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我對開掛有一點微小心得
長沙郡城之外,漢軍大營中。
侯君延已經率兵抵達長沙郡。
雖說是抄小道,比通常的行軍,要快了不少。
但依然還是慢了一步。
此時整個長沙郡已經堅壁清野,以縣城、郡城為單位,固守以待。
侯君延根本無處下手。
就連後勤都有些難受,近幾日,將士們只能勉強吃飽。
昨日試探性的強行攻打長沙郡城,想試試以猛烈的攻勢,能不能讓城中的世家大族,搞點事兒。
或是讓心懷大漢的百姓,暴動一番,給他們製造機會。
可惜,依然失敗了。
石周曷聰之前多半還安撫了城中世家大族。
現在就是固守,守的那叫一個密不透風,一應守城手段連番用。
就連夜裡,也有將士輪替巡城,一絲不苟。
還給侯君延射了支冷箭,正中臂膀。
侯君延板著個逼臉,讓隨軍醫者給他包扎。
狄邯的花式中箭,他是領教過的。
當時心中還嘲笑不已。
身為大將,竟然為流矢所中。
這下好,自己也中箭了。
“當時就不該跟狄邯一起打零陵郡南門,這中箭還能傳染的。”
軍醫正在為其包扎傷口,一旁的李景績一臉擔憂的問道:
“侯將軍傷勢如何?”
軍醫有些怕的看了眼侯君延,見著李景績相詢,像是解脫了一樣,連忙道:
“李將軍放心,侯將軍的傷勢,並無大礙,稍微修養兩日,便可痊愈。”
“那便好!”
李景績聞言松了口氣。
他對自己有多少斤兩,還是很清楚的。
理論滿分,實踐零分。
雖說趁著亂軍,一箭射中過石周曷晃,配合侯君延,將其生擒。
但這屬於個人武力,要真各自領兵廝殺,依然還是兵敗。
所以,哪怕侯君延是在把他當副將用,還幾乎佔了那兩萬兵馬的領導權,李景績也沒什麽怨言。
他是個相當謙虛的人,與侯君延截然相反。
其實這也是劉恪考慮過的。
李景績和遇強則弱、遇弱則強的虐菜選手狄邯很搭。
和好戰勇進,喜歡行險出奇的侯君延,也很搭。
甚至可以說,李景績和軍中所有將領,都很搭。
畢竟除了嶽少謙,沒人敢說自己不吃敗仗。
而一旦吃了敗仗,李景績就能讓世人見識見識,什麽叫進退有據。
一個極其適合兵敗後整軍、退軍的托底將領。
雖說聽著侯君延沒有大礙,但李景績還是上前,拱手勸道:
“將軍,如今石周曷聰行堅壁清野之計,只怕早已預料到我軍奇襲。”
“我軍很難攻下長沙郡,將軍又中了箭,不如暫且退兵吧!”
侯君延臉色一沉,有些掛不住道:
“本將正要攻取長沙郡,如何能夠退兵?”
李景績歎了口氣道:
“可石周曷聰不好對付,若是等到武陵郡、桂陽郡的兵馬得知消息,率兵合圍,只怕我們便是想要退走,都不容易啊!”
“哼,石周曷聰不過是匹夫之勇,本將覆手便可將之攻滅!”
侯君延猛然攢拳,用力過猛帶動箭傷,本就如重棗的臉色,越發顯得血紅。
但他強行忍了下來,來到地圖跟前,指著地圖說道:
“李將軍,你看看我軍現在駐於何處!”
李景績來到地圖前方,看著地圖道:
“長沙郡郡城以北,接近武陵郡邊緣,在巴邱附近。”
“不錯!”
侯君延點了點頭道:
“東胡人固守城池,想要強攻,便是以本將之能,也有些難度,就算是陛下親臨,也不一定能討得到好!”
“想要破城,唯有智取,本將屬意.”
“水攻。”
“哦?”
李景績定了定神,看著地圖上交錯的水路,沉吟道:
“將軍想要水攻?”
