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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非漢廢帝》337.第333章 三請三辭,天子親政;驟然發難
  第333章 三請三辭,天子親政;驟然發難,霍光驚慌!(求訂閱)

  未央宮前殿,群臣鹹至。

  再有一刻鍾,就是小朝議的時辰了。

  今日雖然是小朝議,但是天子提前下了詔,要在前殿面見群臣。

  和上一次小朝議相比,這一次朝議有許多變化。

  多了一些人,也少了一些人。

  魏相、貢禹、蕭望之是多出來的新面孔;任宮、樂成是消失了的老面孔。

  而除了人員的變動之外,氛圍也有一些怪異。

  以前上朝之前,朝臣們總是三五成群湊在一起。

  但是今日,他們一個個都縮在袍服裡,故意與旁人保持著距離。

  只是偶爾用眼神與自己相熟的人相互致意。

  不管是帝黨,還是霍黨,又或者是牆頭草,都不停地將視線投向丹墀下的階梯方向。

  他們已經提前從各種來路知道了一件事情:大將軍今日會來參加此次朝議。

  也許因為如此,天子才特意會將朝議的地點換在了前殿吧。

  大將軍來參加朝議,這是毫無疑問的;大將軍余威不倒,也是毫無疑問的……

  關鍵在於,天子對大將軍到底還有幾分信任?
  這一點,就連張安世和丙吉這些人也有一些猜不透。

  他們在“血書詔”上寫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夜,就明白天子是要對霍光和霍黨下死手的。

  但是,天子這兩日做的許多事情,別說是霍光看不懂,他們也有些看不懂。

  這許多時候,天子也並沒有將所有事情的細枝末節告訴他們。

  君心似海,妄加揣測於自己、於朝政,是沒有任何益處的。

  現在而今眼目下,這天子到底要怎麽處置霍光。

  於是,他們就只能做好一個“聽話”的忠臣,在天子需要的時候往前衝,在天子不需要的時候站在一邊。

  猶豫許久,張安世終於緩步走到丙吉的身邊,放低了聲音問道:“丙公與魏相、蕭望之很相熟嗎?”

  “他們與我算是摯友吧。”丙吉笑道。

  “聽說都是有才德有骨氣的人?”張安世問道。

  “我說一句可能會讓子儒不適的話,要論骨氣,你和我,哪怕再加上那劉德,都比不上他們。”丙吉說道。

  張安世受過霍光的拔擢,丙吉給霍光當過長史,劉德也不敢棄官而去。

  不管他們留在朝堂的原因是什麽。在天子出現以前,他們都不敢站出來與霍光針鋒相對,更不敢向孝昭皇帝靠近一步。

  若不是當今天子有心要鋤掉霍光,他們這些人又怎麽敢站出來呢?
  單憑這一點,早幾年就敢與霍光正面交鋒的魏相和蕭望之,比他們要強很多。

  “那看來,有朝一日,霍光本扳倒之後,他們就會成為功臣吧?”張安世似乎有一些不悅和嫉妒。

  “呵呵,我從子儒的話裡話外,聽出了一些醋意?”丙吉笑道。

  “不敢不敢,下官不敢怨恨別人,隻怨自己不敢早日站出來,與霍光面對面地鬥上一鬥。”張安世一臉肅然。

  丙吉看出來這張安世還有怨氣,本想再接著開導幾句,但是還沒有開口,身邊的朝臣就一陣騷動。

  “大將軍來了!”

  “大將軍來了?”

  “大將軍來了。”

  “大將軍來了……”

  朝臣們說著同樣的話,但是情緒卻相同——有興奮,有愉悅,有憤怒,有失望……

  總之,非常精彩。

  身形不高的丙吉,踮腳看去,終於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正從階梯上,一步一步地往上走來。

  雖然霍光看起來比以前瘦削了一些,但是那堅決穩健的步伐,讓人感到了無窮的壓迫感。

  “子儒,我等去殿門候著吧,大將軍來了。”

  “唯!”

