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3章 滿而不盈

  易書元的足跡也不再以東方界域為主，而是在天下間四處走，所見所聞自然也就更多。

  天地間的變數時刻都有，而天下大勢的變化放長了時間線則好似時刻都風起雲湧
  有的國度戰亂紛飛持續不斷，有的地方改朝換代新國崛起，有的地方則一成不變。

  縱然是大庸也經歷了幾次大變，甚至差點因為奪嫡牽一發而動全，若非憑借嶺東兵死戰不退的報國之心，說不定大庸就不穩了，但也喪失了西北草原廣袤的土地
  經歷了武元、天固兩個短命的年號之後，天康二十五年，易書元又回到了大庸，回到了古城茗州。

  順著茗州城中的古河道，一個老翁搖著櫓，駕馭著一艘烏篷小船慢慢從城外駛來。

  茗州一絕景的荷風橋邊這會圍了一大群人，一個面容憔悴頭髮花白的老婦人和一個小女孩跪在那，面對周圍議論的人群不斷懇求。

  “求求各位老爺行行好，買下這個孩子吧，給她條活路，求求各位老爺行行好.”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有人神色好奇，有人明顯心動，有人則歎息不已，世道不算太平，但大多數人還能活，可也總有活不下去的.
  有人十分認真的打量著小女孩，後者自始至終都一言不發。

  “我來看看.”

  一個身形略微發福卻衣著華美的中年婦人湊進去蹲下來，從旁邊隨行者那接過一塊濕布，捏著小女孩的下巴擦了擦她的臉。

  “哎呦.這小臉還挺俊俏.五兩銀子我要了！”

  “唉，可不能賣給她啊，這不是害了孩子嗎！”“她是春華樓的老鴇”

  “什麽？”

  跪地的婦人心頭一驚，那小女孩顯然也明白那些人群議論的話，害怕的不斷往後縮。

  “嚷嚷什麽嚷嚷什麽，你們倒是買啊？這樣吧，我出十兩！賣不賣？”

  “不能賣啊！”“是啊，不能賣啊！”

  人群中有人喊著，幾個書生更是義憤填膺上前，那老鴇身邊顯然不止一人，頓時怒目看向周圍人，更有凶悍之人湊近那幾個書生。

  “怎麽著？那你們買啊！窮酸書生湊不出幾個大子！”

  那老鴇上下打量著鬧得最凶的幾個書生，真有錢的儒生，在如今科舉期間定是會去春華樓的，這幾個從沒見過。

  “買就買！張兄，李兄，你們身上有多少銀子，我們湊一湊.”

  周圍看熱鬧的人叫好的居多，但這時候步子都挪開幾步，幾個書生最終湊出來六兩銀子，被那老鴇一陣冷嘲熱諷。

  不過為首的書生也不氣餒，直接走到走近跪地的母女，將手中一把碎銀子塞給婦人。

  “不是比價買孩子，這銀子給你，孩子你帶走，別賣給她.”

  “你！你這兔崽子！”“唉，氣死你！”

  人群一陣好聲，低聲的婦人則微微發愣，而老鴇一行和書生們則劍拔弩張。

  “幹什麽呢幹什麽呢？是不是私自經營什麽違法勾當？”

  中氣十足的吼聲從外頭傳來。

  “是官差，伱們別跪著了！”“快走快走.”

  人群呼喊中，地上的母子也被幾個儒生趁亂扶起，帶著他們快速逃走，那老鴇“哎呦”一聲，顯然是被誰亂中踢了一腳。

  小半個時辰後，城中河道下遊，那幾個儒生護著憔悴的母子兩跑到了一處偏僻街巷，看到了那角落的一個簡單窩棚。

  “你們就住這？”

  書生們難以置信，而婦人則是面露苦笑。

  “逃難來的，有個睡覺的地方就不錯了”

  “娘，我餓.”

  婦人手中捧著銀子，看看那幾個書生又看看自己女兒，隨後突然給幾人跪下了。

  “唉？”“大嬸你這是作甚？”“快起來快起來！”

  幾人慌忙要將婦人扶起，但後者就是不起來。

  “幾位公子都是善人，求你們收下她吧，跟著我遲早是個死求幾位公子大發慈悲吧”

  “這我可不能帶回去啊”“我爹會打死我的”

  “我也是啊.”

