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97.虎沼營上下忠烈

  四五十米幾乎近在咫尺，但對鄭雲幾人而言，這最後一段距離卻要更加小心。

  在此之前，沒有任何人來過地坑底層，甚至此前的遇難探險者也未曾向下探索，在中部夾層就被迫止步無法繼續。

  這就是關鍵所在。

  他們一路走來經過的所有地方，其實都是鄭雲在現實走過的，鄭雲記得現實中的環境，知曉走廊是甬道，木梁是木棺。

  雖然人在綺離詭夢中，但只要對現實環境比較熟悉，危險程度就不會那麽高，起碼心中有底，行動也更加自由一些。

  但從夾層開始就一無所知。

  誰也不知道地坑底層藏著什麽東西，倘若某處有致命機關，而綺離詭夢卻將它幻化成普通物件，眾人就有生命危險。

  那是真正的生命危險。

  自己等人身在夢中，只能看到綺離詭夢幻化出的景象，對現實環境一無所知。

  西方探險者把此地稱作葬坑，因為這裡到處都是木棺，這個推理是合理的。

  而古東方人一向喜歡在墓地放置機關，級別越高的墓，機關就越是致命。

  在這種情況下，但凡他們有一絲懈怠，就很可能在‘夢遊狀態’中無意間觸發機關，來不及退出詭夢便命喪此地。

  再加夢中邪物不斷侵擾。

  讓探索難度變得越來越高。

  剛才紀道還可以獨身一人下去探路，但從現在開始，他也必須要提高警惕。

  “依然全是木梁，就是數量變多了，而且仙爺，我發現我們好像中毒了。”

  紀道提著燈籠跟在鄭雲身邊，仔細觀察左右的木梁，忽然語出驚人道。

  “此話怎講？”

  鄭雲立刻側頭看向紀道。

  難道他是在剛才的探索中，被夢中邪物的神鬼手段所傷？還是其他什麽意外？
  “仙爺，我感覺行動越來越緩慢，有一種很黏膩的感覺，視野也越來越黑。”

  紀道伸手指著腳下，這條緊貼牆壁的真空通道，空氣中的黑煙越來越濃鬱。

  “應該是現實中的沼澤淤泥，雖然此地結構複雜通道狹長，但淤泥還是能源源不斷灌入此地，恐怕幾天就會填滿。”

  鄭雲看著下方做出分析。

  塌陷湖與地下遺跡間，只有三四個面積不算特別大的入口，還被沼澤雨林堵塞，淤泥流動緩慢，但卻不是完全不流。

  只是此地先被沼澤水灌滿，使得淤泥流動更慢，只能在水中不斷霧化流動。

  這就造就了他們眼前的畫面。

  空氣中總是漂浮著一些若有似無的黑煙，繚繞在各個地方，實際上它們就是越來越濃鬱的泥沙，從高處不斷沉澱下來。

  “仙爺，看到仙轎了嗎？”

  紀道點點頭忽然指向下方，縷縷仙光從夾縫中透出，和仙轎光芒完全相同。

  此外耳邊還響起些激鬥聲，恐怕是仙轎在和觸手搏殺，直到此刻還未停歇。

  “動作慢些。”

  鄭雲抬手讓陰兵降低速度。

  陰兵在此刻身兼數職，不僅要在夢中不斷出手，還是排雷先鋒，通過地毯式的密集人牆，親身在木梁縫隙裡排除風險。

  眾人緩緩向下。

  不過多時，第一批陰兵就已經抵達最底層，大量燈籠將昏暗驅散，火光四起把環境照亮，能清晰看到最下方的場景。

  鄭雲紀道等人依然警惕，停在上方讓陰兵四下走動，卻見陰兵居然走沒影了。

  下面的空間非常龐大。

  地坑就仿佛一口井，井底則是一個寬闊大廳，可以朝東西南北任意行走。

  陰兵提著燈籠鑽入其中，通過燈光的明暗變化可以判斷距離，隨著燈光越來越遠，鄭雲紀道二人臉上都浮現驚訝表情。

  因為在短短時間內。

  幾乎所有的陰兵全都走出‘井底’，燈籠光芒越來越遠，猶如背光般漸行漸遠即將消失，讓整個地坑底層重回昏暗。

  “仙爺，這是有多大？”

  紀道看得一愣詢問道。

  “考慮到空氣中的黑煙能隔絕光線，陰兵至少走出去五六十米，下去看看吧，這批陰兵敵不過邪物。”鄭雲立刻道。

  眾人迅速向下。

  腳踏地磚後左右環視。

  葬坑底層竟然是個地宮，四面八方都是懸浮半空的木梁，也就是現實的木棺。

  地宮中邪物漫天。

  第一批十幾個陰兵幾乎全軍覆沒，被周遭邪物襲殺致死，只有燈籠躺在血中。

  “動手。”

