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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沙主宰》第263章 跳船
  第263章 跳船
  大華總督為正二品,向來因事而設、本非常職。

  凡有受命,大抵要與盤根錯節的本地體系對抗,是故有“自辟椽屬、私聘史丞”的開府之權。

  靳子明在西京的幕府有四十余人規模。

  這些人雖非中央任命的入編正官,但決策權柄往往猶有過之。

  眼前這位衡巍,正是總督府主簿,屬於核心人物。

  “衡某常聞西京緹騎二隊勇於任事,盛名果然不虛!”

  他爽朗笑道,朝四位緹騎拱手一禮。

  “不過奉命行事而已。”

  洪范無視其親熱態度,淡淡回道。

  衡巍也不惱,上前查看幾位俘虜。

  “莊先生在飛白山、玫瑰海一帶有偌大名頭,何苦來攪瑤河上的渾水?”

  他先對莊紹元問道。

  後者悶著臉,一言不發。

  衡巍“嘿”了一聲,又看向面色蒼白的王景龍。

  “這位想必是與我神交已久、卻未蒙面的‘奕師’閣下?”

  “氣色這般差,是受了重傷?”

  他輕搖折扇,故作真摯。

  王景龍抬頭,擠出個萎靡笑容。

  “早聽說橫江堂堂主是伏波幫柱石,沒想到親力親為竟至於斯……”

  衡巍見狀譏笑。

  話未說完,便被打斷。

  “白身布衣,裝模作樣。”

  王景龍睨著那襆頭與折扇,嘲道。

  衡巍聞言,指節一緊,笑容霎時被掐滅。

  他收起折扇,冷冷盯了眼王景龍,轉頭向洪范:“洪少俠,敢問船與貨何在?”

  “俱在江心。”

  洪范回道。

  衡巍眉峰收緊——江面空空,哪裡有船?

  “他們在船上備了引火物,見逃脫不了,便在江心自沉。”

  洪范補充道。

  衡巍這才放松容色。

  “原來如此,船貨既沉便跑不了,無非多費些功夫打撈,倒也無妨。”

  “至於這幾位嫌犯,少俠不如讓我等帶走?製台(總督)與我,必感念少俠情誼……”

  他又試探性問道。

  “上峰有令,這些人要帶回掌武院看押,請衡主簿莫要為難。”

  洪范斷然搖頭,不接空頭支票。

  “自然不會。”

  衡巍見他堅決,隻得作罷。

  ······
  數日後,十一月二十九日。

  深冬寒徹。

  西京城南,北風穿街過,吹雪如沙。

  緊挨著貨運碼頭,盤踞著一座大宅,佔地頗廣。

  這裡是伏波幫總舵。

  庭院深鎖,到處有人手戒備。

  第二進正堂,“解水伏波”四字匾額高掛。

  條案上擺著逆季開放的大紅色薔薇花。

  窗敞著半扇,風冰冷。

  但配上室內點的四個暖爐,倒是不悶不燥,寒熱正好。

  左列上首的扶手椅中,一位發鬢花白的五十許男子坐了半張椅面。

  此人名叫盛力夫,伏波幫承運堂堂主,主管後勤糧草。

  “大小姐,我已等了足足一個時辰,幫主還沒空嗎?”

  他強壓心緒,對上首問道。

  圈椅上的少女手托腮,腿蜷在紅裙下,留一截雪白腳踝。

  能被堂主尊稱為大小姐,除了敖知弦自沒有別人。

  她聞言輕笑,雙眼眯成對月牙,端起薑茶先飲了半盞。

  “幫裡這段時間是非頗多,盛叔父是知道的。”

  熱湯下肚,呼了口熱氣,她才笑回。

  “若不是什麽翻倒乾坤的大事,叔父何妨循常例,先與我說說?”

  “或許侄女也管得?”

  她明眸眨動,印了盛力夫一眼。

  後者鬢角沁出細汗。

  “盛叔不是這個意思,幫裡大小事,哪有大小姐管不得的?”

  他連忙說道,卻是有些後悔今日過來。

  但話已至此,無法再裝聾作啞。

  “大小姐,唉,主要這回的事是公私參半……”

  盛力夫擠出個笑容。

  “叔父在幫裡跑了半輩子船,還有兩年就到花甲之年,這把身子骨實在是鏽了。”

  “腰股間那些濕疹,長了又好好了又長,不小心就抓得滿手血。”

  “一到雷雨天,膝彎更像扎了把刀子般……”

  “承運堂堂主的位置,想來到時候交給年輕人了。”

  他長聲歎道,帶兩分滄桑。

  敖知弦默然聽完,垂首琢磨片刻,複又抬頭。

  “我懂了,風高浪急的,盛叔父是要退幫?”

  她面無表情地蹦出一句。

  “不是退幫,不是退幫!”

  盛力夫連忙擺手。

  “我是打算金盆洗手……”

  “偏挑這時候?”

  敖知弦靜靜瞅他,聲音難辨喜怒。

  盛力夫終是露出抹愧色。

  “其實早幾年就有想法了,一直不好意思稟告幫主。”

  “只是見孩兒慢慢大了,不知不覺便短了心氣,越來越想過些安穩日子。”

  他有些艱難地解釋道。

  敖知弦終於點了點臻首。

  “叔父這些年,對幫裡到底是有功的。”

  “今後打算留在西京嗎?”

  她輕聲問道。

  盛力夫見敖知弦口風略松,忍不住扯了扯被汗糊濕的衣領。

  “不留西京了,打算搬去弘義城。”

  他語氣明快起來。

  “到時做什麽營生呢?”

  敖知弦再問。

  “還未想好;但我多少還有些積蓄,過日子總是成的。”

  盛力夫笑道。

  圈椅上的少女垂下腿,腳尖繡鞋點上地面,接過話來。

  “盛叔父是打算去過輕松日子了。”

  “在幫裡最不輕松的時候。”

  她手按著膝上裙,冷不丁冒了一句。

  盛力夫呼吸一窒。

  然後,他看到敖知弦的笑容全然綻開。

  條案上的紅花霎時失了顏色。

  “牛叔與王叔還在掌武院牢裡。”

  “瑤河上的生意停了兩個來月,下面人鬧騰得厲害。”

  “所以,叔父是不是覺得伏波幫要倒了,想要跳船?”

  她掩嘴笑問。

  “我怎麽會有這個意思?”

  盛力夫全身發寒,結巴回話,不自覺地瞥了眼暖爐與窗戶。

  碳火正熱,是心中冷。

  “有幫主在,劉家更是參天大樹,靳子明如何動得?”

  他強提一股中氣,笑道。

  “那要不叔父堅持堅持,再護幫裡一程?”

  敖知弦眉毛挑起。

  “大小姐發話,自當從命!”

  盛力夫回得眼睛不眨。

  “真的嗎?”

  敖知弦噗嗤一笑。

  “叔父若真這般想,為何昨日要把妻兒送出城去?”

  吃這一問,盛力夫一張臉失了血色。

  “你怎麽知道?你動了他們?!”

  他咬牙喝問,攥得木扶手嘎吱作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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