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選擇與泥潭（二合一章）
  墨君走進軍帳的時候，就看見一群將領爭的不可開交，唾沫星子橫飛的畫面，臉上頓時露出一絲詫異。

  “這是怎麽了？”

  “你來的正好，快過來幫老夫一起參謀參謀，以你之見，此戰我們該如何抉擇？”

  見到墨君到來，正因帳中眾將爭論不休而眉頭緊鎖的王翦忽然眼前一亮，直接將墨君叫了過來，並將李牧送來‘免戰信’一事盡皆告訴了墨君。

  待到王翦說完，其余眾將也是紛紛將目光匯聚到了墨君的身上。

  為了接下來與趙、魏聯軍交手，秦國究竟是該免戰，還是應該抓住時機一事，帳中眾多將領已經爭論了相當長一段時間。

  諸多將領分為兩個派系，誰也說服不了誰。

  而這個時候墨君的決定就會起到一個至關重要的作用，原因在於一來他是局外人，二來他的身份地位極高，話語權自然也重。

  別忘了。

  雖說這些時日墨君在軍中就像是一個隱形人，基本沒有參與過任何重大戰略的決策。

  但那只是因為他有自知之明，知道專業的事情應該交由專業人員處置，他是自覺的不願意參與進去，而不是他沒有參與的權利。

  墨君如今官拜禦史大夫，爵晉君侯。

  此次又是替代秦王嬴政禦駕親征，天然享有監軍之權。

  若是他有心掌權，如今他在軍中所擁有的權利絲毫不遜色於王翦這位主帥。

  當然了。

  能力越大，權利越大。

  權利越大，責任越大。

  墨君在軍中如今擁有這麽大的權利，若是軍隊打了勝仗，功勞自然少不了他那一份。但同樣若是軍隊大敗，他也必然要承擔相應的後果。

  甚至說句不好聽的，如今王翦看似給了他一個決定權，但實際上這帳中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是打著讓他也背上一份‘黑鍋’的心思看著他的呢！
  這倒不是這些軍帳內的眾將領與墨君有仇，只能說是人之常情。

  畢竟脫下水的人越多，到時候萬一出了事，那麽分攤到每個人身上的懲罰也越小，畢竟法不責眾嗎！

  這也是在朝堂上生存的一種智慧。

  文官有文官的生存之道，武將有武將的生存之道。

  這種官場上的潛規則短時間內基本沒有改變的可能，墨君也沒想過去改變這種潛規則。

  墨君是人，不是神。

  雖然現在外界都在盛傳墨君有‘聖人’之名，但墨君自己很清楚，他並不是真正的聖人。

  自始至終墨君都只是一個俗人。

  他愛好享樂，所以現在【墨府】之中有很多好東西供墨君吃喝玩樂之用。

  他偶爾也有一點小理想。

  所以在保證自己的利益與安全的前提下，墨君創造出了【改良稻種】、【水泥】、【曲轅犁】······這些物品。

  他見不得人間疾苦，所以想著至少能用這些東西讓秦國子民吃飽穿暖，不至於挨餓受凍。

  他又因為看那些高高在上，而且沒事還總喜歡得罪自己的高官貴族們不爽，所以在漢中建造了一百多所書院，並且弄出了【白紙】，招來了百家弟子作為書院老師。

  為的就是打破貴族階層對於知識的壟斷，讓更多底層平民擁有一個魚躍龍門的機會，也能給那些墨君看著不爽的貴族一個巨大的威脅。

  但除此之外。

  其實墨君也並沒有做出什麽真正逆反這個時代規則的事情。

  什麽‘人人平等’、‘天下大同’、‘民主自由’······這類理念，從一開始墨君就沒想過提出來。

  因為他很清楚這些理念在如今根本就沒有實現的可能，就算有機會實現，那也必將耗費墨君一輩子的心血，對於墨君而言，完全費力不討好。

  “以吾之愚見，這一戰，我們不應該打。”墨君開口道。

  “哦？為什麽？”

