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後知後覺賈元春

  “聽說薛家姑娘，已從皇宮回來了！”

  “回來了？回哪兒來了？

  “還能回哪兒，自然是回她家裡去！”

  “這是為何？”

  “誰知道呢！”

  榮國府外廳院內，幾個丫頭一邊擦洗灑掃，一邊低聲議論著。

  今天學裡先生身體不適，於是便早些命下了課，賈寶玉便興衝衝的回來了。

  而丫頭們議論的話，也很自然被他聽了去。

  “你們說的可是真的？”寶玉連忙上前詢問。

  “見過二爺！”

  沒理會丫頭們的見禮，寶玉拉住其中一人問道：“你們說的可是真的，薛家那人已被攆出宮了？”

  眾人沒想到寶玉會是這般反應，面面相覷後其中一人說道：“薛家姑娘回家的事，我們也是聽人說的，其中內情實在不知！”

  雖然兩家近日沒往來，但下面奴仆卻有相交者，所以消息才會傳過來。

  寶玉根本沒想那麽多，當即便笑著蹦跳離開了，心情卻比憋出一首好詩還要高興。

  歷來進宮做侍讀的，非得公主成年時才會外放，哪有如寶釵這般半年多就出宮的。

  所以在寶玉看來，寶釵肯定是犯了什麽大錯，而後被皇后攆了出來。

  等他回到居住院內，丫頭們都發現他喜形於色，一個個不禁好奇起來。

  “二爺這是怎麽了？不就早放學一些，犯得著這般高興？”晴雯忍不住問道。

  依照她對寶玉的了解，今日值得這位爺高興的，恐怕也只有這件事了。

  蹦躂到榻上靠著，寶玉興奮得甩掉了鞋子，笑著說道：“你可知道，薛家那人被攆出宮了！”

  “薛家那人？”晴雯面露疑惑，隨即就想到了是誰。

  “她想攀附皇家，如今卻被皇家撇棄，真是報應啊……”

  聽到寶玉說這樣的話，晴雯著實想不太明白，這位爺為何對薛家姑娘有如此敵意。

  雖與寶釵接觸不多，但晴雯也知這位姑娘待人和善，府裡的人都念著她好。

  “去……中午吩咐廚房，讓他們多做幾個菜，伱再去取一壇酒來！”

  寶玉話音才落，收了衣服的襲人便進了屋裡，忍不住問道：“什麽好日子，二爺還要設宴慶賀?”

  襲人本是玩笑之言，卻聽寶玉說道：“你說得對……就是有天大的好事，需要慶賀！”

  可寶玉話音才落，卻聽外院方向傳來了動靜。

  正當他要遣人詢問情況，卻有丫頭來到了他院中，上氣不接下氣說道：“二爺，家裡傳旨公公來了，老爺讓通知您出去接旨！”

  “傳旨公公來了？傳的什麽旨意？”

  寶玉嘀咕了一聲，一旁襲人已拿了衣服過來，說話便要給他套上。

  “咱們家大小姐封了太子妃，宮裡的賞賜便多了好些，說不定今日也是來賞東西的，二爺還是趕緊穿好衣裳去接旨吧！”

  聽了這話，賈寶玉隻覺得掃興，卻還是依言穿好了衣衫。

  此刻在榮國府外院裡，賈赦親自招待著傳旨太監，旁敲側擊想要問明情況。

  即使收了好處，但傳旨太監也不敢漏口風，只是笑著說道：“將軍不必問了，左右是好事！”

  得知了這一點，賈赦的心才落到地上，然後便與傳旨太監說笑起來。

  在此過程中，賈家上下也在迅速準備接旨事宜，比如香案陳設等物……

  大概十幾分鍾後，賈家一切都準備就緒，男女老少都排班站在了院中。

  傳旨太監站在階上，目光掃向賈家眾人後，最後落在了黛玉身上。

  察覺到老太監的審視，黛玉也看了一眼對方，卻見後者微笑以對。

  只見這傳旨太監拿起旨意，展開之後念道：“皇后娘娘懿旨！”

  “臣等叩問皇后娘娘安，千歲千歲千千歲！”

  賈家眾人叩拜之後，便一股腦的跪伏於地，神色間滿是恭敬之色。

  “懿旨……”

  “林家之女黛玉，勤勉好學，性行溫良……”

  詔書一開始就誇黛玉，讓賈家眾人大為驚訝，不明白這是怎樣一回事，作為當事人的黛玉也是一臉懵。

  “今當褒獎功臣，本宮特降恩典，選林家女為公主侍讀，養教於坤寧宮！”

  “欽此！”

  選黛玉為公主侍讀，就已讓賈家眾人驚訝，而詔書的最後一句，更是讓他們瞪大了下巴。

  養教於坤寧宮，這可是了不得的恩典，等同於皇后認了個乾女兒。

  還是賈母反應夠快，微微轉頭看向身後黛玉，提點道：“丫頭，還不趕緊叩謝娘娘天恩！”

