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韓信玄孫,劍指狼居胥,逼近單於庭!(求訂閱)
元鳳七年十月三十,烏員附近一處背風的山坳內,軍帳鱗立,鼓角爭鳴。
烏元位於弓廬水上遊,距離狼居胥山已經大約百裡,距離幾十年前的單於庭也不過二百裡。
幾十年前,能率兵抵達此處,封侯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在霍衛之後,單於庭數次北遷,所以此地已經沒有那麽重要了。
前將軍韓增所率領的三萬漢軍已經在此駐扎十余天了。
到了這個季節,漠北雖然還沒下雪,但是卻比長安要冷許多,已經到了滴水成冰、天寒地坼的地步了。
這幾日其實還算好,雖然是陰天,但是還不算太冷。
十五日之前,韓增率部來到烏員的路途上,迎面遭遇了一場寒潮。
當日,方圓數百裡之內,氣溫驟降:三四日的時間裡,就凍傷數百騎士,凍斃上百戰馬。
在漠北的茫茫戈壁、沙漠和草原上,漢軍要提防的敵人可不只是匈奴人,還有這變化多端的天氣。
而且,後者更為可怕。
在這無遮無攔的戈壁和草原上,寒流和大風肆虐的時候,人畜根本就無處可躲。
只有久居此處的匈奴人和經驗豐富的邊郡老卒,才有可能找到避風的山谷和山坳。
現在還好,十月還沒有結束,雖然已經很冷了,但是只要供給足夠,咬一咬牙還能扛得過去。
從十月初六出塞至今,一共過去了二十四天,韓增率兵出塞一千三百裡,才抵達了烏員。
烏員,這個地名來自於匈奴語。
韓增並不知道它真正的含義,或者說住在這裡的匈奴人恐怕也說不清楚這個詞到底代表什麽。
那些充當向導的邊郡斥候告訴韓增,烏員可能是指這座馬蹄形的山坳,也可能指一種草原上黃色的小花。
不管這個詞是什麽意思,率領這支軍隊的韓增都沒有心思去琢磨了。
原因很簡單,出塞二十幾天,這幾萬人竟然沒有碰到任何一支像樣的匈奴隊伍。
……
此刻,韓增正在中軍大帳裡來回踱步。
中軍大帳雖然還算寬敞,但是陳設卻極非常簡單。
靠裡的位置,是一張簡陋的睡榻、掛在懸架上的甲胄、長槍和環首刀等物。
靠外的位置,是十幾張坐榻和幾案,案上只有一些常用的筆墨紙硯。
而在大帳中間的位置,則懸掛著一幅三尺見方的帛製輿圖。
上面標著大漢北部邊郡各城池的位置、漠南漠北重要的山川、河流、湖泊的走勢和匈奴人經常放牧停留的地點。
在這張輿圖上,有幾個標記最為顯眼:受降城、胭脂山、狼居胥山、單於庭等都能在上面找到相應的位置。
韓增手中拿著一個胡餅,面色凝重地走到了這幅輿圖前。
他皺著眉頭,一邊食餅一邊看著這幅上了年頭的輿圖,似乎想要從中找到匈奴人的蹤跡。
但是,直到手中那個又乾又硬的餅都被他吃完了,他仍然沒有一絲一毫的頭緒。
這幅輿圖去年重新修訂過,很多沙丘、綠洲、河流和草場的位置重新標注過,所以絕對不會出錯的。
但是,在漠北行軍打仗,光有輿圖是不夠的。
在這茫茫的荒漠草原上,想要尋找到匈奴人,抓住稍縱即逝的戰機,不只要有準確的輿圖。
還要有經驗豐富的斥候,要有將帥敏銳果斷的嗅覺,還要有上天賜予的一點點運氣。
顯然這一次出征,韓增缺了些運氣。
