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廚子也瘋狂
劉恪與傅玄策對視一眼。
人,應該有追求自由貿易的權利。
你呂宋不自由,那就幫你自由自由。
“四個月吧,呂宋這地界,太熱了。”
“六月之前,朕要回瓊州。”
“看看昭武年間的第一次科舉,能夠為朝廷帶來什麽人才。”
“正好,殿試過後,也差不多到了秋收。”
“堪堪也能算作修生養息了兩年,也是時候繼續毆打東胡人了。”
劉恪稍微盤算了一下。
昭武元年收復了瓊州,奪回夷州主權,元年末、二年初的時候,又收復了交州。
昭武二年上半年,爆錘乞顏部二十萬大軍,光速收復高州。
之後就開始修生養息,搞生態調查。
如今已經是昭武三年初春。
其實速度已經很快了,就是南北轉進,出海巡航,在路上著實花費了不少時間。
可以說,自他登基以來,整個大漢朝廷,沒有一日懈怠過,才能有這樣的效率。
也多虧了後方,名聲不顯的蕭元常。
如果順利的話,昭武三年中旬搞定呂宋,弄來大筆錢糧,再把呂宋的金礦給搜刮一番。
再加上去歲和今年的產糧,算上股籌,差不多足夠北伐一陣子。
至於能打到什麽地方,還有些說不準。
得看好大兒給不給力。
無論是以江東的錢糧,偷摸著供應漢軍,還是讓其以東胡八部之一的名頭,暗地裡搞事,都能有極大幫助。
“還是慢了.”
錢糧是有了,但籌措糧草,調度兵馬,傳遞情報,都得花時間。
“官道還是不夠快,有鐵路什麽的就好了。”
劉恪想了想。
他知道世家大族的想法,恨不得把他這個皇帝,當成吉祥物。
天天拿根繩子,拴在船上。
要是繩子有夠長,他們非得把繩子從都城牽到海上不可。
雖說這個想法,有點異想天開。
但給了劉恪一些啟發。
“海上很難操作,繩子落在海裡,很容易松散、斷了。”
“如果是陸地上呢?”
劉恪覺得,有一定操作空間。
設置驛站之類的東西,將繩子連接在各個要地,埋在地裡。
然後把驢車給栓上。
這繩子,就相當於變成了軌道,驢車,則變成了高鐵。
總之,速度肯定會大幅提升。
而且眾所周知,驢的耐力,比馬要好。
能不能進行大宗貨物運輸,還不清楚。
至少情報傳遞方面,速度肯定會更快。
他在高州,對付乞顏思烈、乞顏大顯等人,其實就是打的情報戰,佔據了情報優勢。
“就是一天到晚,綁著根繩子挺抽象的。”
“可以考慮,但得看看,能不能找著什麽替代品。”
劉恪放下不知道飛到哪兒去的思緒,轉而看向熱熱鬧鬧的船上。
先把呂宋搞定,再考慮後面的事情。
“設宴,朕要款待普裡戈,還有他手底下的呂宋將士們。”
雖說一路下南洋,沒有找著先帝的屍體,如今已經是昭武三年,可以確定先帝是死翹翹了。
但皇帝不在,沒人敢開席。
因而一直等到了劉恪回到港口,眾人才開始著手準備起來。
“不必拘束,都放開些。”
劉恪坐在上首,已經從常服換成了龍袍,顯得莊嚴威武。
世家大族,則是列在下首。
盡管他們聽到普裡戈所言,羅舍王對商業的限制,心中很是不快。
但仍舊神態莊重恭敬,時不時微微點頭,以示對皇帝的恭敬。
你限制歸限制,但我們可以強行打破限制嘛!
不少人,心中都對大漢水師為何會受他們雇傭,遠洋來此,有了些明悟。
再說了,皇帝要是無故對呂宋用兵,虧欠的是大漢的名聲,丟的是朝廷的顏面。
和他們有什麽關系?
他們有錢掙就好了!
你皇帝要生態調查,要他們多繳納稅賦,想用開海帶來的經濟收益來找補回來,那總得出出血不是?
普裡戈帶著將士們,受邀赴宴。
看得出來,這兩千呂宋將士,都是精銳。
個個步伐穩健,身姿筆直。
同時又顯得不卑不亢,行至劉恪面前時,還會彎腰行著呂宋的禮。
雙方就積極推動文化交流與貿易往來,與周邊國家保持友好合作,進行了一番深入交流。
那些世家子弟,還真是交流方面的天才。
接人待物都有一手。
尤其是呂宋這種,禮製不怎麽嚴肅的地方。
漢人那一板一眼的動作,煞有介事的舉杯、持筷,都讓這群呂宋土鱉,頗為驚異。
繁瑣,是繁瑣了點。
但有逼格啊!