  說實話，對於進宮這件事，黛玉是真沒多啥興趣，她更喜歡宮外無拘無束的生活。

  可如今是皇后娘娘恩典，作為臣下又豈有拒絕的道理……黛玉非常明白。

  “臣女叩謝皇后娘娘天恩，恭祝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在黛玉謝恩之時，跪在前面的寶玉已攥緊了拳頭，當下是他無法接受的現實。

  此刻賈璉不在家，左右並無人看住寶玉，但卻有人發現了他的異常。

  “二哥，你怎麽了？”賈環在一旁問道。

  “林姐姐要進宮了，我們該為她高興才對！”

  賈環這小子沒安好心，後面這句話就是故意的，目的便是引寶玉發怒而受罰。

  可是呢……寶玉還是那個寶玉，眼下面對的是皇后懿旨，他豈有膽量做什麽。

  況且他也知道，自己即便做些什麽，也根本改變不了現狀，反而會為家裡招來禍患。

  “滾一邊去！”寶玉看向賈環，目光之中飽含怒火。

  被他呵斥，賈環也只是笑了笑，他是個沒臉沒皮的人，只要看寶玉生氣他就高興。

  再說前面，黛玉蓮步款款走到傳旨太監面前，勾著腰抬起手接過了懿旨，心中卻實在難以平靜。

  傳旨太監笑容和煦，提醒道：“林姑娘，這兩天就收拾好，後天宮裡會有人來接你！”

  “是！”

  “諸位都起來吧，傳旨已畢……咱家也該回去複命了！”

  “已至中午，公公此刻回宮，只怕也過了午膳之時，不如留寒舍用飯之後，再行啟程回宮吧！”

  此刻賈政也不在家，便只有賈赦過來招呼，說出的話倒也妥當。

  “這……豈非叨擾了你們！”

  “公公這是哪裡話，勞煩你來走一趟，若在讓你們餓著走，我們榮國府可沒臉見人了！”

  上前拉住這老太監，賈赦笑呵呵道：“只是寒舍粗茶淡飯，恐怠慢了各位天使！”

  “客氣了客氣了！”

  看向跟自己一道來的侍衛和宦官，傳旨太監假意問道：“諸位……榮國府盛情難卻，你們怎麽說？”

  立時有小宦官答道：“既然如此，那就留下吧！”

  “賈老爺熱心腸，咱們可不能寒了人家心！”

  幾個小宦官你一言我一語，就算把這件事給說定了，他們一行也順道留了下來。

  …………

  傳旨太監一行被精心招待時，黛玉也在接受眾人祝賀。

  尤其賈家老太太，雖然她不舍黛玉離開，但也為外孫女有今日而高興。

  養教於坤寧宮，這是了不得的恩典，讓一眾賈家女兒羨慕無比。
    唯有在場的王夫人，此刻隻覺得黛玉有今日造化，全是托了自家女兒的福，否則皇后哪會知道這麽個毛丫頭。

  當然了，黛玉的離開王夫人是高興的，這樣她的寶貝兒子就能安心讀書。

  再說賈寶玉，看著被眾人環繞的黛玉，雖然此刻人還在眼前，他卻覺得兩人之間相隔千裡。

  若是以前，他定會擠到人群中去，跟黛玉表明心意，告訴她不要進宮去。

  可現在他根本沒這勇氣，因為只要他一開口，定會引來全家上下的敵視。

  所以他只能等，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了，再單獨找黛玉說話。

  “二爺，該回去了！”看著傻站著的寶玉，襲人低聲提醒道。

  “我不回去！”寶玉連連搖頭。

  知道寶玉的心思，襲人無奈道：“林姑娘進宮，乃是皇后娘娘懿旨，這是她的造化！”

  寶玉回過頭去，冷眼說道：“你要是再說這話，明天我就攆你出去！”

  襲人能怎麽辦呢，此刻她只能老實閉嘴，並看著寶玉不讓他亂來。

  院中眾人說笑了一陣，然後賈母等便領著黛玉往內宅趕去，如此人群才算時散了。

  見時機已到，寶玉也就跟了進去，今天沒人會在意他又亂闖內宅。

  去到賈母院中，寶玉瞅準時機拉住紫鵑，並請她去把黛玉請出來。

  此刻客廳之內，一眾女眷正說笑著，而黛玉毫無疑問是其中焦點。

  有人祝福她得皇后垂青，也有人叮囑她進了宮要謹言慎行，而黛玉則一直處於應承之中。

  此刻她覺得心累，隻想著逃離此地，但貿然離開又顯得失禮。

  這時紫鵑來了，在她耳邊低聲轉達了寶玉的話。

  正常來說，黛玉不太想單獨見寶玉，但眼下卻得要借其脫身。

  於是她來到賈母耳邊，向其說了寶玉相邀，賈母自然準她快去快回。

  有了賈母發話，黛玉便款款離開，屋內眾人談話氛圍不變。

  且說黛玉出了屋子，寶玉立馬就迎了上去，只是在靠近到了兩三步時，他又很自覺的停了下來。

  這一刻寶玉突然發現，自己和黛玉已變得生分，不再如以往那般親密無間。

  “二哥哥，你尋我何事？”黛玉輕聲問道。

  她其實知道寶玉想說什麽，但她也知道無論對方說什麽，都改變不了自己要進宮的現實。

  寶玉此刻心懷憤懣，心裡準備了一肚子話要說。

  可當看到嫻靜平和的黛玉，他的那些話都顯得不合時宜。

  “我突然才發現，妹妹比以往高了不少！”寶玉脫口而出，臉上也逐漸露出笑容。

  “二哥哥也比以往沉穩了許多！”黛玉答道。

  “如今妹妹要進宮去了，在那裡人生地不熟，妹妹可得照顧好自己！”寶玉悉心叮囑。

  “嗯，我知道照顧自己，二哥哥也要聽舅舅的話！”

