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力、昏暗、窒息……水下曾是讓羅凌提起來就覺得毛骨悚然的地方。就仿佛是另一個世界，一個不屬於人類的世界。

  而作為一名深淵，水底的世界只是一個開始，然後是熔岩、虛空……羅凌並不清楚自己還需要多久，才能做到藏於九地之下。現在的他才剛剛能夠做到把水淵當作另一種主場，用國人的話講，他現在好好連條蛟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條成了精的魚，大魚。

  大魚吃小魚？

  未必！

  羅凌見識到了一種獨特的小魚，它們看起來象是蛤蟆，遊的也是蛙泳，每只有兩斤的樣子，這是牛蛙的分量，但它們絕對跟蛤蟆或青蛙沒有一毛錢的關系，因為它們是節肢動物，有著螃蟹般的硬殼，壁虎般的吸盤式足蹼，以及羅凌從未見過的如同雙面鋸條般的扁形口器。

  “whatthehellwasthat？！”羅凌初見這些家夥的時候，很想學《極度深寒》中的男主角那樣感歎下這些小東西的古怪，但他顯然沒那個展現主角魅力的時間，在這片水域中，這些鋸螅才是真正的主角，它們是一個大家庭，羅凌一進入水域，它們就紛紛從水底的淤泥中鑽出，閃爍著彩燈般的各色魔光，衝向羅凌，以顯示它們的熱情和好客。

  羅凌認為，如果這萬千世界中真的存在過饑餓地獄，那麽，這些鋸螅絕對跟其中的某種存在有著密切的血親聯系，這些家夥什麽都吃，同時不怕撐死，它們密密麻麻的附在水衣之上，將鋸條般的口器死命的向內插入，然後開始吸。被激活的水元素那不穩定的能量被其迅速的抽取。然而它們表示消化不了這種東西，嘭嘭嘭的爆體而亡，惡魔式的瘋狂卻讓它們前仆後繼，就仿佛是無數根大針筒不斷的抽取血液，魔能再以一種恐怖的速度下降著，羅凌一頭栽進了淤泥中，水衣以冰結的效力裹上淤泥，與死後卻無法脫離的鋸螅屍體，一起形成一個厚厚的繭，這才擺脫了這些亡命徒。

  幾乎是前後腳，羅凌剛在淤泥中安頓下來，十余道水線便從他的來路方向衝進了這水域。

  如果說羅凌的遊動方式象頭烏賊魚，那麽這些追擊的蟹甲魔就是金槍魚，速度冠軍，如同射出的魚叉、又急又猛，橫衝直撞。它們顯然沒料到這裡會有鋸螅這樣的變異魔物，一頭衝進來，首先被鋸螅彩燈般的遊移魔光所震驚，緊接著，這些小家夥雖然速度並不比蟹甲魔快多少，可勝在數量眾多，整片水域都布滿了這種東西，終於那麽幾個守株待兔成功的，它們的足蹼如吸盤般附在蟹甲魔身上，噌！鋒利的口器猛然刺入。

  蟹甲魔有四條臂，跟身體的比例顯得有些發育不良的畸形，但實質上這些臂的有力程度堪比t100的金屬骨架，喀！喀！它們很輕易的就將硬度可與超級堅果媲美的鋸螅捏成了碎片，但是稍微的耽擱便意味著更多的鋸螅衝了過來。

  對待生物，鋸螅另有拿手的東西，那就是在吸食之前，先為對方注射‘迷幻劑’，不同於蚊子在吸血前會注射毒素以稀釋血液一般，鋸螅注射的這種神經毒素就像是一種毒品，兩頭鋸螅所注射的‘迷幻劑’，就可以讓毒癮最大的那種癮君子產生快感，渾身爬滿的話，絕對算的上一種極樂。