  ……

  很快,仍以霍光為首,這三十多個朝臣,就在院中怪異的沉默中走進了前殿。

  這寥寥的幾十人,站在在空曠的前殿裡,有些不夠看——像一群螻蟻縮在正殿裡,非常寒酸。

  而天子坐在玉階之上的皇榻上,更有了一種高高在上的疏離感。

  霍光微微看了一眼身邊的朝臣,發現與自己相熟的人少了許多,竟然有一些孤單和落寞。

  如今,能夠完全聽令於自己的,九卿當中就隻還剩下一個大司農田延年,一個執金吾蘇昌和一個廷尉李光了。

  當他看到魏相和蕭望之就在對面時,霍光更是不悅。

  是時候在朝堂上補充一些“得力乾將”了。

  可是霍光抬頭看了看天子,以後再往“朝堂”上安插自己的親信,恐怕沒有那麽容易了。

  “老臣霍光攜群臣問皇帝陛下安。”霍光下拜問道。

  “臣等問皇帝陛下安!”群臣皆拜。

  聽著身後那齊刷刷的下拜聲,霍光稍稍放松了一下,至少沒人站出來說一句“霍光不應領拜”。

  “眾卿平身吧,天氣太涼,今日奏事就都不必下拜了。”天子說道。

  “謝陛下。”

  群臣落座,這停輟了十幾日的朝議,總算是恢復正常了。

  劉賀居高臨下地看了看眼下這些朝臣的格局,很滿意。

  經過一番布局,自己與仲父在這朝堂上已經是三七開了,而且是仲父三分,自己七分。

  “仲父一連就病了十幾日,朕甚是擔心,不知道仲父的病是否已經痊愈?”劉賀溫和地問道。

  “勞陛下掛念,老夫的病現在已經沒有大礙了。”霍光淡淡地說道,其實病未痊愈,自覺精力不如從前了。

  “如此變好,長安城的天氣是一日冷過一日,往後恐怕還會更冷,不只是仲父,諸位愛卿也要保重身體。”

  “謝陛下掛念。”所有的朝臣又齊刷刷答道。

  “好,那今日的朝議就開始吧,仲父是輔政大臣,仍由仲父來主持吧。”劉賀將話頭遞到了霍光的頭上。

  雖然那一夜裡,劉賀已經和霍光談妥了“交易”,但是仍然有一些擔心,這霍光會讓遵守諾言,讓自己親政嗎?
  會不會趁著這幾日,又留了什麽後手?
  雖然繡衣衛沒有帶來更多的消息,但是劉賀仍然不得不擔心——難怪,歷代天子都有一顆猜忌的心,這都是被逼出來的。

  還好,劉賀沒有等太久,霍光站了起來,來到了殿中。

  “陛下登基數月,朝堂上政通人和,百廢俱興,世人稱頌……”

  霍光往後說的就都是一些世人稱頌天子的套話和空話了,毫無新意,但是又不得不說。

  至於其他的朝臣們,都微微低著頭,看著自己的幾案,不動聲色地聽著。

  “尤其是老夫病倒的這幾日,陛下仍然能將朝政打理得井井有條,百密而無一疏。”

  “郡國上計核報之事、郡國賦稅收繳之事、北方各城整修之事,無一偏廢。”

  “老夫甚是欣慰,忽覺陛下不僅有明君之姿,更已經是明君,因此……”

  “因此,大司馬大將軍、領尚書事、博陸侯霍光,恭請陛下親政!”

  說完這句話,神情冷漠的霍光就鄭重其事地在殿中拜了下來。

  從霍光開口開始,劉賀的心就狂跳不止,恨不得此刻就答應下來。

  但是,他現在卻要裝出不動聲色的模樣,等待其他朝臣的表態。

  “老臣禦史大夫蔡義,附議大將軍,恭請陛下親政!”

  “微臣右將軍、光祿勳張安世,附議大將軍,恭請陛下親政!”

  “微臣宗正劉德……”

  “微臣少府丙吉……”

  “微臣廷尉李光……”

  大將軍要讓天子親政,這個消息這幾日來在長安城早已經是人盡皆知。

  霍黨得到了大將軍的消息;帝黨得到了天子的消息;牆頭草嗅覺敏感,自然也能聞到一些味道……

  所以,此刻是不會有人站出來反對的。

  這前殿中間,很快就拜倒了許多人——和那一日百官對“霍光”群起而攻之的情狀,居然有幾分相像。

  但是與那一日暗藏的刀光劍影不同,今日的氣氛融洽之極。

  正大光明掌握朝權的機會,就擺在了劉賀的面前,他只要輕輕點頭,就可以收入囊中。

  但是他卻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並沒有多言。

  三請三辭的套路,在昌邑國的時候他就演過一次,如今在長安城還得再演一次。

  劉賀“一讓”道:“朕如今才十五歲,年齡尚幼,恐怕不能親政。”

  這為了讓劉賀與上官太后能母子相稱,而“虛減”了的歲數,對劉賀而言是一個隱患,要趁機一並解除。

  “陛下原本已經十九,當日只是為了更好地承嗣才改小了幾歲,如果因此不能親政,老臣萬死難辭!”

  站出來說話的是蔡義,當日正是他想出的這個“餿主意”,如今就讓他來唾面自乾吧。

  蔡義臉不紅心不跳地接著說道:“此事不難辦,再將上官太后的年齡改長十五六歲,兩難自解!”