出塞一千多裡,毫無所獲。
這三萬人路過的地方異常安靜和乾淨,那些散發著羊膻味的匈奴人似乎一夜之間全消失了。
韓增每次到了屯兵的地方,都會立刻向四周派出大量的斥候,搜尋匈奴人的蹤跡,可是至今仍然一無所獲。
就拿烏員來說,這附近有水源,有避風的山坳,有幾處適合放牧過冬的草場,是匈奴人過冬的好去處。
韓增聽那些常年在邊郡打熬的斥候們說,往年到了這個時間,這附近的幾片操場簡直是牛羊滿山。
但是,韓增所部在這裡已經停留了整整十余天。
在這十余天的時間裡,他每日都要向四面八方派出數百名斥候,可是沒有一個帶回來大股匈奴人的消息。
而從蛛絲馬跡看來,大約在一個月之前,也就是幾路大軍從長安城拔營的時候,這裡的匈奴人就已經離開了。
這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匈奴人以遊牧為生,其中要面對的一個大問題就是過冬的問題。
每年的十月和十一月,隨著漠北的氣溫開始降低,為了躲避隨時可能到來的寒潮,匈奴人會開始向南遷徙。
他們會趁機劫掠侵襲大漢的邊郡,而漢軍也會抓住匈奴人南下的機會伺機發起進攻。
所以,大漢用兵的時間往往都定在秋末冬初。
這是一場勇敢者的遊戲,互有勝負,就看誰能給對方一擊斃命。
雙方都知道危險重重,但是誰都不會退縮。
匈奴人北撤,就要面對可怕的寒潮;大漢軍隊南撤,就可能喪城丟地。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雙方都不會退縮的。
但是今年,這匈奴人到底去了哪裡?
面對這種情況,不只是身為主將的韓增一個人心情壓抑,整個大營裡的人都非常壓抑。
出征的時候,人人都信心滿滿,認為這是一場必勝的戰爭。
也許他們不能像霍衛兩位將軍一樣立下不世的功勳,但是砍幾個匈奴人的頭顱,立下戰功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可如今,擺在他們面前的事實,卻是什麽都沒有。
乘興而來,敗興而去。
又怎麽可能不失望呢?
身為主將的韓增壓力自然是最大的。
普通兵卒乃至校尉君侯,只要能夠活命,即使無功而返也都可以接受,頂多只是失去了一次立功封爵的機會。
但是對於韓增這樣肩負重擔的主將來說,無功而返恐怕那就等於是大難臨頭了。
每日,上千斛的糧草源源不斷地從雲中郡等地運到這荒漠上來,大軍到哪裡,身後那些力役就會跟到哪裡。
肩挑手扛,人拉馬馱。
這是數都數不過來的糧草損耗。
每一次有運糧隊抵達大營,韓增就覺得肩上的壓力又更重了一分。
這都是天下百姓從牙縫裡攢下來的民脂民膏,他們每日這樣虛耗,實在是心中有愧。
出征的時候,天子甚至還從少府中拿出了錢糧布帛來賞賜他們,這也讓韓增覺得受之有愧。
想到天子,韓增有一些慶幸,幸好天子看著還算仁慈,不至於像孝武皇帝那樣不近人情,對無功而返的將領毫不留情。
可是,就算因為天子開恩,讓他保住了一條命,但是這也不能讓出身將門的韓增感到心情愉悅。
在他內心深處,比別人更還多了一份光耀門楣的志向。
今年,韓增已經四十有五了,這次如果沒有把握住機會,那下一次立功的機會在哪裡,可就真的說不清了。