  這種極樂是絕大多數生物所無法抵抗的。羅凌就見那十多隻蟹甲魔如同失去動力的航船，一頭衝進這水域，很快便徹底停止了動作，仿佛嗑了一噸搖頭丸般嗨到高頻率抽搐，然後猛的一頓，再沒了聲息。

  鋸螅並不打算就此放過蟹甲魔，它們的尾端有可以伸縮的管狀刺，就像無線電收音機的天線一般，這些刺刺入蟹甲魔的身體後開始排卵，之後，在一眾鋸螅的簇擁下，它們把蟹甲魔深埋入淤泥中，就像在處理花肥一般。

  “恐怖的小東西！”全程見識了鋸螅的另類強悍後，羅凌準備離開了，剛要動，心中猛的一悸，按捺住逃離的衝動，羅凌選擇了繼續潛伏。

  “魔將等級的高級惡魔！”羅凌憑借經驗推測出了後來這位追獵者的身份，所憑借的僅是水流中那微不可察的異常波動。

  羅凌不敢使用感知去感應，也不敢去用眼睛窺視，魔將的感應和直覺都是一等一的敏銳，它們可以輕易的察覺兩百米外投射過來的目光。論實力，如果說魔將是21世紀的攻擊型核潛艇，那麽羅凌現在的分身只能屈居於二戰德國的u型潛艇的位置。兩者的差距實在懸殊，如果不是羅凌有水淵領域，且這分身是單一的水系專屬，他甚至連躲藏的資格都沒有。

  鋸螅們的意識樸素而單純，它們不管對方是魔將還是魔王，這些變異而來的生物基因中並沒有威嚴烙印，或者說沒有惡魔系列的任何烙印。作為特殊環境中創造的特殊生物，它們的意識中甚至沒有足夠的危機回路，它們是以食物鏈頂端者的態度存在的，在它們眼裡，追來的哀難子爵就是一塊更豐美的蛋糕。

  哀難子爵此刻非常生氣，以它親自來追捕，追到這裡居然失去了獵物的目標，而現在，這些不開眼的卑微生物竟敢冒犯它的威嚴！

  嗤！這不是一聲，這是千百個聲音匯聚而成聲響，在短短的半秒時間內，哀難子爵完成了一次術法攻擊。惡魔在施展魔法、尤其是黑魔法時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尤其是實力達到了魔將水準的惡魔，它們的魔法施放，甚至可以稱的上是一種藝術。

  在那個瞬間，上千道電弧由哀難子爵的右爪虛握的雷球中釋放而出，整個水域都被照的一片燦亮，鋸螅就像陽光光線照耀下無所遁形的小鬼，迎接了一次風暴洗禮式的打擊，無數鋸螅成為了電弧上的串燒，更有甚者直接炸體而亡。

  然而，鋸螅的悍不畏死在此刻淋漓盡致的得以體現，一批幸運者撲到了的身上，伸口器狠狠的刺了下去。

  如果此刻羅凌有看，他就會驚訝的發現，哀難子爵的體表，有一層兩寸的厚的能量盾，這盾其實是由不斷生滅的無數細小電弧構成的，鋸螅竟然連這樣的能量都可以吸食，並且沒有發生象吸食羅凌時那樣的自爆事故。

  哀難子爵怎麽會允許如此卑微的生命沾染自己的身體？哪怕還隔著一層閃電護盾，鋸螅的行為仍是讓它怒不可遏。這怒火化作球形閃電擴散波，一波又一波向外擴張，體積的增加不斷的拉伸著閃電波，十米外時，就變成了一張電網，且孔洞不斷變大。由於閃電波的釋放頻率達到了恐怖的每一秒一次，因此前邊電網的漏洞基本上都被後續的電網彌補了，連續十波球形閃電，簡直就像純淨水的過濾體系，細密而無疏漏。這下，鋸螅在劫難逃，范圍內的鋸螅全部死亡，炸裂的屍體塞滿了偌大的水域，到處都是碎屑殘渣，讓人看著有嘔吐的衝動。

