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會吹跑烏雲,這常理已經不適用於末世,從六點開始,北風便勁的讓冰雨又橫掃的趨勢,到了八點,仍是威勢十足,咻咻的卷著雨水擊打在牆體上,蕩起一lang又一lang的水煙,再加上天色昏沉,十米外的景物,便已模糊成一片。
“該死的天氣!”劉延熙站在窗口望了一會兒,確定這風雨一時半會兒根本不會停,心情抑鬱的嘟囔了一聲。
雖然有最先進的營帳可以隔溫,作戰服的保暖性能也不差,但對劉延熙這樣普通的狩魔者來說,寒冷依舊存在,在心裡。地表已經徹底變成了不適合生存的危險世界,在回到基站之前,心中的陰鬱和寒冷總也排遣不盡,就像過去的戰場綜合症,當今的狩魔人幾乎有70%的人患有或輕或重的魔鬱症,病情嚴重的會出現幻視幻聽,只是西安這一域,就已經有過六例從睡夢中驚醒,然後將親人當魔物宰殺的病例,這還僅僅是記錄在案的。
“尊上,要不要來一些?”圍坐在營火邊的西德尼指了指自己手中的不鏽鋼酒罐,五斤量的酒罐,他每次出門都要帶上一壺。
在這比冰河期更寒冷的末世,酒是一種不可或缺的存在。北來的路上,羅凌喝過十數種酒,其中最個性的據說是以魔能機甲的潤滑劑勾兌的,味道實在不敢恭維。西德尼手中的酒是以海麥為原料釀製的糧食酒,羅凌輕啜了一小口,卻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
“這酒是以特殊工藝釀製的?”
“喔!”西德尼以為羅凌對這酒有興趣,得意的介紹道:“基站老張師傅獨門手藝,在這西安,是第一流的。長安幫的長安醉燒系列也比不了。
“有帶海麥的麵粉麽?”
西德尼微微一怔,道:“有。”說著拿出一個十斤裝的麵粉袋子,遞給羅凌。
打開,看了看,撚了一撮,就那樣放進嘴裡咀嚼。羅凌將麵粉袋還給了西德尼。又問:“海麥的種植技術和最初的種子都是從長安幫那裡買來的?”
西德尼很肯定的點點頭,當時兩位會長前去買技術和麥種時,西德尼作為護衛全程參與,情況自然知道的非常詳細。
“那你們知不知道,這海麥對於普通人來說,等於是慢性自殺?”
羅凌如此一說,西德尼和他的夥伴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羅凌身上。
羅凌的目光依次與西德尼五人的目光對視,之後道:“看來你們確實不知道。外面的雨水,經過簡單的過濾或釋放添加劑,就可以作為海麥的養殖水了,對嗎?”
西德尼不自覺的點點頭。
“長安幫的人可能對你們說,過濾和添加劑可以中和水裡的魔能,使其變成海麥可以吸收的養分。而你們通過儀器,檢查收獲後的海麥,確認是合格的農作物。”
西德尼又點了點頭。
羅凌已經沒有了再將這個話題深入下去的打算,他認為高產的海麥其實是‘肉豬飼料’,這種作物同荊棘獄印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也就是說長安幫不過是另一種方式的惡魔統治。
“在最殘酷的歲月裡,利用人們心中的軟弱,創造一個救贖的奇跡。這樣的謊言無疑是卑劣而殘忍的。但同時,它確實讓無數人不必易子相食或生生餓斃,好死,賴活,這是個選擇。”羅凌說著輕輕闔上眼,仿佛小憩一般,神情呈一種放松狀態。
西德尼和他的夥伴們本就不是蠢人,羅凌的提點更是讓他們只剩苦笑。就算明知海麥是慢性毒藥又如何?不吃嘛?不吃連一個星期都活不了,除非能找到一種可以媲美海麥的糧食,否則就算大眾知道,恐怕做出的選擇也是舍棄未來而苟活現在吧。
“就這樣?”田壯壯看到西德尼該幹嘛幹嘛,繼續喝他的海麥釀酒,繼續吃他的海麥面餅,攤著手,心中充滿不甘。他相信羅凌的說辭,他覺得知道了真相的人應該為自己,為自己的親人,為所有人做點什麽。
西德尼將酒壺遞給了田壯壯,道:“有些東西是全世界通用的,難得糊塗。”
“哦!天!”田壯壯撫著額頭,“可不可以振作一些,積極一些?”
“勞苦大眾為了平等,為了大公,大同奮鬥了幾千年,又怎麽樣?壓迫已然存在,不平等依然存在,貧富差別依然存在,哪怕是惡魔入侵的今天還是情形如舊,惟一的區別就是坐位子的換了人,那位子也換了名稱。副隊,省省吧。除非我們能拿出可以媲美海麥的糧食,還有充足的證據,否則這事散出去只會圖增恐慌和動蕩。”展燾說著從西德尼那裡接過酒,大大的灌了一口。然後長長的呵了一口氣,“人活著,就是那麽回事。唉……”
“不行,我們死沒關系,可我們的後代……”田壯壯眼睛有些發紅,語氣中,卻已是充斥了頹喪的味道,他又何嘗不清楚事情的困難性,可一想到他拚死累活所為的一對子女,那份不甘,便象野火般難以熄滅,燒的意亂神慌。
當人的思維轉入死角,往往會嘗試另尋出路。
“長安幫會不會自己吃沒有問題的海麥,而賣給其他人的則是有問題的?”