擔任過執金吾,如今又是前將軍,對別人來說已經是對得起自己的先祖了。
但是對於韓增來說,對於韓氏一門來說,還差得很遠。
因為韓增的先祖當中出過許多大人物。
有猛將也有叛將,有忠臣也有佞臣;有登上高位的,也有死於非命的。
韓氏一門三起三落,幾乎參與到了大漢帝國所有的大事當中。
大漢肇建、異姓王叛亂、大敗匈奴、七王之亂、漠北之戰、巫蠱之亂……韓氏一門都在其中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
韓增的高祖父是漢初大名鼎鼎的韓王信。
雖然這位韓王信不如另一位韓信那麽能爭善戰,但是出身韓國公族的他仍然為大漢立下了戰功,被封為韓王。
可惜,燕雀盡,良弓藏;狡兔死,良狗烹。
韓王信因為受到太祖高皇帝猜忌,被匈奴大軍圍困之後,與他們暗通款曲,行了不軌之事,率部投降匈奴。
而後的幾年時間裡,韓王信成了匈奴攻漢的幫凶,數次興兵犯漢。
太祖高皇帝十年,韓王信在率軍攻漢的時候,被大漢將軍柴武斬殺,落了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十幾年之後,韓王信的庶子韓頹當和韓王信的嫡孫韓嬰,以匈奴相國的身份率領所部人馬回到了大漢帝國。
孝漢文帝龍顏大悅,封韓頹當為弓高侯,封韓嬰為襄城侯。
再後來,韓頹當在七國之亂當中立下了赫赫戰功,孝景皇帝讚為“功冠三軍”。
至此,韓氏一門兩脈開枝散葉,在朝堂上拚得了一席之地。
然而,大漢朝堂上的世家大族不可能一帆風順。
韓頹當一脈因為的嫡孫無後,爵位被削除;韓嬰一脈則因犯了大不敬之罪,爵位也被削除。
韓氏一門漸漸回歸到了平凡。
可是世家大族自然有其底蘊在,韓頹當的兩個庶孫讓韓氏一門重新找到了曙光。
一個是韓增的父親韓說,另一個則是韓增的伯父韓嫣。
二人因為祖上的蔭庇,被選為孝武皇帝的郎官。
孝武皇帝很是寵愛韓嫣,連帶韓說也獲得了天子的青睞。
韓說沒有辜負兄長帶來的機會,他主動請纓,以校尉的身份跟隨衛青將軍馳騁漠北,立下了戰功,被封為龍頟侯。
世事難料,數年之後,韓說因為進獻的酎金成色不足而失去爵位。
但是元鼎六年,韓說又以橫海將軍的身份領兵抗擊東越,立下了赫赫戰功,再次被受封按道侯。
然而,韓氏一門的命運實在是跌宕起伏,當韓說平步青雲的時候,卻卷入了巫蠱之亂中。
與別人被牽連不同,韓說是巫蠱之亂的核心人物:韓說、章贛、蘇文等人被孝武皇帝指派,協助江充搜查東宮。
而後,四人帶人挖出了巫蠱木偶,廢太子劉據起兵謀反,韓說等人被誅殺。
巫蠱之亂是一場說不明道不清的禍亂,不管是廢太子一方,還是江充一方,都沒有好下場。
韓說莫名其妙死了,孝武皇帝並沒有將爵位給韓增。
雖然韓增保住了性命,卻又要重新在朝堂上打熬。
二三十年來,韓增從郎官起步,終於又來到前將軍的高位上,距離韓頹當和韓說封侯的位置又近了許多。
如今,面對這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韓增又怎可能不想立下了一個天大的功勞,光耀眉門呢?
