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發了話,麗嬪隻好去轉述。
她覺得自己像高級點兒的信鴿,唯一不同的是,信鴿給玉米豌豆,而她,賞的是稀有料子,其中一匹石榴紅的聯珠對孔雀紋錦,別提她多喜歡了。
“主子最近得的賞賜比以前還多些。”
知道內情的大宮女略帶感慨的說道。
“跟皇上說的話也多了,沒想到皇上兒女情長起來,竟比我的娘親話還多,”麗嬪壓著聲音道,怕被別人聽了去治她一個不敬的罪,可喉嚨底是止不住的笑意:“怕把她推在風口浪尖上,還留了我用膳,這份體面怕是宮裡頭的獨一份吧!”
獨一份的體面,也沒能令雲皎動容。
麗嬪在她面前提起皇上,她也隻當是一個最近來得勤些的過客,並未放在心上。
當窺見皇上體貼的一面,麗嬪更加明白到以往自己得到過的只是恩寵,並非寵愛。
麗嬪仰起頭,宮牆將天空切割成方形:“我想用那匹孔雀紋錦做一套新衣裳。”
“奴婢等會就去跑一趟,主子想用什麽剪裁?”
她有些悵惘,初得封號的時候,她也做過寵冠后宮的夢,可惜夢碎得很快,皇帝對嬪妃和氣,伺候過他的女人,總有一份情分在,但他並不和嬪妃玩談情說愛的遊戲,連說話都很少,很難令人生出被愛的幻覺。雖然在入宮前,麗嬪也沒和誰動真格的愛過,可是識別此事的能力怕是與生俱來的。
“回去跟熙嬪商量商量,她說新衣裳想跟我穿一樣的,說是姐妹裝。”
“熙嬪娘娘真是……別的主子都怕和別人穿一樣的,生怕被比了下去,她倒好。”
“孩子心性罷了,跟她計較什麽,”
麗嬪淡淡說著,唇角卻揚了起來:“皇上傳我去用膳,她還讓我打包點剩菜回去,這要是被別有用心的人聽了去,會怎麽想她?想皇上想得要吃剩菜?我又成什麽人了?”
看出主子只是嘴上抱怨,宮女沒有附和,只是抿著嘴笑。
再是這麽說,主子不還是和皇上提了?
而皇上也答應了。
說是剩菜,其實是單獨額外做好,放在精致食盒裡。
只是菜單是從今日的禦膳單子裡挑的,挑出來全是雲皎愛吃的菜。
……
回到鹹福宮後,麗嬪人還沒踏進正殿,雲皎就聞風迎了出來:“麗嬪姐姐,我的呢?”
“什麽你的?”
麗嬪挑眉。
雲皎扁嘴:“就是我的那個,麗嬪姐姐應該不能忘吧!”
她的臉明明很小,輪廓也鮮明,扁起嘴來時卻讓麗嬪想起以前養過的扁臉貓,虎頭虎腦的不說,委屈起來特別招人欺負,這怎麽忍得住呢?
“你要的剩菜?”於是麗嬪故意說:“我和皇上相談甚歡,把這事給忘了,你不會怪我吧!”
“不怪姐姐。”
剩菜沒了,雲皎有些失落,但她馬上抓住問題核心:“該怪皇上。”
千錯萬錯不是閨蜜的錯,一定是有居心不良的男人從中挑撥,誤了她們的事。
麗嬪忍俊不禁,讓宮女將提著的食盒交到雲皎身旁的雪芽手中:“不逗你玩了!肯定是給你帶了,皇上也沒聽到過這種要求……”
她還沒說完,就被雲皎撲進懷裡抱住。
“麗嬪姐姐真好。”
上輩子,雲皎在醫院看劇時,就經常看到家長去吃席,打包平常吃不到的好菜回家給小孩吃的橋段。不知怎地,就在她心裡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很想嘗試一回,有種被惦記的感覺。
麗嬪想了想:“禦膳菜式太多,是皇上挑的。”
“喔。”
麗嬪打量了她一下,沒從她臉上看出特別的感動神色,於是又說:“皇上說他也會彈琴,彈得比我好。”
這回雲皎豎起了小耳朵。
她腳步一頓,斬釘截鐵的說道:“以為自己彈得比麗嬪姐姐好,其實是並不的。”
天子再厲害,不比自己的閨蜜強。
麗嬪好氣又好笑,慶幸自從雲皎懷上之後,鹹福宮清了一波外人安插過來的釘子,嘴不嚴辦事不利索的被太后派來的嬤嬤收拾過一遍之後,再沒有過說閑話的情況,這不敬的話傳不出去。她哪敢說自己彈得比皇上好!
……而全程盯梢的暗衛把這段對話一字不漏地複述給了皇帝。
謝知行聽得連連冷笑。
第二天,尋了空他就去鹹福宮,大馬金刀地一坐,開始教雲皎彈琴。
他講話冷硬,她不愛聽,就想快些把人哄走:“皇上的琴藝出神入化,用來教臣妾暴殄天物了。”
“出神入化?”謝知行冷笑一些,慢調斯理地學她的話:“以為自己彈得比麗嬪好,其實是並不的。”
雲皎幾乎跳起來:“皇上怎麽知道的?”
“所言所行,皆逃不過朕的眼,既然說了做了,就不要怕承認。”
他淡聲說:“朕知道的事多著呢,朕勸你坦白從寬,把你說的那些大不敬的話給朕聽聽,朕不治你的罪。”
論做人的段位,謝知行還是技高一籌,雲皎活像被班主任逮住了上學帶手機的學生,耷拉下頭:“臣妾不該在背後說您碎嘴子話多。”
原來還有這一層來?謝知行他真不知。
“朕什麽時候話多了?”
“皇上的信都快堆滿臣妾床頭的箱子啦。”
這是獨一份的寵愛,她卻不稀罕,謝知行感到挫敗,想好好整治她,但再也不給她寫信了……那是不可能的,不來見她,冷一冷她……那到底是懲罰她還是懲罰他自己?摸摸良心,他竟拿她沒法子,只能盼著她不嫌棄自己,多掛念掛念他:“你嫌煩?”
謝知行繃著臉,乍看和平常沒分別,心裡頭悄悄的委屈上了。
“您能在百忙中想起臣妾來,是臣妾的榮幸。”
雲皎先把官腔說完,再道:“就是皇上說的都是朝政上的事,臣妾聽著又不懂,怎麽不說些好玩的呢!”
三句話把皇帝打擊成自閉。
他記得皇太祖是特別懂得玩的,風花雪月五季更迭都能玩出花來,一年有大半的日子待在園子,嫌皇宮拘著。老三他們也懂得玩,就他,只會埋首在山一樣的折子裡,每日能有什麽有趣的事呢!
到頭來,他在她眼中,竟然是個沒趣的男人麽?
雲皎覷他,他垂著眼,纖長的睫毛掩蓋住了所有心思和欲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