“海麥真的有問題嗎?這魔劍士的話可信嗎?會不會只是象‘強輻射致命,但手機輻射卻無傷大雅’那樣的情況?”
陷入這類難題困擾的不僅僅是田壯壯,仍是那無煙的標準營火,午飯時的氣氛卻實在不怎麽樣,西德尼五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羅凌從靜坐中醒覺,將西德尼五人的表情都看在了眼中,知曉這第一步事已成。動搖長安幫統治的種子已經布下,現在付出的僅僅是幾句實話,以後要怎麽操作,就看情勢的發展了。
羅凌此時並不能保證這條路就一定行的通,畢竟五行之力的循環雖然神奇,然是否對海麥這樣的非本土植物有效,還需要實踐檢驗。而且時間上也未必就來得及完整的演一出‘翻身農奴把歌唱’的大劇,現在做的,只是為以後多一個或可能有的選擇。
下午14點半左右,風的咻咻聲漸漸退去,獨剩淋淋的雨聲。
西德尼五人收拾了行囊準備上路,在被魔姬引誘之前,他們本已滿載,此時自然是直接回基地。不想羅凌卻表示並不準備與他們同行。五人自然也勉強不來,就此辭行而去。
“老公,我們做什麽?”在羅凌身邊,刑娟樂得做一個不用想太多的小女人。
“殺!”羅凌笑笑,“簡嵩就是這麽個飛揚跋扈的人。每到一地,必以殺戮立威。”
同樣是殺戮,羅凌所挑選的對象並非普通魔物,而是惡魔士兵。雖然同樣是小群體式的存在模式,但惡魔士兵的組織性要遠高於普通魔物,一旦有相當指揮權限的惡魔來到,便能啟動這些惡魔士兵魔魂中的授命烙印,使之成為真正的軍士,魔物與其相比,哪怕就是實力高2-3個層次,也不過是散兵遊勇,不足為懼。
惡魔士兵的分布很像中世紀城堡時代的人類,以黑暗之門為都城核心,呈星型散布,越靠攏黑暗之門,群落據點越密集,因此,羅凌要殺惡魔士兵,只要向北邊的正陽鎮走便可。
白日適合趕路,羅凌四人一路向北,過北關正街上未央路,一直行到呂小寨立交橋都沒什麽事發生,偶遇一些落單的魔物,也都是繞著道走。這非是源於羅凌的威壓,而是來自東邪和西毒,惡魂的精神力和靈能之強,比之最低級別的惡魔領主也不逞多讓,此等強度的靈能往往意味著只需要念力施放,就能將低等魔物吃的死死的,這些魔物自然遇到這樣的存在,自然是恨不得多生兩條腿。
站在多處坍塌斷裂的呂小寨立交橋上西北望,原來的良田沃野此時已是千裡澤國。沒有鋼筋水泥叢林的阻擋,風在這裡不必千回百轉,其勢已然強勁。風雨在虛空中斜著拉成一道道可以推移的水簾,那瘋狂之勢完美的代表了現今的世界。
“水裡有東西。”西毒的主魂生前是名跟水打了一輩子教導的漁民。羅凌知道,但凡他提醒,這水裡的東西肯定不一般。
略微沉吟片刻,羅凌如風似電似的往東奔去,不到五分鍾,去而複返,右手中拎著一頭半死不活的破壞獸,破壞獸長的如同暴龍同老鼠的雜交品種,行跡猥瑣,一根惡心的鼠尾尖端是個含有毒素的骨刺之球,破壞獸有一張與身形不符的闊嘴吆喝滿嘴拆房專用的利齒,看起來很是森然,但這些家夥的肉質還是比較美味的,味道象雞肉卻又更為細嫩,就算以人的口感評論,蘸上芥末小料當三文魚吃都沒問題,羅凌看上的正是這一點。
指尖閃爍著水藍色的光芒,也不見羅凌如何動作,只是那麽一抓一扯,破壞獸的整張外皮,便被扯下大半。
破壞獸吃痛,劇烈的掙扎起來,嗵,它被扔進了水質混濁的澤國裡。
幾乎是第一時間,原本只是翻著漣漪的偌大一片水域突然如同開了鍋的沸水般翻動起來。羅凌這次看清了,那是一種形似鯊魚與毒刺魚的魔物,米許多長,有十幾斤的樣子,腦殼就像放大數倍的蛇頭,但頭殼是外骨質的,嘴裡是密密的三角形的牙齒,這些家夥的咬合能力非同尋常,那破壞獸的骨頭在其咬合下,便如同快刀下的西瓜皮,輕易的被啃斷,留下的潔面齊整且形狀清晰。
末世版的食人鯧,五六十斤重的破壞獸連十秒鍾都沒堅持到,就只剩一灘血水。
“我們繞一下。”羅凌做了決定,四人沿著北偏東的包茂高速前進。從立交橋上下來,雖然高速路的路基垂直高度超過1.5米,但積水還是漫過了路面,一尺左右,能夠清晰的看到水底的油路。
“那些魚魔會不會來?”
