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第二個

  伊麗莎白出生在米蘭斯爾與霍塔尼亞接軌的一條長道上。可以自稱為霍塔尼亞人，又或是自稱為米蘭斯爾人，在她作為一個女妖之前，這兩個地方均不認可這條道路上出生的孩子是自己人，因此，也可以叫做異邦人或外鄉人。

  在許多年之前，伊麗莎白過著一種簡樸到殘酷的生活。

  從露水上面汲取魔法因子滿足自己的乾渴，從骸骨上面汲取因子滿足自己的饑餓。她衣不遮體，發長及地，指甲與面上的絨毛都很長像是個野人。

  然後呢？
  她遇見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在那遍布墓碑的荒野，在懸掛著屍體的森林以及山丘見到了她。

  她將她帶走了。

  她為她添置了衣裳，清理了身體，教育了文字，並說道：“霍塔尼亞和米蘭斯爾不要你，是這兩個王國唯二大的損失。”

  她還記得自己乾涸的聲音：“另外一件呢？”

  女人笑了笑：“尚未發生，不過要我說，是怠慢了一個看上去不能成為探索者的銀發金瞳女人。”

  “銀發，金瞳。”

  她撫摸著自己黑色的頭髮，心想著‘與我像是對立面’。

  她問：“你叫什麽名字？”

  那個女妖優雅一笑，留下了一個不知是真是假的名字：“黛麗絲。”

  …

  …

  伊麗莎白地塊。

  這是一個風景優美的地塊結構體，由兩個令人驚歎的瀑布組成的一個弧形山脈，東側的瀑布上水池有著高溫的紅山石與美麗的紅色楓葉。高溫的水流夾帶著紅色轟下。南側則是無比寒冷的寒泉，將能凍死犛牛的冷水帶著藍色的寒冬樹樹葉飛流直下。

  兩股溫度不同的泉水在下方流域碰撞，形成了永遠不會消弭的白色雲霧。

  伊麗莎白居住在山脈中間，一個溫度剛剛好好的地方。

  那華麗的木製庭院的大宅中種著一顆黃金樹，高聳的軀乾上面流下來了暗銀色的樹液。

  這裡缺了點人氣。

  伊麗莎白想，她對著鏡子打量著容貌端麗的自己，心中倒是苦澀的開了個玩笑‘沒人願意和你扯上關系，因為你這副死人臉’。

  但愛笑和不愛笑這因人而異。

  她也十分委屈自己天生了一副不討喜的表情。她想，也許是因為自己的這副模樣，黛麗絲才會在她10歲的那年消失不見，她想也許就是因為自己這副模樣，才會在今年遇到了那個銀發金瞳的女人時心中產生了非同小可的波瀾。

  這股波瀾叫做嫉妒。

  她嫉妒她的好人緣，她在哪裡都有人追著捧著，她就像是個小公主，對比自己這種土生土長的壞種來說。

  “黛麗絲，你會在哪呢？銀發金瞳的女人，會是她嗎？”

  伊麗莎白換上了黑色的紗裙，戴好了面紗，將黑色蕾絲手套戴好，換上了一雙鍛煉腳上力量的高跟鞋，走出了家門，去事務所準備工作。

  路上她順手將五份地塊的設計稿給做了。

  在學院賺錢不容易，做設計師則剛剛好，既能滿足自己賺錢的需求，也能滿足自己對於自由的追求。若是幸福與自由擺在一起，伊麗莎白想，一般人還是選擇幸福更好一些。

  …

  …

  383事務所。

  肯…弗蘭克老爺子是個有行動力的人，並且對於金錢有著非同小可的看重，拿錢辦事就是他的人生準則。雖然說他經營過數個事務所，也曾經擔任過說一不二的高權威的製作人地位，但梅琳娜見到他現在的模樣依舊有點驚訝。

  弗蘭克居然適應了她們。適應了在一個事務所中，要跟事務所偶像們談事情，還得一個個去找，一個個去問‘今天早上有沒有時間’或‘那就中午吧？中午可以嗎？’，這位留有漂亮胡須的老頭子耐性極好，一整個上午都在整個女妖街街頭巷尾的來回轉悠。

  除此之外他還雇傭了堂吉訶德。

  這兩個老頭站在一起的時候總讓人有種時光錯亂感。

  明明看上去是退休享受天倫之樂的時候，卻還在工作。

  不用多說。

  383事務所心高氣傲的偶像們隻吃軟不吃硬。

  在這種懷柔政策下面，第一個妥協的是貝倫，然後是卡拉，再然後是伊麗莎白，最後是梅琳娜。梅琳娜比較任性，幸好弗蘭克讓堂吉訶德來，這位堂吉訶德老先生不符合年紀的風趣幽默，還有把梅琳娜當朋友的態度起到了作用。

  讓小梅終於是來到383事務所參加難得的‘全體成員都在’的會議。

  進入事務所時，她聽見了弗蘭克正在與堂吉訶德說話。

  弗蘭克先說：
  “這次感謝你了，這是項相當有挑戰性的工作。”

  堂吉訶德的表現要比正常老頭子活潑多了：
  “是噠！”

