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崇選擇隱藏幻身，只是單純的不想多費口舌解釋。

  而且從水雲子三人開始傳音，一直到最後結束，他都沒有主動去捕捉三人的交流，純粹就是五行權柄先天就能解析一切以五行為本的力量。

  火不凡和木芳芳二人聽不到的傳音，對許崇的幻身而言，幾乎跟直接開口說沒什麽區別。

  總而言之，他既沒有偷聽的想法，也沒有主動的去偷聽。

  然而恰恰就是這無心之舉，讓他明白了很多很多。

  明白了局勢有可能會危機到什麽程度。

  明白了‘道友’二字並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稱呼。

  更明白了五行天帝的讖言……

  ——當虛無可以被殺死，當真實盡數湮滅，光明將於大墟重現。

  和水雲子等人更多的是猜測不同，許崇深知自己是什麽情況。

  幾乎可以確定，這則讖言說的就是他。

  最起碼第一句和第三句的條件，他已經具備了。

  首先是‘當虛無可以被殺死’。

  在成就虛實位格後，還真旁術蛻變為吞噬天賦，已經足以讓他殺死同等位格的虛無。

  而且是徹徹底底化作養分的那種殺死。

  其次，‘光明將於大墟重現’。

  這句讖言的結局，很明顯有一個必備條件——光明規則。

  如果不算白玉京和五靈境這兩個世界本身所蘊含的光明規則，許崇的光明權柄，很有可能是整個大墟的獨一份。

  至此，讖言的兩個必備條件他全都具備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讖言的第二句，‘當真實盡數湮滅’。

  無論怎麽去理解，這句話表達的好像都只有一個意思，那就是除了許崇之外，所有的真實世界也好，所有的真實個體也好……都必將死亡。

  包括火不凡，包括水雲子，包括金東來，包括整個五靈境。

  包括竇天淵樓有知，包括張順義李向學，包括整個白玉京……

  自然，也包括他妻子花弄月，和女兒許停雲。

  “呵，呵呵……”

  許崇突然笑了起來。

  那些剛剛被他製造出來，正準備跨越空間四散的幻身，動作齊齊一頓。

  如果讖言所說注定發生，即便兩界立即完成合並也沒什麽太大意義。

  所以他決定不幹了。

  “五行天帝很強，時間權柄也很強，但我……”

  許崇的眼神陡然轉冷，“不信！！！”

  下一瞬，數量更加龐大的幻身，被許崇製造而出，被幻身製造而出，被幻身製造出的幻身製造而出……

  僅僅半個呼吸，就填滿了整片竹林的天空和地面。

  與先前不同，這些幻身並沒有再向四面八方散開，而是齊齊往界門蜂擁。

  一百、一千、一萬、十萬……

  隨著一個又一個的幻身穿過界門，竹林的靈氣濃度瘋狂降低，如同被抽成了真空一般，引起更遠處的靈氣快速匯聚，帶動嗚嗚嗚的風聲。

  然而，即便靈氣在自動平衡著濃度，卻仍舊無法完全對衝掉許崇的消耗。

  漸漸地，吞噬天賦將目標對準了其他事物。

  鳥雀從高空墜落，花草樹木泛黃枯萎，泥土碎石風化成粉……

  以許崇為圓心，除了界門被保護的很好之外，一切的一切都在化作養分，被徹底吞噬。

  甚至連他自己的一部分，也都在吞噬的天賦下化作了養分。

  比如皮膚變得粗糙，毛發變得稀薄，身形漸漸佝僂……

  當然，耗費如此大的代價，目的也極其明確。

  就是火不凡提到過的那個幾乎無法實現的笨辦法——去找到並且引走那個‘真實之果’。

  為什麽說幾乎無法實現？

  不是速度，距離，而是面積。

  十萬裡半徑的圓球，其球面何其之廣大？
  想要在這麽大的范圍內找到一個無法確定體積的存在，幾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也就是同時擁有兩大權柄和吞噬天賦的許崇，才有可能做到。

  就這樣。

  數以萬計並且仍舊在瘋狂暴增的幻身，在通過界門的一瞬間，就朝著各個不同的方向跨越而去。

  由於許崇沒再浪費力量隱藏這些幻身的行跡，所以守在界門外的五人，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這個誇張的動靜。

  “……”