  正在這時，遠處又傳來一陣腳步聲，幾個凶狠的大漢跑了過來，很快將書生等人圍住。

  “好哇，找了你們好些地方，原來在這！”“好小子，你們倒是能跑啊！”

  “敢在這撒野，不知道三娘的名號？”

  為首的書生嚇得臉色都變了。

  “你，你們要幹什麽？難道不知道王法？”

  “嘿，王法，三娘先買的人，你們這叫強搶民女，犯法在先，打斷他們腿，把那小女孩帶回去！”

  這倒打一耙氣得幾人七竅生煙，但此刻形勢危急，怒意可發不出來。
    七八個大漢衝來的時刻，幾個書生和母女兩只是倉皇后退。

  但也是這一時刻，河道中一艘船上的，一抹紅色的身影從船艙飛出，衣衫掠空的聲音中，紅色陰影仿若幻影閃過。

  “嘭”“嘭”“嘭”“嘭”.
  幾乎是同一時間起了幾聲悶響，圍過來的幾個大漢幾乎全都倒飛了出去，落在地上的都不省人事，有的則直接一頭栽入了河中，又被河上小船的船夫用竹竿挑著面朝上浮著。

  但這群大漢中竟然有人沒有飛出去，他正愣了一下視線轉向一側，那幾個儒生和母女也都看著那邊。

  剛剛那一抹紅影，竟然是一個身著大紅衣袍的女子，其人平靜的面龐帶著一抹冷色，但這一點冰霜卻無法掩蓋那明媚如畫的容顏。

  “你，你孩子不知道.”

  大漢的話說到一半，女子欺身上前，拔下頭上的一根金簪抵在對方的咽喉，細細的金簪挑得壯漢戰戰兢兢站起來，對方目無凶光也無殺意，但看他如看死物，令人心中升起恐懼，這是絕世高手！
  “滾！”

  “這就滾，這就滾”

  漢子腿都軟了，根本顧不上同伴，連滾帶爬倉皇逃跑。

  女子當然就是冪籬，她此刻將金簪別回頭髮上，轉頭看向那幾個書生，確切的說是為首的那一人，她走到其人面前，認真打量過後問一句。

  “公子叫什麽名字？”

  “我，我叫高元康”

  對方說出名字的一瞬間，種種畫面在冪籬心間閃過，原來已達緣聚之刻，父母與保康相聚此世，美滿安康
  冪籬露出笑容，這一笑如百花綻放朝霞明豔，看得附近幾人都呆住了。

  不過笑過之後，冪籬卻直接走向那個小女孩和婦人，小女孩正瞪大眼睛看著她，眼中充滿了向往。

  “這位大嬸，你也不必賣女，我讓她跟隨我如何？”

  見婦人呆愣，冪籬又看向小女孩。

  “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小滿，任小滿！”

  “小滿.”

  二十四節氣中，小滿這個節氣很特別，有小暑必有大暑，有小雪必有大雪，有小寒必有大寒，只有小滿之後沒有大滿。

  “小滿小滿，滿而不損，滿而不盈，滿而不溢，小滿是恰到好處，合適有度.”

  見到小滿盯著自己頭髮那邊，冪籬笑著將金簪取下。

  “這是金梭劍，很厲害的哦！做我徒弟將來就送給你！”

  “娘”

  小女孩看向一邊的婦人，後者這會才反應了過來，哪裡不知道遇上貴人了。

  “快拜快拜啊”

  磕頭喧鬧一陣，婦人和小女孩都上了下面河道中的小船。

  冪籬走到三個書生面前，雙手腹前交叉，對著他們行了一個萬福。

  “祝願幾位公子此生安康！”

  “唉姑娘，我叫蘆正憲！”“呃還有我，我叫時鈞培！”

  冪籬點了點頭，再看了一眼高元康之後，才順著一邊台階走上河中小船，隨後老船夫搖櫓，載著看著那岸上的三人慢悠悠離去。

  三個書生追了幾步，但卻發現那船看似慢實則快，居然追不上，良久才略微氣喘著停下。

  “唉，元康兄，你可好福氣啊.”“是啊，那姑娘好像對你有意啊，如此美貌，人間絕色，這輩子都沒見過”

  “是啊，和仙女一樣.”

  高元康聽著身邊兩個好友咬牙嫉妒的話音，忍不住撓了撓頭。

  “可，可我怎麽覺得她好親切啊.怎麽說呢，就，就像是我姐姐.”

  “什麽？”“姐姐?”

  “元康兄，你平時可是最齷齪了！”“今日怎麽好吧，把你姐姐讓與我們？”

  三人打鬧一陣，忽然有人發現剛剛被打翻的大漢中有人似乎醒了，就趕緊一陣小跑逃離現場
  那邊的船上，一隻小灰貂竄了出來，立刻引起了小女孩的注意，只是看到小貂爬到了冪籬的肩頭，頓時又不敢去抓了。

  “先生，她叫小滿唉，您是不是快功行圓滿了麽？是不是還少點什麽，我數數.”

  “什麽圓滿不圓滿”

  冪籬笑著將灰勉從肩頭抓下來，遞到了小女孩手中，後者就十分稀罕地撫摸著小動物，一點也不怕它。

  今日之我笑當年之念，所謂修行圓滿本就是謬論，冪籬低頭看看身邊小女孩，將之攬到身邊，後者就順勢依偎到她那了，剛剛那點畏懼就像是不存在一樣。

  小滿就行！
——
  （本書完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