  這一刻兩個人都成長了許多，便少了此前的小兒女之態度。

  此刻二人道別的情形，就好像當初剛見面時的樣子。

  接下來兩人心態平和，又各自問候了幾句，這一刻他們確實又成長了。

  該說的都說了，便見寶玉灑脫一笑：“那好，我就先回去了，妹妹也進屋去吧，外面涼！”

  “二哥哥慢走！”

  看著寶玉轉身離去背影，黛玉隻覺得心情更為低落，她和寶玉終究回不到從前。

  但看到寶玉成長，黛玉也覺得格外欣慰，至少大家都變得更好了。

  可她哪裡會知道，轉過身去的寶玉已是淚流滿面，他自覺已失去此生最寶貴的東西。

  但為了不讓黛玉擔心，所以他絕不能哭出來，於是他只能一個人承受下所有。

  回到自己院裡，寶玉一頭便栽到床上，並用被子捂住了臉。

  就這樣一連過了兩日，黛玉被宮裡的人接走了，而寶玉也因此而病倒了。

  有時候就是這麽巧，寶玉病倒沒兩天時間，臥病東宮的太子卻逐漸康復了。

  這也讓元春送了口氣，第一次返回了自己寢宮之中。

  沒錯，太子臥病的這段時間裡，元春始終沒離開過一步，盡心侍奉堪稱模范妻子。

  坐到梳妝鏡前，元春一邊讓婢女幫忙梳洗，一邊聽著對方絮叨宮裡的事。

  “你是說……林丫頭進宮了？”元春很是好奇。

  “正是，今天坤寧宮的人去接了！”抱琴輕聲說道，生怕打擾到疲乏的太子妃。

  “侍讀之位已滿，如何能再召侍讀？這不合規矩！”

  “據說……是薛家小姐出宮了！”抱琴說這話時有些遲疑，因為她知道一些不確定消息。

  “出宮？寶釵那般處事周全之人，難道會犯什麽大錯？我記得母后格外喜愛她，豈會輕易遣她出宮！”

  “據說……薛姑娘出宮，是要參選王妃！”

  “參選王妃？選老十三的王妃？”

  “想來是的！”

  聽到這裡元春越發驚訝，這才不問世事半個月而已，卻讓她感覺外界已天翻地覆。

  “寶丫頭是侍讀，豈能隨意參選王妃？”

  元春可算問到關鍵點了，抱琴略微思索後便答道：“奴婢聽說……是睿王妃幫忙在皇后娘娘面前說和，才給薛姑娘求來的恩典！”

  一聽這話，元春差點兒就被氣暈了，她沒想到這裡面還有陳芷的事。

  寶釵要選王妃，在元春看來是好事，如果能選上就更是好事。

  可如今陳芷在裡面幫了忙，就讓元春覺得此事不純粹了，也讓她對寶釵有了看法。

  明明有自己這表姐，堂堂的太子妃在，寶釵又何必要請陳芷那賤人幫忙。

  雖是越想越覺得來氣，可元春還是保持了理智，猜測裡面或許另有內情。

  只因她知道寶釵品性和聰穎，本不該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

  “傳我諭……讓寶釵來宮裡見我！”元春沉聲說道。

  自從她成了太子妃，受到的約束就少了許多，召見寶釵是不成問題。

  只是對自己家裡的人，元春還是報適當保持距離，以免被有心人打個勾結內外的罪名。

  “是！”

  待元春吩咐之後，很快東宮就派出了太監，一路往薛家去了。

  大概半個時辰後，元春的話就被帶到寶釵耳中。

  此刻的她正在練習刺繡，相比於宮裡還是挺無聊的。

  參選的文書已經遞上去了，因為有皇后允準，自然無人拿她身世做文章。

  “太子妃要見我？”

  聽到鶯兒傳話，寶釵略微有些詫異，但很快明白了元春意圖。

  宮裡發生這麽多事，元春現在才要詢問情況，在寶釵看來不免有些遲了。

  只不過，這樣的事她終要去面對，如何回話這些天她已經想好。

  她會如實陳述這件事，不管元春是否懷疑，反正她能做到問心無愧。

  和寶釵的平淡不同，此刻薛姨媽已是憂心忡忡，以為元春是派人來問罪了。

  太子妃，天下第二尊貴的女人，很容易給薛姨媽帶來壓力，即使對方還是她的外甥女。

  “娘，你且安心，不會有事！”臨別之際，寶釵給了親娘一個微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