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第三魔法的歌謠

  在被朔月帶著走的時候，白野承認她心裡是充滿了期待的。

  能夠直觀的接觸人類史，英雄豪傑們的匯聚之地……那究竟是什麽地方呢？

  是記載著古今歷史的大書庫？還是播放著過往偉業的放映廳？是傳說中的圓桌聚會，還是酒宴中的諸王紀行？
  正是因為懷揣著如此大的期待，所以站在食堂門口的時候，白野的表情才會變得這麽抽搐。

  “我說，朔月啊……”

  “嗯，怎麽了嗎，禦主？”青年已經在餐桌前落座，微笑著，那雙金色的眼瞳裡像是藏著狐狸，“正如我說的，這裡就是聚集了無數英雄，銘刻了無數人類史的地方。”

  抬起手臂，向白野展示食堂裡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些禦主們藏著掖著的從者們紛紛顯出形體，盡情享受著美食的歡愉。

  “就好像在大不列顛喊一聲‘阿爾托莉雅開飯了！’就能召喚那位光輝的騎士王一樣，正因為懂得一餐一飯的珍貴，所以任何英雄都不會放過這美妙的時刻。”

  似乎說出了會被寶具糊臉的秘密，但是朔月無動於衷，只是欣賞著白野精彩的表情，嘴角勾起惡趣味滿滿的笑容。

  “怎麽樣啊禦主，人類史上的英雄們，可是盡在你的眼前呢！”

  那也不是我能碰的啊，沒發現別的禦主都在盯著你嗎！

  ‘啪’的一聲，白野伸手蓋在臉上，無聲歎息。

  我真傻，真的。

  就不該信了朔月的鬼話！

  岸波白野，第10086次在某人惡趣味的玩弄下氣抖冷，卻又束手無策，無助的像個孩子。

  “朔月你就知道欺負我，你可以一眼認出他們是誰，可光是看臉，我哪裡能知道從者的情報啊……”

  少女趴在桌上嘀咕，明明是禦主卻沒有絲毫氣勢，反而像個軟糯的鄰家女孩，而在她身邊，知心大哥哥發出了輕笑聲，眼光閃爍，頓時有一個想法成形。

  想到就做。

  “那就聽好了白野，這些從者們究竟來自何方，繼承了怎樣的血脈，在哪個文明圈留下了他們的故事……”

  白野錯愕抬頭，只見青年指節輕叩餐桌，清了清嗓子。

  他說：“我會讓他們，親口告訴你。”

  不等岸波白野反應過來，她身邊的從者就站起身來，雙手在身前拂過。

  投影魔術展開，物質構築開始。

  食堂在刹那間陷入沉寂，魔術的氣息毫不掩飾的擴散開來，令無數人愕然回望。

  誰膽子這麽大，竟然在學園裡動用魔術？
  視線聚焦，於是眾人都看見了身姿挺拔的俊朗青年，以及他前方靜靜擺放的古琴。

  樂師？突然鬧出這些動靜是要做什麽？
  有人不解的皺起眉頭，有人不屑的冷笑，但也有少部分的人搖晃著酒杯，注意到朔月右手握著的小錘時，便瞪大眼睛，難掩驚喜。

  “難道說……”

  沒有讓看客們久等，朔月左手下壓，小錘叩問琴弦。

  咚——！
  悲亢而激越的音調揚起，壓住了一切嘈雜的聲音，變徵之聲奏響，而朔月打著拍子，哼唱起古老的旋律。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曾於易水河畔擊築而歌的樂章，如今在彼岸的明月之上再度響起，沒有讓朔月等太久，一位白袍的美人拎著酒壺站起，朝他遙遙相敬，隨後痛飲美酒，豪爽大笑：
  “探虎穴兮入蛟宮，仰天呼氣兮成白虹！”

  秋風蕭瑟，易水寒冽，曾以此歌佐劍，一舉刻下數千年時光不滅的，唯有一人！
  小錘消散，梆子激昂，青年披堅執銳，瞠目怒喝間，血煞滔天。

  “赳赳老秦，複我河山！”

  “血不流乾，死不休戰！”

  恍惚間，無數甲兵於身後怒吼，哪怕僅有一人，那壯闊的老腔卻聽得人熱血沸騰，如見數千大軍，氣吞山河！

  霎時間，食堂沸騰起來，有宛如虎狼的狂戰士將餐桌錘翻，發出不甘示弱的吼叫；有軍師模樣的人輕笑，毫不掩飾那份敬重與忌憚……在那位始皇的國度面前，任何流淌著炎黃血脈的英雄，都無法壓抑住靈魂的共鳴！

  秦國戰歌，大風歌，乃至後世後後世的華夏歌謠響成一片，不甘示弱。已經有禦主意識到了問題，慌忙推著從者想要離去，可無論是順從的還是桀驁不馴，那些從者，或者說英雄們都如腳下生根般不肯動彈，只是靜靜的，滿懷期盼的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看那，曾經的故事，在這裡重新奏響——

  就像是舞台的序幕已經拉開，節目一個接一個的呈現，而英雄們在等待，等待著自己入場的時機！
  於是，樂師揮散了身前的樂器，投影魔術再現，而這一次浮現在半空中的，是圓號、小號、鼓和吉薩拉琴！
  不等懂行的從者喊出聲，激昂的軍歌便在食堂裡響起，而當朔月開腔，哼唱出第一句詞時，不少從者就在狂喜的震顫中站起身來，揮起拳頭，扯著嗓子呐喊——
    “Victrix，ROMA！”