  這一來一去,上官太后就從十五歲的少女變成了三十五六歲的少婦,蔡義還真是個人才——那恐怕孝昭皇帝的年齡也要改。

  還好,一個女人,一個死人,其實不是那麽重要了。

  劉賀“二讓”道:“朕雖十九歲,可仍然未到加冠之年,為有學而先為政,恐怕遭世人非議。”

  大鴻臚韋賢說道:“孝武皇帝十六歲行冠禮,周文王十二歲行冠禮,周成王十五歲行冠禮,天子有天命,無需二十亦可行冠禮,符合祖宗成製禮法。”

  韋賢的話隻說了一半,這些君王雖然行了冠禮,但是恰恰都沒有親政,不過後半句話與今日之事相悖,所以略過不提。
    劉賀“三讓”道:“大將軍輔政十幾年,大漢一日勝過一日,繼續由大將軍輔政,我大漢才能更加興盛。”

  霍光有些遲疑和不悅,但是仍然說道:“老夫只是臣子,怎敢與天子相提並論,陛下若不親政,老夫當場碰死在此。”

  三請三讓的“表演”在群臣配合之下,圓滿結束了。

  劉賀再也沒有假模假樣的必要了。

  他從榻上站了起來,朝前走了一步,作勉強狀說道:“朕雖惶恐,但眾卿陳請,不能推辭,朕願意親政!”

  “陛下聖明!”

  “眾卿平身。”

  三請三讓,不是過場,更是證明。

  原因很簡單,權力從來就不是別人讓出來的,而是自己搶出來的。

  能夠讓跋扈的輔政大臣霍光讓出權力,已經證明天子的能力了。

  從今日開始,大漢權力的中心正式名正言順地轉移到了天子的手上。

  名正言順,非常重要。

  而投桃報李,劉賀也要把自己允諾的東西給到霍光。

  “大將軍霍光,輔政三朝,勞苦功高,朕賜其丹書鐵券,卿可免三死,子孫免一死!”

  劉賀這句話讓拜倒在地上的朝臣一陣議論。

  丹書鐵券倒是常見,可是能免死的丹書鐵券還是第一次聽說過。

  一時之間,這前殿中的朝臣裡,不管是左還是右,都有一些恍惚和震驚。

  免死三次,這可是聞所未聞的事情。

  在大漢,君權還不能像後世那樣獨斷專行,仍然要受許多事情的約束。

  這丹書鐵券中的另一半是要收藏在高廟裡的,這意味著即使是天子都不能有反悔。

  “仲父可願意領受此賞賜,不領的話,會讓朕寒心的。”

  “天子大恩,不敢不受,老臣霍光,謝陛下賞賜!”

  君臣禮儀備至,顏面上也無懈可擊,堪稱典范。

  天子親政,本應該還有許多禮儀,這是太常和少府謀劃的事情,劉賀以“節省用度”為由,減省了一切繁複禮儀,再次得到稱讚。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君親政更是如此。

  劉賀有許多想立刻就辦的事情,但是卻不能今日就辦,否則難免有一些操之過急的嘴臉。

  還要再等幾日,朝堂上的許多事情就可以開始動手料理了。

  那麽今日,他就要當好這最後一日的傀儡。

  “仲父,這幾日出征漠北的大軍可有捷報傳來?”劉賀問道。

  “回稟陛下,尚未有捷報傳來,但是老夫揣測,我漢軍此刻應該已經取得了大勝,只是傳遞捷報還需要一些時日。”霍光自負道。

  揣測?應該?仲父未免太大意了一些。軍國大事,居然隨意揣測,難免有文恬武嬉的嫌疑。

  劉賀心中不滿,但是並沒有在臉上流露出來,仍然笑著說道:“朝議停罷了許多日,那仲父給朕和眾卿講一講軍務吧。”

  “諾!”

  霍光抖了抖自己的袍服,拿足了架勢之後,再次來到了殿中,開始上奏軍務。

  確實如他所說,沒有太多值得聽的東西。

  “各部正在向龍城進逼,搜尋匈奴王庭。”

  “匈奴賊寇望風披靡,不敢接戰。”

  “天寒地凍,范明友將軍身先士卒。”

  ……

  硬要說起來,都是一些毫無實際價值的事情。

  真正有價值的是霍光接著上報的每日所消耗的人力和無力。

  劉賀心算了一下,這一個月裡,最讓人觸目驚心的是消耗的糧草馬秣和損失的卒役力役。

  所耗的糧草馬秣加起來折算成錢,起碼要四億錢;而運送糧草馬秣的卒役有三十多萬人。

  前線漢軍的傷亡人數暫時還沒有定論,但是卒役力役已經死傷兩千余人了。

  這還是各處報到大將軍府的死傷數目,那些被隱匿下來的死傷之人不知道還有多少。

  霍光說完該說的事情之後,天子沒有言語,一眾朝臣看過去,在天子的臉上看到了愁容。

  “死傷的卒役,朝堂可有補償?”