趕著刑娟的話音,十幾頭魚魔發現了羅凌四人,不管不顧的遊了過來。高速路上這樣的淺水區,根本不利於魚魔發揮自身所長,這些看似瘋狂的魔物其實已經選擇了死亡,不需要羅凌和刑娟出手,僅是東邪、西毒高射擊頻率的一連串點射,便在五秒鍾的時間裡爆掉了所有來犯魚魔的頭,四散的血腥味引來了更多的魚魔,它們不放過任何可以食用的東西,包括死去的同類,其中很有一些又衝向了羅凌四人。
殺不勝殺也得殺,400米很快甩在了身後,四人縱身上了高速下服務站的房頂,總算是暫時擺脫了魚魔的糾纏,一共連五分鍾都不到,殺死的魚魔竟然超過了300條。站在房頂,可清晰的看到一條長長的血水渾濁帶,無數的魚魔在高速附近大塊朵頤,蔚為壯觀。
“嘭!”羅凌口中輕輕發聲,轟隆隆如同悶雷的爆炸聲響從四人走過的路上發出。那是羅凌隨手安置的孢子炸彈,當量不大,但用來炸魚卻是足夠了。如今這一炸,一下子死了幾千條魚魔,附近的水域都為之一空。
羅凌確實不準備輕易放過這個機會,跑下去,又沿著高速路的一來一回布下兩溜孢子炸彈,這時,更遠些的魚魔順著血腥味遊到到了,抽準機會再度引爆,聲勢比之剛才還大,乾掉的魚魔倍數於前,偌大一片水域,浮屍無數,水為之藍。
“差不多了。”羅凌掐算著時間,同刑娟和東邪西毒藏身於服務站巨大遮陽頂的鋼架之內,這種中國石油標準的遮陽頂如同一個大屋的屋頂,四四方方,邊沿有斜坡,隨便從側面捅開個窟窿,便不妨礙觀察。
果不然,功夫不大,從北邊韓家灣那邊開來一對惡魔士兵,有四百左右的規模,七成精怪魔,兩成精怪魔法師,一成是類似於指揮官的高階魔物,其中領頭的是名擁有8分人類特征的魔侍。
這千裡澤國既是惡魔們的警戒區,也是它們的養魚場,如今一下子數以萬計的魚魔被殺,魔侍怒不可遏,邪火當頭,手一抬,一頭倒霉的精怪魔便成了泄憤的道具,被遙控捏碎了頭顱。
“給我找!炸魚的人肯定沒有走遠。”魔侍用深淵語向士兵們咆哮。
“不用找了,人在呢。”羅凌從鐵架上躍下,一邊說著,一邊踩著水面向惡魔們行去。
多少年沒見這麽屌的人類了,魔侍怒極反笑,習慣跟跪著人類說事的它也不多話,手一揮就要命兵士先將羅凌打個滿地找牙再說。
然而,羅凌比它的動作還要快,魔侍發現情形不對,命令士兵作戰的指令到了嘴邊已經改成:“小心突襲!”
晚了,最先倒霉的是精怪魔法師,這些暗法師具有追蹤能力的黑暗新星,還可以以每兩秒一個的頻率一口氣為自己或他人套最少二十面暗能護盾,便隻衝這一點,它們也是羅凌首要擊殺的目標。
幾乎是同時,十二名暗法師被從腳底下鑽出的冰刃骨梭自襠部鑽入,從頭頂冒出,一條線式的破壞使得它們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便一命嗚呼。之後,這些刃梭在羅凌的念力操控下如同遊魚一般在虛空中劃下冰藍色的光痕,撲向剩下的二十多名暗法師。
“領域!”魔侍臉上變色,它還是比較識貨的,哪怕它知曉這並非真正的領域,但仍不妨礙它產生畏懼和震撼,畢竟就算是它,也未曾擁有這樣的假領域。更何況是在這樣的環境中有著25%增幅的水系領域。
正是因為這假領域,因為水元素的極大豐富和季極度興奮,羅凌才能夠在限制能量輸出的基礎上,做到念動控制武器,且遊刃有余。
幼時《高達》中的念動浮遊炮給了羅凌靈感,誕生了此種無線製導的攻擊方式,而且隨著越來越多的水元素被激活到興奮狀態,羅凌施放的所有水系技法威力會越來越強大,其中便包括冰刃骨梭。
被激活了授命烙印的惡魔士兵無論是戰鬥反應還是配合能力都大大增高,羅凌發動攻擊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