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寡人德薄,不敢接詔(求追讀)
昌邑城,四月二十六,和風煦日,卻有一絲肅殺。
迎駕團在一片縞素之中,從昌邑城的西門進了城。
前後是護駕的羽林郎,中間是七乘傳和名目繁多的太子車仗。
和諸侯王的車仗比起來,太子車仗在隆重繁複程度中,更甚一籌。
在七乘傳和車仗的最前方,就是四個迎駕使。
經過一夜的休整和今日早間的準備,此刻的迎駕團車仗整齊,而那幾位迎駕使更是精神十足。
雖然城中的百姓已經得知昌邑王會成為未來的天子,但是仍然有好事者在官道兩旁圍觀。
所幸國喪期間,無人敢大聲喧嘩,更不敢衝撞車駕。
因此西門街上雖然有些擁擠,但是倒也秩序井然。
昌邑國宮就在城中的西南角,先走西門街,再拐到昌邑宮正門,也不過兩裡地。
所以迎駕團進了昌邑城之後,大約花了三刻鍾,就抵達了昌邑王宮那開在東邊的宮門外。
浩浩蕩蕩的車駕足足排出去幾十丈,把昌邑宮前面的那段街道都擁堵住了。
而安樂提前已經派來了上百名亭卒,將街道兩側給關防了起來。
馬鳴旗吹,尤為壯觀。
……
劉賀帶著昌邑國的一眾屬官,已經在宮門口候著了,當他看到徐徐而來的騎兵時,不禁覺得有一些眩暈。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漢地騎兵嗎?這就是可以北逐匈奴的漢地騎兵嗎?
四個迎駕使在宮門外翻身下馬,快步就走到了王宮大門前。
當他們看到劉賀正背著手,在屬官的簇擁下,器宇軒昂地站在宮門台階上時,不免都有一些吃驚。
此豎子看起來似乎並沒有特別癲悖。
“臣等問昌邑王安。”
由樂成這個正使帶頭,其余三個副使立刻也跟著拜了下去。
劉賀快步地走下了台階。
“諸卿都是朝廷棟梁,行此大禮,寡人實在是愧不敢當,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說著,連忙就把所有人都扶了起來。
劉德和丙吉此時名聲不顯,但是日後都是麒麟閣十二功臣,所以劉賀難免多看了他們幾眼。
從外表上看,兩人倒也不過平平無奇,並沒有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
倒是做左中郎將利漢,頗有大漢武將的風采,但是面色冷漠,似乎對劉賀沒有太多的敬重。
不管如何,這初次的見面,雙方對彼此都還是比較滿意的。
“殿下,到昌邑殿接詔吧。”樂成說道。
“一切全聽諸卿的安排。”
……
昌邑王宮昌邑殿內,劉賀帶著屬官,面西而跪,而迎駕正使樂成站在他的側前方,其余三位副使則站在更靠邊的位置上。
可縱使是側前方,樂成也仍然覺得有些忐忑。
雖然他是九卿之首,可跪在他面前的可是未來的大漢天子啊。
哪怕這個天子注定是大將軍的傀儡,但是天子終究是天子。
讓樂成不得不畏懼。
“大行天子遺詔,使行大鴻臚事少府樂成,宗正劉德、光祿大夫丙吉、中郎將利漢征昌邑王賀,乘七乘傳詣長安邸。”
遺詔簡單到了極點,更沒有對劉賀一字一句的誇讚,和後世那些對儲君極盡誇讚的傳位詔書截然不同。
其實,本來也不需要什麽華麗的辭藻。
一切事情,霍光都在朝堂上安排好了。
大將軍有意於你,那麽你癲悖無狀也可以登基;大將軍無意於你,那麽你是武帝再世也與帝位無緣。
既然如此,一切虛假的表面文章,就都能省則省了吧。
在場所有人都明白這短短幾十個字的分量。
跪在殿中的官員屬吏,無一例外,全都偷偷地抬起了頭,望向了劉賀。
劉賀並沒有立刻起身,他低著頭,正在醞釀情緒。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來到了這個時代,就要遵守這個時代的規矩。
劉賀想起了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孤獨;想起了比自己年長不了幾歲的劉弗陵,正在梓宮中腐爛;想起了大漢數不清的百姓還嗷嗷待哺;想起了長城上的隧卒風餐露宿;想起了北征匈奴的老兵無依無靠……
終於,悲從中來,半真半假地哭出了聲。
最初只是小聲地啜泣,片刻就成了痛哭。
劉賀的演技來得實在太突然了,就連與劉賀最為親近的禹無憂和戴宗等人,都被騙了過去。
傳詔的樂成更是慌了手腳。
劉賀第一次當天子,可這樂成也是第一次傳詔啊。
“下臣拜請殿下節哀,以社稷為重!”樂成兩步走到劉賀的身邊,高舉著遺詔貴了下去,“下臣樂成,拜請殿下接詔!”
劉賀終於抬起了頭,涕泗滿面地看著有些慌張的樂成。
“社稷之重,重於千鈞,寡人德薄,不敢接詔!”
也許是劉賀哭得實在是太真了,以至於眾人有那麽一瞬間都以為他真的要拒接詔書了。
副使劉德立刻跪在了樂成的旁邊說道:“下臣宗正劉德,拜請殿下接詔,以社稷為重!”
副使丙吉也跪了下來說道:“下臣光祿大夫丙吉,拜請殿下接詔,以社稷為重!”
最後跪下的是副史利漢說道:“下臣左中郎將利漢,拜請殿下接詔,以社稷為重!”
距離劉賀最近的昌邑屬官是安樂,劉賀的這一“拒”倒是符合規矩,但是他也生怕這癲悖的昌邑王真的犯了病,拒接遺詔,那麽自己這個昌邑相可就白忙活了。
想到這裡,安樂不顧其他的,也跟著說道:“下臣昌邑相安樂,拜請殿下接詔,以社稷為重!”
安靜,接下來就是安靜。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從高祖登基至今,已經過去了一百三十八年,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想著大漢可以綿延千年,甚至萬年。
但是劉賀知道,如果自己不來到這個世界,那麽大漢再過六十六年就會中斷。
六十六年,甚至還不如一個普通人的壽命還長。
很多已經會走路的孩童,恐怕都能看到大漢傾倒的那一刻。
大漢的天命,此刻就擺在了劉賀的面前,所有人都在等著他做出一個決定。
“忽聞天子大行,不勝悲慟,寡人德薄,誠惶誠恐,既有遺詔,宗廟之事,不敢再辭。”
劉賀把王式前幾天給他準備的這幾句話,一字一句地說了出來,然後恭敬萬分地從樂成的手上接過了遺詔。
樂成幾個人連忙站了起來,把面有悲色的劉賀扶到了榻上。
此刻,劉賀還是昌邑王,要等到拜見了自己的“母親”上官皇后,得到了認可之後,才會正式入嗣大行天子,並且被立為太子。
但那都只是程序上的事情了,從這一刻起,劉賀與大漢的天下,牢牢地捆綁在了一起。
一個新的時代就要到來了。
收藏了,看文獻的時候,少看了一個字,應該是少府史樂成,我看成了少府史成。所以史成改成了樂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