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遠方小鎮（31）

  有人說，童年是人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刻。

  那時候的我們自由自在、無憂無慮，不用擔心那虛無縹緲的未來，也無需每時每刻都為生計而奔波。

  也有人說過……“人到了一定的歲數，自己就得是那個屋簷……再也無法另找地方躲雨了。”

  每每看到這句話……我都會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窒息感。

  ……

  我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多麽有責任感的人。

  隻完成自己分內的工作就好，其他事情與我有什麽關系……懷揣著這樣“離經叛道”的想法，我自然而然地被貼上了“懶惰”的標簽。

  “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平時加班從來就沒見到過你的影子！看看別人是怎麽做的，再看看你！”

  “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真是個廢物！”

  “……”

  “我不是在批評你，只是你……唉，真是太讓我寒心了。”

  ……真的，是我的錯嗎？
  我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自然就想要向周圍的人傾訴。

  但是，與自己有著二十年代溝的父母並不能理解所謂的“精神壓力”，只會說“大家都是這麽過來的”、“之所以對你有不滿，肯定是因為你還不夠努力”。

  無法在父母那裡找到安慰，就只能求助於與自己有著相同遭遇的同事。

  卻沒想到……

  本該是與自己站在統一戰線的同事，卻是隱秘的“眼線”。

  ……這就是社交。

  這就是社會。

  這就是所謂的“成年人的世界”。

  不被認同，不被理解……明明已經傾盡全力，卻連“好好活著”這麽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願望都無法實現。

  想要為了不被排斥、針對而改變自己，卻發現，無論怎麽努力，現狀都不會有任何變化。

  仍舊是無窮無盡的壓力……隨時隨地的謾罵。

  這時候我才意識到……我並沒有做錯什麽。

  只不過……在討厭你的那些人眼中，你的存在，本就是一種“錯誤”……僅此而已。

  ……

  父母的期待、生活的壓力、他人評判的目光。

  因難以回應父母的期待而產生的痛苦。因難以緩解生活的壓力而催生的窒息。因難以忽視他人的目光而誕生的絕望……

  一切的一切，仿佛是無形無狀，卻又無處不在的、數不清的線。

  將我緊緊地束縛在原地……動彈不得。

  ……

  好想逃。

  不管用什麽方法……不管去哪裡。

  好想逃。

  好想……逃離這個世界。

  ……

  “別人針對你不需要任何理由。這裡已經不是學校了，凡事都要留一個心眼，就算再如何不滿也要憋在心裡……我知道這很難受，但忍無可忍，從頭再忍，這不就是人生嗎？”

  長相溫柔、聲音甜美的女孩對我如此說道。

  “只要撐過這段時間就好啦。”她笑道，“等離開了這裡之後，一切一定都會變得好起來的。”

  “畢竟，沒有什麽比生命更重要。”

  她叫穆子柒，是我在大學時期認識的朋友。

  我們雖然性格不同，但在待人接物方面有著驚人的契合性。

  我們約好了以後要一起生活……一起過自己想過的人生。

  如果有無條件支持我的朋友在的話……黎明前的黑暗，似乎也不是那麽的難以忍受。

  就像柒柒說的那樣，只要撐過這段時間就好了。

  撐過去之後……等待著我的，等待著我們的，就是我們所向往的，最美好的人生。

  ……

  我還記得，那一天，是周六的晚上。

  柒柒很晚都沒有回來。

  我去她的辦公室找她，靠窗的工位上卻空無一人。

  面對我的詢問，人影稀疏的辦公室內沉寂了許久。

  最後，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告訴我，穆子柒在隔壁的辦公室，似乎正在被訓話。

  我匆忙趕過去的時候……只聽到了男人暴怒的尾音，以及女孩低聲的應和。

  從辦公室內走出的女孩臉上還帶著淚痕，雙眸中湧動的是我再熟悉不過……卻從未在她眼中見到過的情緒。

  饒是如此，在看到我那一瞬間。

  她還是露出了和往常無異的甜美笑容。

  那一晚之後……我每天都在後悔。

  如果我能再敏感一些就好了。

  如果我能再多關心她一句就好了。

  如果……

  如果……

  ……沒有那麽多的如果。

  這個世界上存在的，就只有殘酷的現實而已。

  ……

  “聽說了嗎，好像有個女生自殺了。”

  “真的？好可怕……”

  “這已經是今年的第三起了吧？唉……真是造孽啊。”

  ……

  沒有人關注。

  沒有人在意。

  一條活生生的人命所換來的……僅僅只有這寥寥的幾句討論而已。

  我不甘心。

  更不願意去相信。

  我的朋友……她是那麽的溫柔，那麽的樂觀，不管遇到怎樣的困難都能微笑面對。

  她明明那麽堅強……她明明說過，“沒有什麽比生命更重要”。

  可是。

  就算我再怎麽不相信，就算我再怎麽不甘心……又能如何呢？

  她的父母已經接受了金錢方面的補償，答應不會再追究此事。

  我和她只不過是普通的朋友關系，沒有血緣，在法律層面上也沒有任何關聯。

  我什麽都做不到……只能以微薄的力量，在網絡上聲嘶力竭地呐喊。

  ——他們是殺人凶手！
  他們是殺人凶手！！

  他們是殺人凶手！！！
  可是，卻連一絲波瀾都無法掀起。

  ……

  好想逃。

  用什麽方法都好……去哪裡都好。

  好想逃。

  好想……逃離這個世界。

  ……

  渾渾噩噩，不知過了多久。

  我的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那是一個聽起來很年輕的男聲，帶著一絲嘲諷，又藏著些許戲謔。

  “我可以贈予你堪比造物主的力量，只要你能在規定的時間內建立起一座合格的‘烏托邦’，我就答應，實現你的一個願望。”

  對於我來說，那簡直是世界上最優渥的條件了。

  ……

  “我想要，創造出一座美好的烏托邦。”

  “一座可以拋棄過去，可以忘卻未來，可以讓我和她都過上幸福生活的……烏托邦。”

  “這就是，我的願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