而且對方這麽做,確實能讓他們感受到什麽叫“以禮相待”!
傅玄策在普裡戈身邊作陪。
一則是,為了顯示大漢對呂宋的尊重,你是呂宋重臣,我們這邊,也排個大漢重臣陪同。
二則是,練一練呂宋土話。
畢竟他還要做些拱火的工作。
呂宋把門關上了,大漢要怎麽進去呢?
當然是他們自家人鬧了起來,不小心點著了屋子。
大漢就能名正言順,把門踹開救火了。
至於屋主人會變成誰,那不重要哦。
普裡戈對大漢的文化,有些好奇,尤其是見著船隻上,都養著雞,更是不解,便問道:
“傅大人,你們的船上,為何還要養雞?”
“雞啊?”
傅玄策舉杯酣飲一口,道:
“當今陛下乳名雉兒,咱們養雞,就是要將陛下放在心裡。”
“而且這雞,還挺好玩兒的。”
“我乘坐的那艘船上,就有一隻老母雞,下了一窩小雞。”
“剛一個月那會兒,我就拿在手裡玩兒,結果那老母雞追著我手啄。”
“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手上有點刺疼。”
“不過那老母雞,後來不知道怎麽死了。”
一邊的何洪聽見了,白了傅玄策一眼:
“都到你肚子裡了,還不知道怎麽死了?”
這是私吞公物,損公肥私,傅玄策真該死啊!
“呵呵。”
傅玄策呵呵一笑,不跟何洪一般見識,反而拿過一隻烤雞,對普裡戈道:
“你要不要來一隻?”
普裡戈愣了愣,他對漢話只是略懂略懂,一通話語下來,只聽了大概。
好像是請他吃雞?
普裡戈正要伸手接過,卻不想傅玄策又把手收回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咬了一口:
“看來你們呂宋人,不是很喜歡吃雞。”
“那我就代勞了。”
傅玄策身體力行證明著他對皇帝的忠誠。
直接將雞放在了胃裡,保護了起來。
“不,不是.”
普裡戈是個老實人,趕忙操著那口生疏的漢話,解釋著:
“其實我們呂宋人,也吃雞。”
“港口上應該就有攤販兜售活雞。”
作為一個廚子,從專業眼光來看,傅玄策的烤雞,味道應該不錯。
除了香料少了些,應當是美味,他還真想嘗一嘗。
見普裡戈想要吃雞,何洪連忙給他攔了下了,遞上手裡的一串:
“吃這個,這個好吃!”
“烤玉米,這作物,還是咱們在夷州發現的。”
“從東邊很遠的地方,跨洋而來,現在也就交州種植了一些,稀罕的很!”
普裡戈看何洪一陣手舞足蹈,大概看明白了意思,看著那串黃橙橙的東西,道:
“我在渤泥島上見過有人帶來這種作物,確實好吃。”
就是抽象了點。
這東西的果,一整個像根粗大的棒子。
烤來吃,也是直接穿上,整個兒烤。
誰踏馬是一粒一粒串起來,再烤的??
一根玉米愣是能給他烤出四五十串出來!
嘶.
就連湊過來,準備在普裡戈身上,做點文章的劉恪,都被何洪的摳門兒給嚇著了。
葛朗台都得自愧弗如。
打川蜀要沒有你,成都郡守都不敢開門投降。
擱在玉米曉夫身上,就是只剩下他家裡莊園的玉米,壓根也不會虧!
劉恪讓傅玄策去給普裡戈弄點正常烤串,而後拉家常般,道:
“朕聽說,你是廚子出身?”
普裡戈學著那些世家大族的模樣,拱手道:
“是的,我的出身並不好,讓陛下見笑了。”
他的模樣,有些不自在,也不知是因為不習慣禮節,還是因為出身而自卑。
“庖廚出身,便是不好麽?”
劉恪搶過何洪的玉米粒串,邊吃邊道:
“伊尹便是廚子,但他幫助商湯統一國家,又幫太甲中興大商,世人尊其為元聖。”
“其人最有名的一句話,便是治大國如烹小鮮。”
“這”
皇帝是用的呂宋土話,普裡戈沒有溝通障礙,聽得清清楚楚。
廚子,竟然能統一國家,還能中興一個國家?