而除了這份光耀眉門的雄心壯志之外,韓增還想洗刷韓氏一門在巫蠱之亂中,留下的汙點。
雖然韓說當年是奉孝武皇帝的命令行事,但卻也背叛了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衛青將軍,向廢太子據發難。
這些年來,倒也沒有人說韓氏的壞話,但是韓增自己卻始終覺得愧疚。
他總覺得在心中有一絲壓抑:不能暢快抒發,就只能鬱鬱寡歡。
所以哪怕韓增出任了執金吾這樣重要的官職,但是卻極少在朝堂上發表議論,以至於被那些不相熟的人看作是霍黨。
韓增從未出言辯解過。
韓王信背叛大漢、韓說“逼殺”廢太子——先祖經歷的這兩件事情,讓韓增更知道唯有對大漢天子忠誠,才有可能成就一番事業。
否則等待自己的就只能是身敗名裂。
韓增非常想要用一場大勝,來獲得朝臣同僚的尊敬。
然後,現在似乎要事與願違了。
……
韓增再次看向了那副輿圖,烏員周圍的角角落落標上了許多的標記。
這意味著這些地方都已經仔仔細細搜索過了,仍然一無所獲。
因為看得太久了一些,韓增覺得眼睛有些發脹,於是就向大帳外走去,想要透一透氣。
他剛掀開大帳那厚重的門簾,一陣凌冽的寒風就撲面而來,其中夾雜著大營特有的金戈鐵馬之聲,讓韓增的精神為之一振。
“將軍!”帳外的兩個兵卒叉手行禮道。
“我就四處走走,你們不必跟著。”
“諾!”
韓增心中雖然有塊壘,但是他為人卻很寬嚴並濟。
因此他麾下的這三萬人馬來自大漢不同的郡國,與韓增也並不相熟,但是他仍然能得到兵卒的愛戴。
容納三萬大軍絕不可能聚在一處,所以大營布滿了整個山谷內外。
一座座氈篷軍帳黃白相見,一眼看去,猶如落滿了雪的小山丘,也是一道不同的景致。
韓增獨自在大營裡漫無目的地走著,時不時就會停下腳步與兵卒們攀談幾句。
“今日是吃豆飯還是胡餅?”
“攜帶的食鹽是否還夠吃?”
“出發時帶的旨蓄還有沒有,長毛了就一定莫要再吃?”
“穿的袍服夠不夠暖?”
“記得要將狗油或馬油抹在臉上,肌膚就不會開裂了。”
韓增平易近人,臉上總是掛著對自家子侄才有的笑臉,所以不管他走到哪裡,士兵們都願意與之攀談,沒有任何回避。
可是韓增越看這些熱心的兵卒,就越覺得愧疚。
出塞至今,韓增所部斬殺的匈奴人只不過六百有余。
興師動眾,卻隻取得了這如此可憐的戰果,簡直是恥辱至極。
韓增這一走就走到了一處營門外,他並沒有直接走出去,而是背手站在營門之內,向西看著安靜的戈壁。
這片戈比安靜而遼闊,所以那逐漸墜落到地平線下的太陽都格外地大,夕陽也如同胭脂一樣紅。
“呼呼”的風不停地吹著,擦過細碎的砂石,發出一種戰馬齊奔的聲音。
這肅殺蕭條的景象與熱鬧的關中三輔有著鮮明的對比,讓人沒有來由地感到壓抑和猶豫。
今日是十月三十,五路大軍約定好的歸塞的日子是十一月三十,所以還有整整一個月。
去掉回程所要耗費的日子,韓增所部最多還可以在這逡巡半個多月。
這意味著還有半個多月來尋找戰機。
韓增身為主將,到了這最後的關頭,要做出新的決定了。
但是他仍然有一些拿不定主意。
是部署大軍徐徐返回雲中郡,求一個穩字?
還是再讓大軍往北邊走一段,求一個功字?
前者可以求一個平安,但是也可能會被朝堂追究避戰不出、無功而返的罪名。
後者可以立下戰功,但是則可能會遇到更多的意外,背上失期不返的大罪。
進退都有風險,更是都有可能讓兵卒們陷入不測——誰知道前路歸途上有沒有匈奴人設俘呢?
……
正當韓增猶豫不決的時候,八九個人影出現在了視線當中。
他們背對著夕陽,縱馬向大營的方向跑來。
由遠及近,片刻之後就來到了營門前——原來是一群斥候!
這些斥候風塵仆仆,一看就經過了長途跋涉,定然不是這幾日派出去尋找匈奴人的。
韓增眼前一亮。
自己送出去的信,看來是有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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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