“不過此時在上遊建壩蓄水,似乎也淹不了長沙郡城啊!”
侯君延繼續道:
“李將軍,自我軍北伐以來,荊南天氣如何?”
李景績愣了愣,仔細回憶道:
“近一個月以來,雖然下過幾次雨,但都是陣雨。”
“雨勢頗大,但不過一陣子,便停了。”
“以這樣的降水規模,雖說江河漲水,但只怕也難以淹到長沙郡城去。”
侯君延直接將地圖一收,捋著長須,傲然道:
“本將自幼生長在合浦郡之中,高州、荊南相鄰,氣候多有相似之處。”
“這一個月以來,連連陣雨雖說雨勢不大,但以時節來說,已是極不尋常。”
“如本將所料不錯,必然會有大雨,甚至洪澇!”
李景績聞言,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我還以為你有什麽高論,沒想到還是靠賭。
氣候這種東西,最是拿不住捏不穩賭不得。
老天爺的心思你別猜,就算真有大雨、洪澇,你知道具體是什麽時候嗎?
只有一個大概的模糊概念,又怎麽化為己用?
而且東胡人能讓你撐到那一天嗎!
要知道,就算是當今陛下,當年等待一陣南風,火燒普六茹部十萬水師,也是險些翻車,幾乎賭上了國運,最後一刻才反敗為勝啊!
你侯君延,有皇帝那天命在身嗎?
而且就像他剛才說的一樣,就算有大雨洪澇,依然很難威脅到長沙郡城!
見李景績一臉懷疑,侯君延則是搖了搖頭,大笑道:
“未必要淹那長沙郡城,你不是說,擔心武陵、桂陽二郡,派遣兵馬支援,斷了我軍後路嗎!”
“這水,保管讓東胡人的援軍,有來無回!”
“這”
李景績思索一二,還是有些猶豫。
雖說長沙郡城之中的石周曷聰固守不出,只是武陵郡與桂陽郡的援兵,不一定能拿下他們兩萬兵馬。
一旦雙方陷入焦灼之勢,確實可以用水攻破局。
可他很擔心糧秣問題。
他們一路疾行,輕車簡從。
不過也沒什麽好辦法,堅壁清野之策,打的就是他們這種奇襲不怎麽帶糧秣的奇兵。
看來等到兩軍交戰,戰機來臨之前,也只能硬撐著了。
萬一大雨不來,比強行退兵,損失更大!
而且這次奇襲長沙郡城失敗了,著實讓李景績有些慫。
侯君集見李景績心中還在猶豫,他自己心中,則更是有底。
都怪李景績啊!
要是當時提出奇襲長沙的時候,李景績出言相阻,指不定就成功了!
“不必多言!”
侯君延對著李景績,直接下令道:
“李將軍,你速帶人秘密去上遊截斷江水,雨要等,也需要堤壩蓄水!水勢越大越好!”
“到時候無論是那石周曷聰,還是長沙郡城,乃至武陵、桂陽二郡的援兵,定成甕中之鱉!”
“是”
李景績不好說什麽,索性就試一試吧。
實在不行,他就帶兵撤走。
反正這邊距離武陵郡也近,哪怕吃了敗仗,只要和皇帝的主力匯合,就不成問題。
只要有皇帝親自領軍,哪怕就五百人,也能橫掃整個荊南。
“堅壁清野之策.”
侯君延又是冷哼一聲,道:
“東胡人將一切都遷入城中,不正是給了我們水攻的機會嗎!”
“固守城中,也意味著消息閉塞。”
“本將也會派兵馬攔截東胡人的斥候探馬,不給他們出城打探消息的機會。”
“此外,多多調集船隻、木筏過來,屆時會有大用!”
