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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沙主宰》第238章 口舌之利
  第238章 口舌之利
  呂雲師提著斷刀,臉皮漲紅,卻回不得。

  “當年堂堂神京呂氏,如今作他姓門客,奔波驅馳換點賞賜……”

  蔣文柏轉身拾起繡球,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淡淡說道。

  “我若是你,
  你若有自尊,
  便披不上那身紅皮!”

  此言一出,主樓落座的許多世家子弟大聲喝彩。

  而呂雲師已然搖搖欲墜。

  洪范驀然想到了離開金海城前,與公孫實的那番對話——世家對掌武院的態度,從那一幕,已然可見一斑。

  三樓席間,袁雪松、晏雨林猛地起身,面沉如水。

  他們已極為憤怒,卻終究忍住了反擊。

  錢不如,勢不如,戰力亦不如……

  沒有實力支撐的憤怒除了自傷,毫無意義。

  蔣文柏聽到樓上動靜,抬首瞥來一眼。

  昂然,且不屑。

  紅荔嚇得面色蒼白,縮在一旁。

  袁、晏二人深深呼吸,顫巍巍坐了回去。

  白嘉賜雙手握拳,卻側過臉,不敢讓那些世家子看見他的眼色。

  這時候,洪范見到詹元子整理衣袍,緩緩起身。

  然後是一聲斷喝。

  “放肆!”

  洪范眼中,詹元子向來是個隨和的人。

  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其如此嚴肅。

  “緹騎窮天地之不至,顯日月之不照;

  奔波往來,舍生忘死……

  你豈敢不敬?!”

  一句質問,分外凜然。

  蔣文柏氣勢竟然一窒。

  他看不上緹騎,這是千真萬確的。

  一是關奇邁治下的掌武院常與世家作對。

  二是大華高門打心底裡不覺得自己低蕭氏一等,自然視“天子門客”的稱呼為辱。

  但眾目睽睽下,蔣文柏陰陽諷刺還好,把話挑明卻是不敢的。

  “布衣黔首,也配與蔣氏貴子搭話?!”

  他強睨一眼,不接這茬,隻從別處羞辱。

  主樓方向傳出些捧場的嬉笑,旋即被打斷。

  “布衣也知為國效力,黔首亦可解民倒懸!”

  詹元子毫不退讓,聲音更高。

  “錦衣玉食卻蹉跎歲月,如此不知羞恥者,才不配與我搭話!”

  滿座皆靜。

  蔣文柏乃蔣家千金子,是元磁宗師“震驚百裡”蔣啖虎的親侄兒。

  他這輩子被人擠兌都少,更別說挨噴。

  吃詹元子這一通罵,蔣大少的舌頭都有些打結。

  “伱,你逞口舌之利,算什麽大丈夫?”

  他額角青筋脹起,罵道。

  歇了片刻,氣都還未理順,蔣文柏又組織言語。

  “此事因呂家老三而起,你我素不相識,你無非是為他出頭!”

  “這樣,你下來,我們再做過一場便是!”

  碎鐵二次出鞘。

  詹元子卻認真搖頭。

  “再做過一場又如何?”

  他肅然下望。

  “你贏了,你便對了?我輸了,我便錯了?”

  簡單一句話,沒什麽靈巧機鋒,只是平白道理。

  卻把蔣文柏再度噎死。

  洪范默然失笑,陡地回想起自己與詹元子的第一次見面——彼時將要切磋,後者也是這樣直接認輸。

  原非慕強之人,勝負於他何加焉?

  也就是這般人,能年近四十孑然一身,落到個“眾叛親離”境地,依然淡泊閑適。

  “我修為遠不如呂兄,與你一戰必敗無疑。”

  詹元子繼續說道。

  “可你若執意要打,我奉陪便是。”

  他說得光棍,將要躍下三樓,卻被洪范按住肩膀。

  後者已看清了蔣文柏眸中的狠色。

  洪范拉開詹元子,單手扶欄而立,居高臨下地俯視樓下之人。

  “赤綬緹騎,金海洪范。”

  這一回,他沒有用在下、鄙人之類的謙辭。

  “這位蔣公子既然辱罵掌武院,便是將我也罵在內了。”

  “事已至此,不動手是有些說不過去。”

  “我比我這位兄弟能打些,你若不怕,不如換我來?”

  他長笑激將。

  “笑話,你說誰來就誰來?”

  聽到洪范的金海口音,蔣文柏越發不屑。

  “現在繡球已在我手上,你,憑什麽能與我一戰?”

  與生俱來的傲慢從吐字斷句間流出。

  “那就加點彩頭如何?”

  洪范即刻道。

  “我贏了,你把繡球還給呂雲師,再道個歉便可。”

  “我輸了,你那一席算我請。”

  聽了這話,許多世家子弟大笑。

  “我那一席是品花會次好的位置,算上酒水,足足千兩銀!”

  蔣文柏朗聲鄙夷道。

  “你請得起嗎?”

  話音落下,一張被真氣繃得筆直的銀票“唰”一聲射出,釘入主樓三層的雕欄,複又軟下。

  “千兩官票,如假包換。”

  洪范收回手,淡淡道。

  蔣文柏一愣,無法再改口。

  “你要自取其辱,下來便是!”

  他喝道。

  洪范飛身下台。

  在燈火與目光的簇擁中,兩人相對而立。

  “蔣文柏,渾然六脈。”

  蔣文柏以碎鐵前指。

  “你不用兵器?”

  “洪范,渾然四脈。”

  洪范背負雙手,分毫不讓地接住對手目光。

  江風吹過,燈火搖晃。

  光影斑駁間,幾不可見的細沙自舞台四面的盆栽裡溢出。

  “既如此,輸了別尋借口!”

  蔣文柏不再浪費時間,持劍前逼,緩緩加速。

  踞於高處的幾位高手看出了不妥。

  在蔣文柏身後,無數稀疏黯淡的金色星點,直追他腳下。

  及至四臂距離,碎鐵前刺而出。

  一步踏下,蔣文柏面色驟變。

  明明是最優質的地毯,此時竟失去了摩擦力,讓他有種踩在滿地滾珠上的錯覺。

  劍勢歪了,劍客亦往側面滑倒。

  “小心,是沙子!”

  四樓的劉興賢挺身前傾,凝神分辨後,叫道。

  但以渾然境武者的交手速度,說話哪裡趕得及?

  蔣文柏身在半空,還不明白遇到什麽狀況,隻以左手撐地欲退。

  手掌同樣一滑。

  他橫著摔在地上,又感到右掌一緊,見碎鐵劍身被長靴牢牢踩住。

  蔣文柏雖然是文修,沒有經歷過什麽生死場面,但武道修為畢竟擺在那裡。

  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抽劍滾身。

  沒想到長劍竟抽不出!
  蔣文柏凝眸一看,見一團細沙裹住劍身,立刻催出三尺氣刃,橫擰手腕。

  在他想來,碎鐵沒有斬不斷的東西。

  不過這一回,寶劍卻讓主人失望了。

  PS:

  畫者,聖也。蓋以窮天地之不至,顯日月之不照。揮纖毫之筆,則萬類由心,展方寸之能,而千裡在掌。

  ——朱景玄《唐朝名畫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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