  鄭雲瞬間下令。

  二百陰兵同時使用神鬼手段，朝四面八方同時扔出，清殺場中的邪物。

  紀道鬼將也立刻動身，辨認場中級別較高的邪物，在鄭雲騰出手來之前先牽製片刻，直到眾多陰兵集中火力一一點殺。

  眾人配合默契。

  以極高效率清場。

  這套流程他們已經做了無數次，從生疏變得熟練，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練兵效果極佳。

  倘若將來有事沒事就來綺離詭夢練練，用不了多久他們就個個身經百戰，哪怕遇到再危險的神鬼邪物也能冷靜對待。

  想來這也是綺離詭夢的關鍵用處。

  南澤古城完全被詭夢覆蓋，全城軍戶幾乎天天被詭夢影響，恐怕早就在夢中見慣了邪物，被鬼怪貼臉都不屑於眨眼。

  細想也真是精妙。

  綺離詭夢甚至可以用來演習。

  就比如鬼將夢出的觸手，倘若海衛在現實中吃了大虧，就可以調來幾個幸存者，讓綺離詭夢幻化出觸手加以演練。

  一次過不去就再來一次。

  十次百次千次，總能將觸手擊敗，並摸索出一套戰法，之後在現實遇到，海衛也早就脫敏，可以有條不紊進行應對。

  就是危險程度稍高。

  但以古人的智慧，想精準控制綺離詭夢應該不成問題，想讓它幻化出什麽東西，它就必須得幻化，沒有反抗的余地。

  前後不過片刻。

  鄭雲等人就清出一個安全區域，背靠地宮牆壁排兵布陣，建立起重重防線。

  和此前在地坑口類似。

  他們背靠死角只需要看守前方，一旦二百陰兵集中火力，多數邪物都能瞬間清殺，能讓他們騰出手來觀察四周環境。

  “仙爺，這恐怕真是個葬地，而且還不是一般葬地，很可能鎮壓著某物。”

  紀道仔細觀察道。
    這種環節是他的強項，他要是認不出此地的用途和來歷，那就沒人能認出了。

  “你可以慢慢看。”

  鄭雲點點頭看向前方，在他們不遠處就是仙轎和觸手，雙方確實還在搏殺，打得驚天動地，周圍的木梁都在不斷顫抖。

  但看不清楚。

  因為周圍全是觸手殘渣。

  那些觸手足有百米長度，數量可能成百上千，被仙轎砍成一截一截的，堆積在雙方四周，和小山似得完全遮擋了視線。

  實在是觸目驚心。

  場面淒慘到不忍直視。

  觸手其實挺可憐的，它根本不是仙轎的對手，但卻被紀道下了死命令，一口氣把仙轎拖到本體附近，主動送上門去。

  但它也是真抗揍。

  被砍到現在居然還沒死，還能和仙轎糾纏，傳出刺啦刺啦的血肉被砍聲。

  鄭雲不知道觸手本體是何物，但估計也不是善茬，以觸手的體積推測，本體估計更大，搞不好它已經一口把仙轎吃了。

  雙方都是血厚形邪物，一個觸手無盡的海中巨妖，一個弄不死的仙轎，二者對到一處，恐怕短時間根本分不出生死。

  “仙爺，單從這裡也看不出詳細，不如我們往深處走走，看看裡面有什麽？”

  紀道有些眉目但不確定。

  夢中景象和現實不同，地宮樣式古韻奢華，搞不好還是陰台山莊，和現實的地宮不同，必須在腦子裡過一圈進行猜測。

  “可以，走吧。”

  鄭雲挪開視線看向深處。

  他們無法營救觸手，此刻也顧不上管它，就讓它在此地自生自滅吧。

  “如果木梁全是木棺，那此地木棺恐怕兩三千有余，這個地宮就是墓宮，四面八方全是墓室，裡面也全都是木棺。”

  紀道一邊走一邊道。

  隨著西方人炸開遺址，墓室被沼澤水灌滿，那些木棺便漂浮而起匯聚一處，一起朝著上方漂浮，把整個地洞給填滿了。

  但古人為何要在此地埋下這麽多木棺？只是單純的安葬還是另有設計？

  “你覺得和虎沼營有關嗎？”

  鄭雲在清殺邪物的間隙詢問，紀道也去過靈位塔，親眼看到過那些靈牌。

  “應該有，但此事讓人費解，一切都有一種很不對勁的感覺，比如這墓室上方，為什麽會有疑似地牢的鐵門暗室？”

  “如果此地安葬的，真是立下功勞的大明將卒，那他們的葬地應是風水寶地，方圓十裡都不應該有類似地牢的設施。”