“治大國如烹小鮮?”
普裡戈反覆念叨著。
他手底下的那些潤來呂宋的漢人,大多出身都不太好。
哪知道這些典故?
沒想到,漢文化是如此的博大精深。
普裡戈是個上進的人,聽著這典故,甘之如飴,求知若渴:
“大漢的賢人,竟還有廚子出身?”
一邊的傅玄策,則是用磕磕巴巴的呂宋土話,道:
“春秋時有一廚子,名喚易牙。”
“齊桓公在春秋時是霸主之首,曾“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威名顯赫,易牙深得齊桓公的信任。”
“但其晚年卻昏庸無道,吃喝玩樂無所不為。”
“齊桓公吃膩了山珍海味,居然異想天開想品嘗嬰孩之肉。”
“易牙不想做,但不做,便是不忠,隨時有殺身之禍。”
“可若是辦了,去找別人家的嬰兒,必是傷天害理。”
“無奈之余,易牙隻好橫下心來,將自己的兒子害了。”
普裡戈愣了愣,稍微感歎,也有些佩服:
“這易牙,也算得上賢人,即不肯做傷天害理之事,又忠於君主。”
何洪聽不懂傅玄策那半生不熟的呂宋土話,但聽著了易牙兩個字。
人名只能音譯。
他又看著普裡戈略有佩服的表情,隻覺得奇怪。
何洪並非不學無術,出身擺在這裡,一些史書,還是看過一些。
易牙是個奸臣啊,投君主所好,烹煮兒子不說,還把君主給餓死了。
傅玄策則是笑眯眯的,繼續道:
“同時春秋時年,還有一個吳國名廚,太和公。”
“太和公精通製作水產菜肴,尤以炙魚聞名天下,尤得吳王姬僚的喜愛。”
“有一名俠士專諸,便在太湖畔拜太和公為師,學做廚師,學藝三月有余,終於把炙魚手藝學成。”
普裡戈連連點頭:
“這也是個賢人。”
“身懷絕技,不藏私。”
他對太和公很是佩服,廚子要是有一道出名的菜色,都會藏一手。
不愧是泱泱大漢,歷史之中,竟然有這種大胸懷之人。
何洪又是一陣莫名其妙。
好像專諸就是借著太和公這門手藝,直接把吳王姬僚給刺殺了吧?
這幾個典故,都挺危險的樣子。
劉恪看明白傅玄策的意思。
是打算潛移默化的影響普裡戈。
該說不說,歷史上造反的廚子,還真不少。
像是廚子蘭京,就把高澄剁成了肉醬,使其再也不能和元善見地道私會。
還有個涼王張祚,將同父異母的兄弟的母親、老婆、女兒三輩照單全收。
得了孟德的病沒有孟德的命,跑路的時候,被廚子徐黑所殺。
遼帝耶律璟,有天腹中饑餓,要廚子做飯。
廚子辛古沒食材做不了,害怕被報復,一刀給耶律璟捅死了。
還有嘉慶,被生活無望的廚子徐德刺殺,史書記載詳細。
只可惜,這次的廚子沒有先輩們那麽猛,刺殺失敗了。
保不齊這幾位身上,都有遠庖廚的天命,說不準能弄出個一票刺王殺駕的特種廚子。
一番攀談之後,傅玄策的呂宋土話,又熟練了許多。
就連劉恪都感到頗為驚訝。
這小子搞外交手段,確實有一手的。
就這語言天賦,別人就學不來。
酒至半酣,劉恪忽然讓人送來了一箱子絲綢。
席間的氣氛,頓時有些變化。
世家子弟,都若有若無的看了過來。
氣氛變得更加微妙。
皇帝親自行賄啊!
說來,這也是個辦法。
畢竟羅舍王遠在八打雁,鞭長莫及。
怎麽買賣,漢人能賣多少,呂宋人能買什麽,都是普裡戈負責看管。
如果普裡戈睜隻眼閉隻眼,和他們一起糊弄著羅舍王,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就連何洪的目光,也都落到了普裡戈身上。
他饞啊,那一箱子絲綢,怎麽就給了個呂宋土鱉呢??
普裡戈立時酒醒了幾分。
腦門上開始冒汗。
萬萬沒料到,漢人竟然毫不遮掩,賄賂收買人心的手段,竟然如此光明正大。
一箱子在呂宋人心目中,等價於黃金的絲綢,就這麽塞過來了。
這也太離譜了吧!