  五人一臉呆滯，看著密密麻麻的‘薑道友’不斷出現又消失，可以說既震撼又費解。

  原本緊繃的精神，也因為這一幕而稍微緩和了些許。

  “我很早就在這裡了。”

  最早的那道幻身露出身形，對水雲子金東來土三山這三人眨了眨眼。

  “很早……”

  土三山愣了愣，接著瞳孔猛地一縮，不確定的問道：“你……都聽到了？”

  他竊取了一些五行輪轉的規則，雖然遠遠沒到凝成權柄的程度，但多少知道其中有什麽妙用。

  “聽到？”

  水雲子臉色驟變，跟金東來對視一眼，問：“什麽意思？”

  “五行輪轉。”

  許崇簡單的解釋了一下。

  於是水雲子和金東來也反應了過來。

  是啊，有五行權柄在，如果早就在一旁的話，肯定對神文傳音的內容一清二楚。

  “不是，你們在說什麽啊？什麽聽到了什麽五行輪轉，能不能說清楚點兒？”

  火不凡一頭霧水，對幾人的啞謎表示不滿。

  “小事，不用在意。”

  許崇擺了擺手，面色一肅，道：“其實除了空間權柄和五行權柄，我還掌握了另外一種權柄。”

  “另外一種？！”

  火不凡的注意力被成功轉移。

  土三山似乎早就有過猜測，看了看那些仍在不斷出現消失的身影，深吸一口氣問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是光明權柄吧？”

  此話一出，其余四人齊齊面露駭然。

  光明權柄？

  “變換形貌，製造能夠單獨行動甚至能維持很久的假身，我能想到的只有光明規則，只不過……”

  土三山讚歎不已，“我是沒敢往權柄上想的。”

  “對上了，跟讖言都對上了！”

  水雲子突然激動起來，“光明重現，光明重現……所以你一定不能死，所以你真的不僅僅只是三等位格的真實之種！”

  “麻蛋！”

  火不凡突然啐了一口，佯怒道：“你們一個兩個的，要麽別當我面兒，要麽說話給我說全咯！”

  “這……”

  土三山一滯，看向水雲子。

  “我來說吧，事已至此，沒什麽好保留的了……”

  當即，許崇主動開口，將真實姓名、虛實位格、光明權柄，以及天帝的讖言和布置等等，都做了個簡單的解釋。

  等他說完，火不凡已經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之中，而木芳芳則是一陣陣不甘和後怕。

  不甘五靈境終將毀滅，後怕曾經想過趕走許崇。

  “我很尊敬保全下五行天的五行天帝，也很感激他留下這麽一筆財富，讓我提前擁有了衝擊一等位格的資本。”

  許崇沒給眾人思考的時間，接著說道，“但我並不接受。”

  “不接受？”

  水雲子面色一僵，“你想正面迎戰？”

  “暫時還不至於。”

  許崇緊緊盯著黑暗深處，“我先試試能否找到它，將它引向別處……大墟那麽大，只要它移動足夠的距離，就很難再次找到五靈境。”

  “那如果引不走它呢？”

  水雲子深深的看著許崇。

  “……”

  許崇沉默片刻，道：“其實我們可以換個角度去想，如果讖言的結局已經注定，那是否也代表了無論我怎麽做，無論我是戰是逃，哪怕我死在這裡，終有一天光明也一定會重現呢？”

  “這……”

  眾人齊齊一滯。

  “所以，相比起夾著尾巴逃走，我為什麽不試著拚一拚呢？”

  許崇聳了聳肩，輕松的笑道。

  “事關真實光複，理當選擇最穩妥的方式。”

  水雲子開口，表面上是在嘗試說服許崇，實則不動聲色的瞟了金東來一眼。

  二人既是同族，又同為太上長老一起打理五靈境多年，默契自然不用多說。

  金東來幾乎是在接收到這個眼神的瞬間，就明白了水雲子的意思。

  於是他想都不想就準備後退。

  然而，他的身軀剛剛有那麽一絲傾斜的跡象，體內的本命神文就突然失去了聯系。

  不僅是他，一旁的水雲子也在同一時間喪失了對本命神文的控制。

  許崇偏過頭，對二人笑了笑，“雖然我不知道天帝到底準備了什麽手段能保證你們強行送走我，但只要提前知道了有這個手段存在，想要防范還是很輕松的……唔，這是否能從側面證明，讖言其是可以逆轉的？”

  “荒謬！”