  “還有一個關鍵問題，這虎沼營究竟立下何種功勞，以至於能在都司府中立起靈塔？而靈位塔又和葬地不在一處？”

  紀道連連發問。

  這些細節都不符常理。

  喪葬之事不管在民間還是朝堂，都有非常細致的規矩習俗，官員將卒品階不同，下葬方式也不同，誰也不能越級。

  尤其是靈位塔。

  靈位塔和葬地分隔兩地，分別在南澤古城和二號古城區，距離不遠也不近。

  這種情況不算罕見，無盡航路漫長無垠，百姓家中的兒女，一旦出海可能就再也無法回鄉，與父母相隔兩地終身難見。

  於是兒女會在家中供奉父母靈位，在光年之外星海盡頭，祭奠父母在天之靈。

  距離近的也有，比如王權貴族皇室宗親，葬地和靈位也分隔兩處，葬地在風水好地，靈位則供奉在自家府邸深處。

  虎沼營略有不同。

  但紀道也說不清問題具體出在何處，因為大明六百多年歷史，幾乎任何事情都有特例，而特例多了也就不再是特例。

  “等等。”

  鄭雲聽到此處，忽然想起一事，先叫陰兵將一片邪物清殺後，才對紀道詢問：

  “有沒有一種可能，靈位塔先於葬地而造？甚至先於將卒戰死，是先有靈位塔，之後才有的虎沼營忠烈和葬地？”

  “這個……仙爺你的意思是，虎沼營的數千將卒，接受了一個必死無疑的任務，在出發前就已經建起靈位塔？”

  “這還真有可能，因為歷史上不乏此類事情，對擅於權謀洞悉人心的將領或謀士而言，此舉可以激勵將卒以身赴死。”

  紀道眼前一亮。

  靈位塔建在都司府後院。

  這就是一種激勵之舉，能鼓舞士氣振奮人心，有全城百姓祭奠靈位，雖然赴死，但心中卻已無悔，死也死的忠烈。

  “伱這話說得不妥，但意思差不多。”鄭雲撇了紀道一眼並未多言。

  紀道的歷史觀和普通人不同，他是天宮傳人，是天宮掌門或宗主、道長之類。

  雖然天宮只剩他一人，但他的身份卻是實打實的高，還天天幻想自己重回監仙司，閱讀古籍代入的身份也多是將相。

  故此在他聽到此事後，第一反應就是權謀之術，認為靈位塔是一種激勵手段，但卻對虎沼營將卒的悲壯赴死稍有忽視。

  這些細節一般看不出來，這時候才能展現，紀道這小子多少沾點脫離群眾。

  紀道日子過得慘，但他和自己不一樣，他從始至終都不是普通人，自己卻是實打實的百姓出身，從小到大都很普通。

  若非江夢出事。

  自己估計還在乾代駕。

  所以遇到此類事情時，雙方看待問題的角度天差地別，情緒反應也略有不同。

  鄭雲不太喜歡紀道的這種說法，他視角放得太高，道理雖然是這個道理，但人權謀之士也不可能把這些話當眾說出。

  “仙爺，那一切都說得通了，但還有些問題，為何指揮使偏偏選了靈位塔？或許一開始，南澤指揮使認為虎沼營將卒必然屍骨無存？但事後又取回了屍體？”

  紀道還是有些疑慮。

  這葬地裡整整齊齊全是木棺，說明南澤古城最終取回了屍體，還有足夠時間精心安葬，和靈位塔還是有些許衝突。

  “誰說取回了？”

  鄭雲眉頭緊皺反問，他一直想說的，就是這個關鍵，此地究竟是什麽地方？
  “仙爺，你是說，此地很可能不是葬地，而是虎沼營上下忠烈的戰場？”

  紀道忽然意識到關鍵。

  據仙爺所言，此地所有木棺中的屍體，全都佩戴著一種材質特殊的銀面罩，能在一定程度上，隔絕綺離詭夢的干擾。

  但死人隔絕什麽？
  仙爺之前也說了，綺離詭夢的核心和人的大腦有關，是在大腦裡做手腳，和磁場、意識、腦電波之類的玩意有關系。

  死人的腦子也死了。

  還怕綺離詭夢做什麽？
  最關鍵的是，死人也不會做夢啊，不做夢就進不了詭夢，和打了鎮定劑一樣。

  既然死人不做夢。

  給他們戴銀面罩幹什麽？
  “我們還忽視了一個細節，為什麽所有的西方探險者，在遇到危險的時候，都一定要鑽進木棺裡？木棺有什麽作用？”

  鄭雲忽然側頭看向身旁。

  薄薄一層木棺，究竟能阻擋什麽危險？西方探險者真是傻子嗎？他們狼狽鑽入木棺，真是把頭埋進沙子當鴕鳥？
  不可能。

  一定有些原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