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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第一臣》528.第527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

  杜淹自幼聰惠,外祖郭家極其顯貴,而長兄杜吒生母早亡,二人同父異母,自幼便是不合,這也是千百年來常見的家庭矛盾。

  杜吒生有三子,長子籍籍無名,客居洛陽,未曾出仕,次子便是現任太子中庶子杜如晦,幼子名叫杜楚客,現居嵩山。

  杜淹在洛陽擔任偽鄭的吏部尚書,位高權重,便在王世充面前進讒,將在洛陽的兩個侄子全部下獄,在獄中,杜如晦的長兄受盡折磨而死,弟弟杜楚客僥幸活命。

  在李世民平定洛陽後,杜淹作為偽鄭重臣,定為死罪,杜楚客請杜如晦向李世民求情,饒恕杜淹,杜如晦惱怒杜淹害死兄長,並未應允。

  杜楚客悲戚哭泣道:“叔父已害死大哥,如今二哥又不肯營救叔父,我杜家竟要自相殘殺,何其悲痛”。

  杜如晦終究是狠不下心,向李世民求情,赦免杜淹罪過。

  只是沒有想到杜淹實在是無恥至極,李世民可以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但是杜淹惱怒李世民攻滅鄭國,竟是投奔李建成,負責選官的房玄齡聞訊立即提前下手,征辟杜淹為天策府兵曹參軍。

  在楊文乾謀反後,李淵震怒,兩邊各打一棒,太子系貶謫王珪、韋挺等人,秦王系便將杜淹流放,
  正是這個事給予杜淹政治資本,因為李淵認為是杜淹教唆李世民爭儲,李世民知道這並不是杜淹的罪過。

  再後來李世民登儲後,召杜淹回朝,杜淹因“頂罪”之功,官拜禦史大夫,統領三司之一的禦史台。

  實際上杜淹這人才華卓絕,頗有識人之明,當年他交好的韋福嗣,後來官職內史舍人,若非卷入楊玄感之亂,定可拜相。

  在原本軌跡上,杜淹最後擔任吏部尚書,先後舉薦數十人,其中頗多賢才,按道理來說,杜淹應該頗多讚譽才是,但偏偏相反,杜淹一片罵名,毫無美名。

  因為杜淹不善交集,跟有救命之恩侄子杜如晦、杜楚客終生沒有往來,面對皇親國戚長孫無忌,杜淹也是與之交惡。

  他身兼兩職,深受李世民信任。

  身為禦史大夫,本應以身作則,守身持正,但他兼任吏部尚書時,舉薦人才竟是收受賄賂。

  想到關於杜淹的事跡,高衝忽然明白,眼中一亮,點頭讚道:“阿耶,杜淹此人,善於鑽營,深諳帝王心意,真是高明啊”。

  高君雅一愣,“此話怎講?”他只是單純看不慣杜淹人品而已。

  “他想做孤臣”,高衝佩服的說道。

  “孤臣?”高君雅一頓,繼而臉色變得有些沉重,“我明白了,那明天你更要直接彈劾張平高,不必給他禦史台留臉”。

  “這是自然”,高衝點頭笑道。

  《舊唐書》記載:“時淹任二職,而無清廉之譽,又素與無忌不協,為時論所譏”。

  《新唐書》記載:“淹典二職,貴重於朝也,而亡清白名,獲譏當世”。

  足以證明,杜淹完全是以“自汙”來獲取李世民重用。

  對於杜淹,李世民只是把他當做一把刀,因為杜淹熟知歷代典製規章,頗有手段。

  有一件事便可以證明李世民對於杜淹同樣厭惡。

  杜淹舉薦刑部員外郎郅懷道,對李世民說道:“懷道在前隋擔任吏部主事時便有清名,當時隋煬帝下江都,百官附和,唯有懷道反對”。

  李世民反問道:“那你的意見呢?”杜淹回答:“我同意去”。

  李世民問道:“對待君主應該直言正諫,雖有冒犯也在所不顧,你既然認為郅懷道的意見正確,為何沒有進諫呢?”

  杜淹跪地拜道:“臣人微言輕,即便進諫隋煬帝也不會采納,反而白白葬送性命,於事無補”。

  李世民斥責道:“你既然認為君主無道,為何還在他的朝廷任職?既然已經做官,為何不願匡正君主過失?”

  李世民繼續問道:“你在前隋人微言輕而不勸諫,在偽鄭深受世充信任,為何還不勸諫?”