  水雲子咬牙，面露絕望之色，“一等位格的讖言，除非你也是一等位格才能逆轉……你這麽做，只會葬送掉惟一的希望！”

  “我從來都不覺得，犧牲掉一切所換來的東西，能被稱之為希望。”

  許崇淡淡的說了一句，突然抬手起雙手，將二人用力的推了出去。

  這一下來的太過突然，其他人根本來不及反應，金東來跟水雲子二人，就被突兀張開在大墟中的空間裂縫所吞噬。

  “你！！！”

  火不凡大驚。

  “別擔心，我只是請他們去白玉京小坐罷了。”

  許崇笑著解釋道。

  雖然幻身也能壓製五行神文，但前提是要時時刻刻運轉五行權柄，這會消耗他不小的心神，從而影響到對十萬裡區域的探索效率。

  而把人送進白玉京就不一樣了。

  那裡的一切都是他說了算。

  “許道友，我能明白你的心情。”

  土三山深深的歎了口氣，“但你如此做法，無異於將天帝的一片苦心棄如敝履。”

  “你說的沒錯，我也的確很感激五行天帝，可有件事你別忘了……”

  許崇扯著嘴角，滿不在乎道：“我又不是天帝後人，違背他的意志，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三人對視一眼，面色複雜無比。

  “好了，我要專心找那個家夥了。”

  許崇拍了拍手，直接敲定行動方針：“三位道友，一旦發現邪魔靠近，輕敲三下界門告知於我，然後立即進入陣眼操控，嘗試嚇退對方。”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

  土三山認真的看著許崇，“你準備怎麽應對？”

  “有一點想法，但可惜，沒有驗證的機會。”

  許崇搖了搖頭，然後神色一正，拱手下拜：“三位，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麽……

  三人眼中閃過決絕，也一起下拜：“後會有期。”

  ……

  ……

  大墟。

  在五靈境界門的十萬裡邊緣，一片灰霧組成的海洋靜靜的漂浮著。

  正是帶著咒引一路尋來的虛無主宰，暗涯。

  只不過此時的暗涯不僅停止了繼續前進，還強行遏製住了整片灰霧的湧動，以達到‘這裡啥都沒有’的假相。

  “寒天！你竟然害我！你竟然敢害我！！！”

  暗涯觀察著遠處那三尊巨大的人形身影，心中惡毒如浪潮迭起。

  事實上，在寒天提出製造咒引讓他或者異風自己來求證‘虛實位格’的時候，他就已經想過，寒天會不會借著這個機會陷害於他。

  畢竟權柄是寒天掌握的。

  誰都不能保證，寒天製造出的咒引，所指向的源頭到底會是什麽存在。

  如果要害他的話很簡單，行走大墟的三位真實之果，隨便指向那個都行。

  可思慮再三，暗涯還是決定賭一賭。

  既賭寒天不敢在這種關乎虛無意志的大事上做手腳，也賭寒天即便做了手腳，將咒引指向真實之果，他也有機會遁走。

  沒辦法，誘惑太大了。

  無論是竊取權柄的方法，還是成就虛實位格的竅門，又或是扼殺光明權柄的獎勵，這些都能給他帶來巨大的好處。

  甚至如果三種好處都被他得到，甚至能讓他一舉超越其他主宰，成為整個大墟的至強者。

  為此，即便要冒些風險，暗涯也認為是值得的。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寒天給出的咒引，指向的不僅僅是真實之果，還是踏馬的三位！！！

  要知道，這三位無論哪個單拎出來，都是連虛無意志都無可奈何的存在。

  甚至有傳聞，很多很多年都沒再露面的幽絕主宰，事實上早就被這三位真實之果的其中一位，給囚禁在了身軀之內。

  現在聚集到一起……

  暗涯連逃跑都不敢。

  他是後起之秀，之前並沒有與真實之果接觸過，只聽說了一些傳聞。

  在傳聞中，三位真實之果的智慧都退化到了幾近於無，雖然保留了敵視虛無囚禁虛無的本能，但對虛無的察知能力極其微弱。

  一旦與之遭遇，只要維持住靜止不被發現，過段時間他們自己就會離開，繼續漫無目的的行走下去。

  “寒天！你給我等著！！”

  暗涯一邊小心翼翼維持靜止，一邊心中發狠，“等我回去，一定要向偉大的意志告發你！”(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