可是都已經到這份上了,一個現實的選擇擺在他的面前。
這絲綢該不該要?
普裡戈本能的覺察到一絲不妥。
不管他收還是不收,漢人的這個行為,都被所有人看見了。
尤其是席間還有他帶著的呂宋將士。
消息必然會傳回到八打雁。
他對羅舍王,自然是信任的。
羅舍王不會因此,而懷疑他。
可其他臣子呢?
本就因為羅舍王力排眾議,讓一個廚子領兵,肩負重任,而心懷不滿的那些人,未必不會就此做些什麽。
普裡戈沉吟再三。
他還是將沉甸甸的箱子,給收了下來。
甚至還打開了箱子,仔細揣摩著絲綢的品質。
見他收了賄賂。
頃刻間。
氣氛變得一團和氣。
大漢的世家子弟們,露出了笑容。
原來呂宋人,頂不住金錢攻勢啊!
這手段,他們可擅長了!
在大漢,有朝廷在,還有複古的繡衣使監察,他們都有所收斂。
可要在這呂宋
必須讓你們好好見識一下,什麽叫陽奉陰違,跑冒滴漏,渾水摸魚!
今天你收一箱絲綢,明天你就得吐出十箱黃金!
傅玄策臉上的笑容,也真心了許多,忙道:
“來,吃雞……吃雞!”
而何洪則是強行扭過了頭,撇了撇嘴。
可又斜著眼看了過來,直勾勾盯著箱子裡的絲綢。
雖說他也知道其中奧妙,但別說出一箱絲綢賺十箱黃金,要他出個箱子,都舍不得。
而普裡戈這時,已經將箱子合上。
“可有紙筆?”
呂宋有自己的文化,也有自己的文字。
改良於被稱為拜巴因字的古字體,現在因為呂宋出於渤泥島,因而,便叫做渤泥字。
立時,便有人送來了紙筆。
普裡戈拿著紙筆,手上忽然頓了頓。
大漢,確實發達。
這紙筆,比之呂宋的紙筆,好了太多。
哪怕漢人的商隊,只是將紙筆拿來售賣,就能賺取不少黃金。
他沒什麽大局觀,也不像羅舍王想的那麽長遠。
可也知道,漢人商隊賺了錢,呂宋自己的商人,就會少掙錢。
不過現在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
普裡戈將面前的碗筷一推。
將紙擺好。
稍一沉吟,便寫下了一行讓人看不懂的字跡。
一邊寫,一邊用那生疏漢話,解釋著:
“立票人普裡戈,借到大漢一箱絲綢,按月利一分,期至十二月,一並納還……”
這竟然是一張欠條。
並且白紙黑字寫的明明白白。
普裡戈不是受賄,是向大漢借了一箱子絲綢。
為期一年。
一年後連本帶利一次還清。
還依著漢式字據的形勢,簽了字,畫了押。
普裡戈便將欠條,放在了箱子上。
一板一眼,老老實實道:
“既是借款,自然要留下憑據,請陛下收好了。”
何洪早已目瞪口呆,這小子油鹽不進,不受賄?
傅玄策也皺了皺眉。
劉恪並不覺得意外,既然羅舍王敢將普裡戈派來,那麽必然不會這麽輕松解決。
“呂宋人竟也是懂得禮節。”
普裡戈又微微一笑,繼續吃菜。
何洪這狗玩意兒,時不時給他遞玉米粒,不接吧,不禮貌,接了吧,又耽誤時間,又吃不飽。
好些個世家子弟,也是面面相覷。
想在呂宋經商,還有點難啊。
良久。
普裡戈吃好喝好,帶著呂宋將士們,告辭離開。
傅玄策看著欠條,道:
“陛下,看來還得花上一些時間。”
劉恪微微一笑,揮了揮手:
“讓那些世家子弟,先就著那羅舍王的條文,做些生意,與呂宋人多加接觸。”
“也好學學呂宋話。”
“要不了幾個月,有的是他們忙的。”
何洪趕忙偷偷的聞著傅玄策:
“陛下是已經有打開呂宋國門的妙計了嗎?”
傅玄策笑著道:
“請客,吃飯。”
種子已經埋下了,剩下的,一步步來即可。
“啊?”
還請啊?
錢沒掙著幾個,光往外花了,你是專門來促進呂宋經濟發展的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