  哀難子爵用它那閃爍著電芒的眼睛仔細的注視著這片水域，半晌之後，無聲的展露了一個殘酷的笑容，雙臂猛揮，熾白的雷柱自他雙臂間形成，激射在水底的淤泥上，那效果就像是用鹽酸潑灑大理石地面，煙lang翻卷，嗤嗤有聲。更致命的是，這雷柱不間斷的釋放著能量，那淤泥層就像是被乙炔焊槍不斷烘烤的陶土，雷柱所過之處，淤泥都成了結晶體。

  嘭！沉悶的聲響中，一具蟹甲魔的屍體爆炸了，其身體中注入的大量鋸螅卵燃盡內的那一點點能量，釋放出火星般的光芒，在水中散開、消逝。

  嘭！又一具蟹甲魔的屍體在雷柱灼熱的電流烘烤中炸開！第三具、第四具……哀難子爵臉上漸漸綻放出快樂的笑容，斬草除根、消滅幼仔，這對它來說是比單純的殺戮更過癮的事。

  戰力值比沙魯強將近一倍，羅凌一點都不懷疑，即使是他本體前來，哀難子爵也絕對是第一流的大敵。尤其是操控雷電，這是一項極其稀有的能力，不在任何獄印的范圍之內，沒有有效的克制力量。如果可以選擇自身所掌握的力量形式，羅凌會選擇雷電，當這種力量在掌握在對手手中，則絕對是一種災難。

  羅凌就在淤泥下面，他不但不能運用水淵之力去抵抗哀難子爵的攻擊，反而得消弱到一個即使雷柱掃過，也不會引發異像的程度，說白了就是為了保住命，他得做出一定的犧牲。

  “藏在淤泥中的小家夥，我知道你在！不出來是嗎？那我就將你變成叫花雞！”哀難子爵的精神意識流就如同電訊訊號般在水域中傳播著，同時，他一雙手也確實沒閑著。強大的雷電能量以一種揮霍的手法加注於淤泥中，整個水域都變的渾濁不堪，更多的鋸螅死於非命。

  折騰了近半個小時，偌大的水域底部都被燒成了琉璃板，哀難子爵終於覺得意興闌珊了，沒有求饒、沒有哀嚎、沒有掙扎、沒有抗爭，等於沒有觀眾，自演自戲，水流隱隱，哀難子爵離開了，水域恢復了寧靜，屍骸、塵泥，該沉澱的都開始沉澱。

  一分鍾、十分鍾、一個小時、時間慢慢的過去。剩余的鋸螅們開始聚攏，它們要離開這個地方，換個新家。

  就在這個時候，哀難子爵鬼魅一般出現了。其實它一直沒有離開，它在等待羅凌的出現，它覺得羅凌就在附近。

  如今等待落空，那些鋸螅成了出氣筒，層層疊疊的電網罩籠過去，再度殺死了大量的鋸螅，這片水域的此種變異生物，幾乎被它趕盡殺絕。

  哀難子爵氣哼哼的遊走了。水域再度恢復了寧靜。

  時間繼續流逝，一個小時，十個小時……

  哀難子爵第三次出現，立在水中，它承認自己判斷失誤了一次，那頭獵物確實已經逃了。“哼，這次是有這些討厭的低賤蟲子阻礙視聽感知，下回，你就沒這麽好運了！”哀難子爵忍下了這根‘小刺’，風輕雲淡的離開了。之前的暴怒，之前的亂發脾氣，都不過是演戲，高級惡魔可以是臭脾氣，但絕對不會缺乏智慧，反倒是它們非常希望別人隻記住他它們的臭脾氣，並認為它們有些傻。