侯君延一番調兵遣將。
他就是在出奇製勝,畢竟強攻,是真沒轍。
隨後,李景績便帶領兵馬,前往江水上遊,建立堤壩,囤積江水。
同時,侯君延又親自帶領少量騎兵,日夜在長沙郡城之外巡遊,以免計劃被東胡人得知。
以他的估計,成功率很大。
如果是那號稱一步百計的劉賓在此,他肯定不會這麽做。
畢竟哪怕沒有斥候,以劉賓之智略,十有八九,也能猜到漢軍想要水攻。
但如果是石周曷聰,就不一樣。
能夠想到堅壁清野之策,已經是超常發揮,想在消息閉塞的情況下,察覺到自己想法,根本不可能。
而且更重要的是,石周曷聰不是荊南人,對荊南的天氣,沒個概念。
不會想到有暴雨,以長沙郡城的地理位置,更不會猜到水攻。
而等到真的開始下暴雨,水勢上漲的時候,石周曷聰再想阻攔,就已經晚了。
另一邊,劉恪帶著五百人,已經抵達了漢壽縣。
漢壽縣在武陵郡城以東,屬於武陵郡與長沙郡的交接之處。
地處洞庭湖濱、沅澧兩水尾閭。
與長沙郡郡城相隔不遠,往東走一陣,過了江,便是了。
東北方向,就是巴邱縣。
劉恪手頭上只有五百人,從武陵郡城偷摸著東行,自然不會貿然進入長沙郡城附近。
而且這次他身邊沒有典褚,沒個猛將陪著擋刀擋箭,心裡總覺得有點虛。
他身上類似進攻的天命,倒是一大堆,可有關防守的,一個都沒有。
【鐵屁股】可能比較接近。
但他總不能撅著屁股,去抗敵人的刀劍吧?
“大雨了啊.”
兵馬就在漢壽縣外駐扎,劉恪與五百士卒,身著白衣,披著鬥笠,望著北邊的江水。
“陛下,長沙郡就在那邊!”
有小卒指著西邊道:
“收到消息,侯將軍就率兵駐扎在長沙郡城之下,只是那石周曷聰以堅壁清野之策,固守城中,一時半會兒,拿不下城池。”
“等雨停了,水勢稍微,陛下可渡江,與侯將軍匯軍一處。”
劉恪抬頭望了望天空,沉吟道:
“雨停.看這樣子,等雨停,可不是一兩天的事兒了。”
侯君延拿下零陵郡城之後,估摸著是想要奇襲長沙郡,但看現在的模樣,奇襲失敗,被石周曷聰預料到,陷入到了一個比較被動的局面。
不過不要緊,洪災一出,荊南就定下了。
而且侯君延手上的人馬,還能幫著他痛打落水狗,可以說是,來的正好。
“有人來了!”
劉恪將兵馬駐扎在坡地上,因而視野極好。
一眼便能看到,大雨之中,有數員騎卒,策馬而來。
“陛下!”
大老遠那幾員騎卒,就打上了漢旗。
“看來是自己人。”
那幾員騎卒接近營帳後,立刻下馬,拱手道:
“陛下,李將軍奉侯將軍之命,即日將在上遊建壩蓄水。”
“漢壽縣地勢低窪,恐為大水淹沒,還請陛下速速渡江,與侯將軍所部大軍匯合!”
劉恪愣了愣:“他們想水攻?”
這是他沒想到的。
他特意帶著五百人來到長沙郡,是為了觸發【死亡詛咒】,來引發【濟世安民】預測到的洪災。
薛嘉已經看破東胡人的計謀,東胡人多半是做了個口袋,讓漢軍往裡頭鑽。
然後大軍從各路合圍,直接將鑽進袋子裡的漢軍,給吃乾抹淨。
而現在他們就是將計就計,劉恪就是要往口袋裡鑽,吸引東胡人大軍來攻,封上口袋。
然後這一把洪澇,大水直接把口袋給衝破。
這個大戰略,只有劉恪與嶽少謙、薛嘉知道,其他將領,都在他們的指揮之下,朝著大方向行動。
沒想到侯君延和李景績,這些沒開掛的,竟然猜到可能會暴雨,自發的開始蓄水準備水攻了。
不愧是大將,總能敏銳的洞悉戰局。
劉恪笑了笑,問道:
“李景績在哪?”