  杜淹道:“世充昏聵,我曾勸諫,但他不聽”。

  “世充如果修德從善,自不會滅亡,他既然無道拒諫,你為何要在他的偽朝做官呢?”李世民再次斥責道。

  杜淹惶恐不安,無言以對。

  但是從此以後,杜淹反倒是官運亨通,官拜禦史大夫,爵封安吉郡公,最後兼任吏部尚書,特許參議朝政,成為宰輔,死後追贈尚書右仆射,諡號為襄,極受榮寵。

  現在既然已經分析出杜淹的立場,那高衝心裡便是知道後面如何行事了,抬頭看向高君雅,父子二人相視一笑。

  杜淹,既然你選擇成為孤臣,那就不好意思了。

  於私,我看不慣你的人品,我跟杜如晦的恩主,長孫無忌更是乖外甥,我不可能幫助你這個外人。

  於公,既然李世民也願意接受你這個孤臣,那我更要順遂李世民的心意,只有這樣,李世民使用你這把刀才會更加順手。

  每次父子夜談,高衝都是受益良多,有時候一人智短,二人智長,更何況父親是一個老謀深算的老狐狸。

  高衝忽然心裡一動,偷摸問道:“既然太子有這個心意,那不如我們加一把火?”

  “說說看”,高君雅眉頭一皺,“當心過猶不及”。

  高衝一頓,“劉政會這廝,聖人心腹,不如……”。

  高君雅聞言便是打斷道:“適可而止,劉政會暫時不要動了”。

  見高衝不解,高君雅瞪眼訓斥道:“太子尚未登基,便是大肆清除老臣,當心名聲受損。張瑾這是殺人於無形之中,不必在意。

  只有張平高,這才是你這個太子心腹該做的事,這種事,只有第一次才有意義,過猶不及”。

  實際上正如高君雅所言,張瑾是在李世民做皇太子的時候於無形之中解決的。

  李世民登基後,便是開始著手清理老臣。

  司空、魏國公裴寂出任蒲州都督,後結交妖僧法雅,獲罪流放靜州,因平叛有功,下詔還朝,死於途中。

  左領軍將軍、蕭國公張平高出任丹州刺史,後因結交妖人,免去官職,死於家中。

  光祿卿、邢國公劉政會出任洪州都督,直到貞觀九年病逝,終生未能還朝。

  太府卿、真定郡公許世緒出任蔡州刺史,此後歷任鄂州、瓜州、豫州等地刺史,終生未能還朝。

  苑遊將軍、郇國公錢九隴出任眉州刺史,終生未能還朝。

  一朝天子一朝臣,便是如此真實。

  新的領袖上台,肯定需要重新整肅朝堂,老臣給新人讓位,而老臣基本上也就遠離權利中樞,到地方上去發揮余熱,開始養老生活了。

  聽得高君雅的話,高衝便是明白,點頭說道:“阿耶說的對,這種事情需要慢慢來”。

  高君雅瞥一眼高衝,“特別是太子好名聲,更要當心,再者說,這種事你後面即便要做,也不能親自去做”。

  高衝眼睛一亮,豎起大拇指稱讚道:“阿耶你真是這個……大可以送給季輔兄長刷政績啊”。

  “愚蠢”,豈料高君雅再次沉聲呵斥道:“如此眼光短淺,如何應對朝堂的明爭暗鬥,你將來是做宰輔的人,這種髒事務必遠離,記住,簡在帝心即可,不必親力親為”。

  “我明白了,格局要大”,高衝微微一愣,然後便是點頭說道:“我現在的認知太受限了,行軍打仗或許勉強及格,但在朝堂之上,還需阿耶多多教導”。

  高君自顧自斟滿茶水,“你基本定型了,這也是你的處世之道,不可勉強。我有這閑暇,還不如教導你二弟”。

  高衝臉色一黑,這話說的……意思就是我基本上廢了,你已經將心思放在老二身上了唄。

  “滾吧”,高君雅淡淡說道:“記得寫成奏本”。

  高衝躬身應著,若有所思的走出書房。

  “‘禦政之首,鼎新革故’,雲牙子誠不我欺也”,高君雅負手起身,來到窗邊。

  看著紛紛雪花,天地之間,迷迷茫茫,雪花飄蕩進來,落在高君雅斑白的頭髮上,只聽得幽幽一歎,“不僅在政,亦在於人呐”,消散在風月之中。

  東漢名士魏伯陽,出身名門,生性好道,不肯仕宦,求仙於鳳鳴山,號雲牙子。

  雲牙子著有《周易參同契》,譽為丹經之祖,名為內外丹修的丹術理論著作,實則包羅萬象,蘊含天地哲理。

  “禦政之首,鼎新革故”,這句至理名言便出自《周易參同契》,認為“革故鼎新”是治國理政的首要之務。

