“我不過一介築基散修,不論眼界格局,修為境界,都遠不如爾等大宗門,有何法子救青丹谷?道友,你太過高看我了。”
陶綰臉上怒氣升騰。
伱啥法子都沒有,就跑來這邊一通大談特談。
怎麽的?
想看笑話!
但在怒氣之下,她卻死死盯著羅塵,隱約看見了對方眸子中那一份從容。
陶綰深吸一口氣,對著羅塵盈盈一禮。
“以綰綰所見,道友似乎從未做過無把握之事。今日前來,定然早有腹案。”
“你我之間,又何須兜圈子。”
“不妨直言相告吧!”
羅塵詫異的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角。
本想繼續兜圈子下去,順便施加更多壓力,好讓對方助自己成事。
但目前看來,對方已經放下了身段,那些說辭再拿出來,就惹人生厭了。
他頓了頓,坦然說道:
“也罷,你我也算朋友,這般繞圈子,確也不是個事。”
“我有上中下三策,或可解決貴宗當下困境。”
上中下三策?
你個濃眉大眼的,還說自己眼界格局不夠!
逗我好玩?
陶綰也不知是生氣,還是欣喜,對著再度羅塵盈盈一禮。
“還請道友教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