小卒回答道:
“李將軍就在上遊不遠,帶著兵馬在建造堤壩。”
“在上遊啊,那還是先去和侯君延所部匯合。”
劉恪立即做出決定,和侯君延的大軍會合之後,開棺坐等洪澇就好。
——
“洪澇.”
“不好!”
劉賓沒有因為漢軍的減緩攻勢,而懈怠。
每天都會在城頭上巡視,同時看一看漢軍的動向。
侯君延親自帶兵,積極的清繳東胡探馬,防止有哨騎出城,雖說很正常,但劉賓一直都覺得,可能另有算計。
劉賓抬頭凝視著連綿不斷的大雨。
眉頭緊鎖,目光犀利。
腦海中不斷思索著,敵軍可能采取的戰略。
雨水滴落在城牆上,空氣中的濕氣,讓人渾身難受,呼吸都有些不順暢。
劉賓立時一個激靈。
雨太大了,持續的也太久了!
這種天氣之下,必然得防范水攻!
尤其是經過一番對局,他已經清楚知曉侯君延的性格。
以侯君延的激進,絕不會輕易放棄進攻的機會,尤其是在這樣的大雨天。
“難道那劉雉兒一直稱病,也是在等待這個時機?!”
卻說長沙郡城之中,一片祥和。
石周曷聰坐守太守府之中,高枕無憂。
他覺得現在的局勢,甚至比漢軍之前,還沒攻破零陵郡時,來的更加安穩。
只要固守,長沙郡城就不會被攻破,桂陽郡和武陵郡,也是穩如泰山。
城下那侯君延的兩萬兵馬,根本不足為懼。
按照軍師的算計,那劉雉兒十有八九,會帶兵前來長沙郡。
到時候,只要等著他提前埋伏的兵馬回援,以及桂陽郡、武陵郡的援兵抵達。
就能輕松前後合圍,將這一支兵馬吃下。
不管那劉雉兒,是否會兵敗身死,這一波損兵折將,必然會令其北伐失利。
“軍師不愧是一步百計,此等智略,恐怖如斯!”
石周曷聰樂得,飯都多吃了幾碗。
“將軍,近來雨勢頗大,且連綿不斷,漢軍極其有可能,會趁著大雨,采取水攻之計!“
石周曷聰還啃著雞腿呢,聽著劉賓的危言聳聽,立即擦了擦有些油膩的手。
但隨即又是一陣疑惑不解,問道:
“軍師,長沙郡城距離江水還有一段距離,縱然雨勢頗大,也難以受到影響。”
“只怕還得提前造堤壩攔截水流,才有那麽一丁點兒的可能。”
“難道漢人會提前料到,近來會有暴雨嗎?”
“未必料不到。”
劉賓一臉警惕之色,格外忌憚:
“莫要忘了,那劉雉兒懂得天象,當年便是以突如其來的一陣南風,大破普六茹部十萬水師。”
石周曷聰哂笑著又拿起雞腿,啃了起來:
“那還是因為率領水師的,是普六茹阿摩那個草包。”
“給漢人當狗,東胡之中,怎會有這種玩意兒!”
“有軍師在城中,又怎麽會給漢軍可乘之機?”
雖然如此說著,但石周曷聰並未像表露出來的一樣,那麽輕敵,而是邊吃邊喚來親信,下達軍令:
“傳我將令,讓城內的工匠們,加緊檢查城牆,加固可能的漏洞。”
“再派遣精銳兵馬,駐守城中要處。”
“另外,再調集探馬哨騎,本將親自帶人去上遊打探一番,看看是否有漢軍在修建堤壩。
劉賓依然眉頭緊皺,道:
“此事非同小可。”
“除卻上遊之外,將軍出城後,還需探查一番西邊。”
“我覺得,那劉雉兒很可能親自來此。”
“詐病並非一定是為了引誘我軍出擊,也可能是特意讓我們忽略其人,進而率領兵馬奇襲。”
“若是發了大水,劉雉兒再親臨長沙郡,人心浮動之下,我軍必然兵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