  羅凌覺得自己當了一會爙茄子。那是一道北方才菜，茄子切開口，塞進肉餡，裹了面糊炸，然後進籠屜裡蒸。先炸後蒸，外焦裡嫩加高溫蒸烤，就是這種感覺。即使有甲胄保護，燒傷面積仍超過了90%，如果是普通人，這樣的傷勢是致命的。羅凌終是挺了過來，水系能量本就有一定的愈合效力，羅凌也不走，就地治傷。

  兩天后，十幾隻蟹甲魔光臨了這裡，它們是哀難子爵派來的。結果水域底部自然是平平整整，沒有任何異常。

  羅凌知道，哀難子爵怕是要鬱悶一陣子了。像哀難子爵這樣等就階的存在，第一重要的不是勝負輸贏，而是信心。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判斷，相信自己的直覺。而這次哀難子爵會以為自己判斷失誤、直覺錯誤，這就像在自信的水晶上添了一點瑕疵，以此來談什麽深遠的影響還有些不夠格，但製造不快，並留下深刻的印象卻是必然的。從心態方面講，羅凌在這次賺到了0.5%的失常率。當失常率增加到一定值，面對羅凌，哀難子爵便等於自踩弱智光環，羅凌不曉得自己有沒有機會等到那一天，但在這一畝三分地混，跟這個魔將打擂台，怕是少不了的。

  第五天，羅凌提著一個泥殼回到了紫薇苑，泥殼中分為三檔，有三種鋸螅，第一種是原有品種，第二種是自蟹甲魔身體中孵化的，第是三種是受了哀難子爵的雷電之力卻沒有死而成功孵化的。

  羅凌認為他在無意中發現了一個禁忌寶藏，這寶藏就藏在這些鋸螅中，寶藏的名字叫基因解鎖，或者叫超級融合細胞，因為自蟹甲魔身體中孵出的那隻鋸螅竟有了蟹甲魔的一些特征，而第三隻更是學會了放電。

  本土魔物、新混沌時代、法則疏漏……這些詞在羅凌的思想中漸漸勾畫出一幅清晰的畫面：在希臘神話時代，海中有巨大的海妖、海獸、洞窟中、莽林中也有各種怪物，它們可不可以理解成變異生物？為什麽那麽多的變異生物？那麽現在這個末世，可不可以看做另一個神話時代呢？

  “有些人要封神，有些人要統治地獄，有些生物要成為怪物。哪怕它們是前兩者的踏腳石，可必然會在史書上留下自己的痕跡。”羅凌不知道那些被他命名為鋸螅的生物是如何形成的，但他決定和這些生物在未來發生一些主雇關系，或者，從它們身上榨取有些東西。

  和發現並研究鋸螅比較起來，高媛被贖回，以及劉義和他的兄弟成為毒藤女的跟班，在羅凌看來則根本算不了什麽了。哪怕將高媛帶走的正是那晚有一面之緣，羅凌曾答應過他有空找他喝茶的司徒方。

  “你竟然自立門戶，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司徒方還是等回了羅凌。田壯壯、劉輝、他的幾個隊員也在。

  “地下太擁擠了，況且這是我們公司的特長。”羅凌很明顯的有些大言不慚，柳雄、盧峰他們幾個的嚎叫聲這裡都能聽的清楚，他們正在非自願的接受毒藤女的改造，成功了就可以在地表世界裸奔而不用擔心魔能的傷害，不成功……

  “公司？什麽公司？”司徒方問的一本正經。雖然眼前的事實顯示，羅凌是在滿嘴跑火車，但司徒方卻覺得自己不應該表現出任何輕視，這出於他的習慣，同時也有受直覺影響的因素在裡邊。他覺得羅凌很快會讓這一地區的人另眼相看，他還覺得兩次遇到，就是命運送給他的機會。

  “獵頭公司。惡魔之頭。這是我們的主要業務取向。”

  司徒方又道：“掛牌了嗎？”

  “快了，就叫‘上一當’獵頭股份有限公司。”羅凌的惡趣味一旦發作，簡直讓人抓狂，他自己也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