  高衝回到書房後,便是立即著手開始寫奏本,這種義正辭嚴的語句,現在道德和法制的製高點上去批判張平高,正是高衝最擅長的手法。

  等寫完奏本後,高衝檢查一遍,頗為滿意。

  這時,李秀婉端著一碗羹湯進來,“郎君,你今夜只顧著飲酒,都沒有吃些東西,來碗羹湯壓一壓吧”。

  “娘子真好”,高衝賤兮兮的笑道接過羹湯咕嚕嚕喝下去,便是摟著李秀婉,咬著她的耳唇呢喃道:“娘子,多日進學,我們來學習學習吧”。

  感受著耳邊的溫熱之氣,李秀婉身子一顫,臉色羞紅,埋進高衝懷中,“郎君,你太壞了……”。

  高衝哈哈大笑,起身將李秀婉抱在床榻上,正準備進一步動作,李秀婉忽然抱住高衝,低眉笑道:“郎君慢著,我、我好像有喜了”。

  聽得這話,高衝一頓,繼而欣喜問道:“真的?”

  李秀婉羞怯的點點頭,“我感覺得到,應是不會錯的”。

  “這玩意還能感覺?”高衝瞪眼問道:“還是請醫師來看看妥當”。

  李秀婉白了一眼高衝,點頭應著,她已經兩個月沒來月事了。

  高衝一把打開房門,高興的喊道:“高大,高二,快請醫師,快,另外,府中上下,全部有賞”。

  高二疑惑不解的領命而去,請醫師應是身體不適,為何如此興奮,只有高大似乎明白,躬身恭賀道:“祝賀郎君”。

  不多時,醫師還沒有來,高君雅夫婦急匆匆而來。

  “衝兒,怎麽了?何事急請醫師?可是哪裡不舒服?”薛氏焦急問道,她還以為高衝夫婦二人身體不適。

  高君雅同樣關切的眼神看過來。

  高衝咧嘴大笑,“沒事,不對,有事,是喜事,六娘又懷了”。

  薛氏一聽便是高興得合不攏嘴,連忙上前扶著李秀婉,“哎呀,這可真是祖宗保佑啊,來,公主快快坐下,莫要站在這了,更深露重,小心受寒”。

  “阿娘,不要緊,還不確定是不是呢?”李秀婉紅著臉說道。

  “不管是不是,也不能受寒啊,走,快進去……”,薛氏絮絮叨叨的推搡著李秀婉進屋。

  “不錯”,高君雅撚須點頭讚道:“再接再厲”。

  高衝臉色一黑,這玩意兒還能再接再厲……

  這時,高二終於將醫師請來,“阿郎,郎君,趙醫師請來了”。

  “趙醫師,有禮了”,高衝行禮道,然後急吼吼的將趙醫師請進屋裡,“趙醫師你快看看,究竟是不是喜脈?”

  趙醫師來不及客氣,把脈過後便是面露笑意,“恭喜公主,恭喜燕國公,恭喜高寺卿,公主確實是有喜了,已經兩月有余”。

  眾人聞言,紛紛欣喜不已,這一夜,高府很是熱鬧。

  “郎君,現在公主又懷上了,高家終於又要開枝散葉了,我是打心底裡高興”,後院主臥之中,薛氏依舊是沉浸在喜悅之中,眼眶通紅的說道。

  高君雅知道娘子的心思,便是上前牽住薛氏的手,笑道:“到時候又要娘子辛勞看顧了”。

  “郎君說的什麽話,我巴不得這樣呢”,薛氏笑道,說著便是坐回床榻上慨歎道:“只是我肚子不爭氣,隻給郎君生育二子一女,偏偏郎君房中也沒個人……”。

  前些年薛氏的壓力很大,她隻給高君雅生育一子一女,高家人丁稀薄,偏偏高君雅不願納妾,這無形之中給予薛氏莫大的壓力,難免會有人認為薛氏是妒婦。

  “娘子莫要這樣說”,高君雅緊緊抱住薛氏,幽幽歎道:“我高君雅不願納妾,這不是你的原因,我只是不願意我父親的遭遇在高家重演”。

  見高君雅提及父親,薛氏便忙是說道:“好了,我也就說說而已,郎君快些歇息吧,明日還要早朝呢”。

  一邊催促著高君雅歇息,薛氏一臉充滿希望計劃道:“明天我就入宮報喜,然後請太醫署的太醫過來看看,再去找我那幾位老姐妹尋摸一些好東西來給公主補補……”。

  聽得妻子的念念碎碎,高君雅並未轉移注意力,只是深深一歎,閉目入睡。

  薛氏看在眼裡,心疼不已,緊緊抱住高君雅,“郎君,都過去了,現在高家不一樣了……睡吧”。

  “嗯……”,高君雅輕聲回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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