  “傷者有賞錢,死者有葬儀。”霍光平淡地說道。

  “各是多少錢?”劉賀問道。

  “傷者三千錢,死者五千錢。”

  三五千錢,就買人一條性命,這哪有一點公道可言?

  劉賀低頭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那張楠木的幾案,放到集市上去買掉,估計可值數幾十萬錢。

  這大漢百姓黔首的命就那麽價賤?甚至還沒有富人家的一匹駑馬值錢。

  一時之間,劉賀覺得這雕梁畫柱的前殿,正散發出了一種壓抑的血腥味。

  “輸送糧草的卒役也是為國捐軀,他們死了是大漢欠他們的,給他們的錢哪裡能說是賞錢?”

  “從今日起,關中各郡縣,家訾百萬以上者每年加收‘傷賦’千錢,用來發給因公傷死的屬官吏員、兵卒役卒,傷者每年一千錢,死者每年兩千錢。”

  天子這是赤裸裸地加稅,加稅的對象是還是巨室豪強,這不是一件好事。

  霍光一時就想站出來勸阻,但是想想天子才剛剛親政,自己立馬勸阻,恐怕會讓天子有一些下不了台。

  罷了,對於家訾在百萬以上的人家來說,一年一千錢似乎也不算多,不會到“民”聲載道的地步,加倒也就加了。

  想到這裡,霍光立刻就說道:“陛下孝心仁厚,堪稱仁君!”

  一眾朝臣,自然是有樣學樣,稱頌天子。

  聽著這些奉承的話,劉賀並沒有特別高興。

  隻加這一點點稅,是絕對不夠的,親政之後,還有許多事情都可以做。

  霍光的軍務很快也就上報完了,前殿又冷清了下來。

  朝臣們卻不敢有懈怠,更沒有流露想要走的表情。

  朝議的最後時刻,現在被朝臣們稱為“天子時刻”,因為天子總在此時提出一些驚世駭俗的事情,所以都等著。

  但是今日,劉賀確實是無話可說了。

  “眾卿還有何人要上奏,有事奏來,無事既可退朝。”劉賀慢慢地說道。

  眾人沒有說話,終於開始有一些懈怠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有些陌生而又發顫的聲音從人群的後方傳來。

  “微臣有是要奏!”也許是太過緊張,此人竟然忘記報上自己的官職了。

  “微臣有事要奏!”那人又喊了一次,眾人終於發現此人是左馮翊安樂。

  參加小朝議的人並不固定。

  一是三公九卿及他們的左貳官。

  二是重要府衙的列卿及左貳官。

  三是與軍務相關的各號將軍。

  四是三輔長官及三輔都尉。

  五是天子的特意召來的人,諸如太學令、各號大夫等等。

  因為官職有重疊,有時候他們也不一定在長安,一般而言,參加小朝議的人大概在三十到五十人之間。

  今日告假和不在的人很多,所以只有三十人。

  可哪怕只是這三十人,三輔長官的地位其實算低的,只能站在後面。

  左馮翊在三輔長官當中,恰恰又是地位最低的那一個。

  往日,這些人都不會主動在朝議上上奏,有什麽事情可以直接上奏尚書署就可以了。

  今日這左馮翊是發了什麽顛,竟然要站出來當這個出頭鳥。

  劉賀也看到是安樂了,這牆頭草居然會在這麽重要的日子站出來,這讓他有些意外。

  不只意外,而且有趣。

  “是左馮翊安樂嗎?”劉賀明知故問道。

  “正是微臣!”

  “有事就到前面來上奏。”

  “唯!”

  一陣響動之後,安樂就慌慌張張地來到了前殿的中間。

  “安卿有何事要上奏?”

  “微臣左馮翊安樂,告劾現任太常樂成貪贓枉法,裝病罷朝,欺君罔上,請陛下將其捉拿至詔獄,查問罪責!”

  安樂說罷,立刻就雙手捧起那提前準備的奏書,高高地舉過了頭頂,那薄薄的奏書則在他的手中微微顫抖。

  站在一邊的霍光搖晃了一下,險些昏倒過去。

  難道是天子的陰謀,難道剛剛親政,就立刻又要對自己動手了?
   求訂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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