  羅馬萬歲！

  若說那位千古一帝鼎定了華夏九州，永垂不休的話，那麽在西方，唯有羅馬帝國是承前啟後，至今仍無比耀眼的璀璨之星！
  “Semper fortis，Natiō Rōmāna！”

  歡呼聲響徹，其中一位富態的，穿著金紅色保民官服的男子最為興奮，而食堂外，一道靚麗的倩影匆匆而過，又倒退回來，碧色的眸子閃閃發光。

  這是在……開辦劇場演出？！

  這種事情，怎麽能缺了余呢！
  興高采烈的邁開腳步，可忽然間，少女面色一僵，想起了家裡還有隻小紅龍嗷嗷待哺，就只能遺憾的歎氣，急匆匆的往回趕。

  沒關系，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要讓大家見識到余天籟的嗓音！

  而食堂裡，當羅馬的軍歌奏響，熱烈的氣氛再度上升到了一個大高潮，就在這樣歡呼雀躍，將未來的血腥廝殺拋在腦後的狂歡下，白野扯了扯朔月的袖子。

  “怎麽了嗎？”正在精羅狂喜的朔月放下手臂，看見白野雙手攏在嘴邊，努力喊道：

  “你是怎麽做到的？”

  在白野，不，應該說在很多禦主看來，這場狂歡從頭到尾都稱得上是莫名其妙。

  僅僅是一個人突然站起來，自顧自的哼著歌而已——在現代的任何餐廳裡這麽做，都只會引起眾人默然旁觀，或者是看熱鬧的戲謔目光吧。

  可是唯獨在這裡，唯獨在這些比誰都要高貴，比誰都要莊嚴的英雄們面前，這樣冒昧的舉動卻變得如此坦然，以至於如今已經成為了不同文明，不同地域的文化交流演唱會！
  實在是難以理解！
  不明白這些尊貴的英雄們，為什麽會幼稚到這種程度。

  更不明白為什麽……自己也忍不住，跟著輕輕哼唱起來！

  “這是魔法啊，白野。”

  朔月輕笑起來，他欣賞著自己創造的傑作，感受著靈魂海洋中折射的溫暖光芒，微笑著，無比滿足。

  想象一下，一個百年前甚至千年前就已經死去的人物，忽然間在遙遠的現代，遙遠的月球之中重生。

  故人已成一抔黃土，榮光不再，自己的故事成為了史書上的寥寥幾筆，供後世翻閱，驚歎，供在神壇之上，如敬神明。

  這是何等的孤獨？
  錨定他們的除了與禦主的契約之外，就只有那份獨屬於自己的驕傲了吧。

  在那些隨他們一同傳承到後世的歌謠中，一切的孤獨和寂寞仿佛都擁有了記憶，無差別的慈悲寄托在旋律之上，撫慰每一個孤寂的意識，令一切空虛得以安寧，令所有的恐懼引來應許的解脫。

  縱然物是人非。

  就好像重新回到了往日的時光之中，在燦爛的陽光下，回憶起夥伴們慷慨激昂的笑聲，亦或是入夢的鐵馬冰河。

  “只要你還活著，就輕松愉快一些吧。”

  七弦琴出現在青年的手中，朔月貪婪的欣賞著英雄們歡笑的場景，然後垂下金色的眼眸，如希臘的太陽神般掃動琴弦，清脆悠揚的聲音傳遞開來，伴隨著他流暢的歌聲。

  “讓你的一切都無憂無慮，生命太短暫了，時間使它消亡。”

  那是在聖杯大戰中，向賢者喀戎所請教的飲酒歌，在繁榮的古希臘，人們就這樣坐在一起，輕聲吟唱著塞基洛斯的曲調，推杯換盞，享受著終將走向盡頭的生命。

  溫柔而悅耳的旋律緩緩湧現，彌散在空氣裡，並不粗暴，並不激烈，而是靜謐地宛如泉水那樣，輕盈地覆蓋了一切，磨平了躁動和不安，令一切魂靈歸於安寧之中。

  第三魔法自行運轉，如甘霖般遍及四面八方，縱然樂器和曲譜多變，但是創造者們想要訴說的一切，想要表達的情感，想要締造的旋律，卻前所未有的共振著，令英雄們的靈魂歡欣鼓舞，洋溢著希望和憧憬。

  哪怕已經，曲終人散。

  ————

  “伱們還真是搞出了相當大的場面呢，朔月，還有白野。”

  雖然悄悄換了個餐桌，但熟人還是很快找到了他們，雙馬尾搖晃，紅衣的纖細少女抱著雙臂，很無奈似的看向他們。

  “托你們的福，一共發現了五位中華系的從者，十三位羅馬系的從者和九位希臘系的從者，還有自發唱起國歌的美系從者等等……就連我的從者也自行解除靈體化，在那邊和熟人勾肩搭背的唱愛爾蘭民歌呢。”

  “真是群英薈萃啊。”朔月舉起酒杯，朝凜遙遙致意，“你們也搜集到了不少情報不是嗎？”

  “一回戰在即，現在的情報可以說是最值錢又最無用的東西了。”凜翻了個白眼，拉開椅子坐下來，忽然沉聲問道。

  “幾天前在一之月想海發生的，大量禦主莫名死亡的事件……和你們有關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