  即使是弗蘭克也很難說這位同齡人的性格，以及應付這人過於坦蕩的行為：

  “那…”

  “哈哈哈，不用多說，我知道的，小梅姑娘和小伊姑娘應該是最煩人的兩個家夥吧？”堂吉訶德堂堂正正的在她們面前說她們的壞話。梅琳娜甩了他一個白眼，而伊麗莎白？伊麗莎白宛如沉睡在夢中一般，散著步的就進去了。

  “梅琳娜。”她說。

  “嗯？”梅琳娜挑了挑眉。

  “你手頭上還有糖嗎？”她問，同時手指輕輕點了點手腕。

  梅琳娜一下就懂了她的隱喻。

  知道了對方索要的糖果是一種特殊的魔法因子，可以讓人清醒，這讓她頗為愉悅：
  “你發瘋了？”

  “嗯。”
    “那你告訴我瘋子怎麽看待偶像的這件事情，我就把糖果送給你。”梅琳娜總是擺著一副冷漠的表情，一旦破冰，又露出了壞心眼的神情，她嘴角像是在笑，但細看之後會發現她沒有任何動作，僅僅是看著你。

  伊麗莎白想‘兵行險著是對的’，她並不瘋，她只是有點情緒過敏。

  她如果不這麽做，無法與梅琳娜扯上關系。

  梅琳娜不單止驕傲還矯情。

  她試圖接近很多圈子，試圖成為裡面被追捧的人物並且她擁有這份才能，但是這個女人會在得到一切之後毫不留戀的將其扔下去，這種無情，若不是伊麗莎白能夠嗅到貪婪的味道，她恐怕會認為這是傲慢系的女妖。

  她不會留戀任何人，除非她有興趣。伊麗莎白忽然又有了點動力，她在想，如果自己把索妮婭小姐與瑪莉亞小姐殺掉的話，梅琳娜會不會真正意義上的‘恨一輩子’。

  到時候她追捕自己，一定會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不過…

  伊麗莎白收斂了心中惡毒的想法，她挺喜歡索妮婭與瑪莉亞的，這兩個人是十分值得的朋友，不能殺。

  伊麗莎白想‘我裝瘋子還是有點心得的’，於是她回答道：

  “偶像是奇裝異服的瘋子，掛著廉價的笑容娛樂著世界。”

  “你是這樣想的嗎？”梅琳娜好奇的問道，“那你對自己呢？”

  “正正好。”

  伊麗莎白露出了一個虛無的笑容，她伸手輕輕劃弄了一下自己的臉：
  “我們不就是為了娛樂世界而來的麽？”

  “原來是這樣。”

  梅琳娜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用力的點點頭：

  “太過於平淡，太過於傲慢，無論哪一種都不好是嗎？”

  “嗯，笑一笑吧。”伊麗莎白用左手食指勾住了她自己的嘴角，往外扯，露出一個笑容，“笑完之後，你的心情就會好了。天旋地轉，目眩神迷，從骨頭到皮膚，一切都會好起來。”

  “嗯。”梅琳娜感謝對方的安慰。

  她覺得自己應該放下。

  那些朋友在她無法成為探索者後刻意的疏離，也並不是一種市儈的選擇，而是一種溫柔的照顧。避免她發瘋，避免她去做一些自己無法完成，無法兜住的事情。

  但…

  她貪戀她們的目光，貪戀她們的照顧。

  就像是伊麗莎白說的這樣吧，笑一笑吧，笑完之後，心情就會自然而然的好起來了。

  不過伊麗莎白怎麽知道自己心情不好的？是貝倫說的？
  “你怎麽知道？”

  “你沒戴手套。”

  梅琳娜注意到自己的手確實沒佩戴手套：“就因為這個？”

  “還不夠麽？”

  梅琳娜對於出門時的裝扮有著強迫症一樣的喜好，如果掌握了她的習性確實可以通過她衣裝不整齊知道她心情不太美妙。

  難為伊麗莎白這麽細心了。

  “真叫人感動。”

  梅琳娜的道謝都顯得有點陰陽怪氣。

  “不用謝。”

  伊麗莎白抿著嘴唇走上二樓。

  …

  …

  想要了解梅琳娜是出於什麽心態？伊麗莎白想。

  除去了那個銀發金瞳少女的事情之外，還有什麽呢？

  是嫉妒她得到了黛麗絲的認可？
  …嫉妒。

  伊麗莎白第一次知道自己胸膛裡面這種情緒為何而來。

  她在嫉妒。

  嫉妒著自己無論多麽優秀都只能作為‘第二個全才’。

  第一位全才小姐站在她的面前。

  她還挺想要對對方說出一句‘乏善可陳’一類的話。

  但她也說不出來。

  阻攔她的不是她善良本性一類的東西，恰好是她對天對地的傲慢。

  …

  …

  要不要試試看？

  和梅琳娜競爭，試試看從她手中奪取‘全才’之名？
  這個想法一出現，崇尚著‘不與人鬥爭’這條理念的伊麗莎白，便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那個雲淡風輕，可以勉強接受‘第二個’的那個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