  王翦目光一動。

  而在營帳內的其他將領也是眼前一亮，看向墨君的目光雖然一如往常般的欣賞，但如今卻多了幾分認同感。

  墨君的選擇重要嗎？
  重要。

  但也不是那麽重要。

  對於如今營帳內的眾多將領而言，墨君這一次做出什麽樣的選擇並不是最重要的地方，最重要的是墨君必須做出選擇。

  李牧送來的這一封‘免戰信’看似是主動將趙國陷入不利之地，但實際上若是處理不好，對於秦國眾多將領而言同樣不是一件好事。

  李牧送來了這一封‘免戰信’，看似接下來的戰爭中，秦軍不打能夠收獲一個好名聲，打了能夠收獲一個好戰果。

  但是同樣反過來說，接下來一戰，秦國打了會丟一個好名聲，不打又會失去一個好戰機。

  這是一把雙刃劍。

  以王翦為首的一眾將領稍微處理不當，很容易就會把自己陷入泥潭之中，惹來一身髒水。

  真以為之前營帳內的一眾將領爭論那麽久，是在爭論戰事嗎？

  不。

  他們爭論的是人情世故。

  而對於墨君來說，這一場爭論他本可以不參與進去，因為身為代替嬴政此‘禦駕親征’的監軍，墨君只需用一句‘本君不善軍事’就可以令自己脫身而出。

  事後無論王翦等人做出的抉擇出現何種意外，都與他沒有任何關系。

  但如此一來。

  墨君也會徹底被這一批武將圈子排除在外。

  大家都不是傻子。

  既想要置身事外，又想要分潤戰果，還想要和所有人打好關系。

  就算是天上掉餡餅，也沒有這麽掉的。

  連共患難都做不到的人，自然不會被人所信任，所以墨君主動踏入了眼下這一個泥潭之中。

  這也算是墨君交出的一個投名狀。

  之前在漢中，王翦與蒙驁就曾為墨君在【妃雪閣】引薦過一批武將圈子裡的人，當時既是為了打個照面，同樣也是為了讓墨君往武將圈子裡發展。

  因為之前種種原因，墨君如今幾乎已經自絕於秦朝文臣的圈子。

  若是接下來墨君又被秦朝的武將圈子排斥，雖說墨君也不是在朝堂上活不下去，但如此一來，他就徹底成為一名孤臣了。

  如果沒得選，墨君倒也不介意做一個與天下為敵的‘大魔頭’。

  但既然有的選，他又何必非要活的那麽‘剛硬’呢？

  “諸位將軍以為，王上為何要攻打趙、魏兩國？”面對王翦的詢問，墨君並未直接回應，反而反問了一句。

  “王上胸有鴻鵠之志，此番攻打趙、魏兩國，自然是為了橫掃八荒，一統六合，建立起一個前所未有的萬世基業。”

  一名墨君之前未曾見過的將領遲疑了一下，隨即開口回復道。

  他的回答其實還是含蓄了一點，雖然話語中充滿了氣魄，但實際上卻根本沒有說出嬴政具體的想法。

  實際上當下整個軍隊的將領都清楚，嬴政此次掀起戰爭，韓、趙、魏三國僅僅只是一個開始，嬴政的真正目標就是為了覆滅六國，從而建立起一個大一統的王朝。

  只不過在此之前，‘大一統’的理念從未有人提出過，同時這種狂妄的想法若是傳出去，難免會讓其余的燕、齊、楚三國升起忌憚。

  所以當下嬴政‘一統六國’的理念雖然很多人都已經有所猜測，但至今秦國官方還沒有真正承認過。

  而既然別人說的這麽含蓄，墨君自然也是順著他的話茬說了下去。

  “這位將軍所言不錯，我等掀起戰爭的目的，是為了幫助王上立下萬世基業。換句話說，此番戰爭，我等的真正目標不是為了消滅敵軍，而是為了征服敵國。”

  “正所謂‘攻城為下，攻心為上’，而今我軍已經在戰場上佔據了優勢，那麽接下來就應該多多考慮擊敗敵軍之後的事情。”

  “而且戰爭也要講究名正言順，若是我等在趙國抵禦北疆外敵之際，襲擊趙國軍隊，就算此戰勝利，大秦勇士的名聲恐怕也會受到損害，如此一來，就算能夠攻下趙國，那麽接下來面對其他敵人，此事也必將成為我大秦勇士在戰場上一個洗不了的汙點。”

  這番話乃是墨君發自內心之言。

  如果用後世的眼光來看，其實如今中原七國之間，甚至加上北方的匈奴在內，可以說全都是炎黃子孫之間的內戰。

  而用前人的眼光來看，當下的中原七國在五百年前全都隸屬於周王室麾下，七國百姓五百年前都是一家人。

  所以中原七國之間開戰，那只能算是自家人之間的矛盾，像是之前秦國覆滅韓國，雖然出於各國利益層面考慮，當時其余五國都派遣使節過來‘申飭’了一番秦國的行為。

  但當時秦國乃是在戰場上光明正大的擊潰韓國，而且戰爭勝利後，既沒有屠戮韓國子民，也給予了韓王室成員足夠的尊重。

  至少表面上，秦國覆滅韓國的行為挑不出任何毛病。

  可如果這次秦國趁著趙國抵禦外敵期間，突然下手偷襲趙國，那秦國的名聲可就真的臭了。

  名聲這種東西。

  有時候沒什麽用，但有時候卻又十分重要。

  若是沒有選擇，那麽墨君也不介意秦國不擇手段。但既然現在有了新的選擇，那麽保全秦國名聲，就顯得至關重要了。

  墨君所言與之前反對‘趁人之危’那一派系的將領們，所說的內容並沒有太大差別，但同樣的話從不同的人口中說出來，份量卻是截然不同。

  王翦這些武將讓他們攻城略地自然是小菜一碟，可要是讓他們管理某一片地方的民生大事，他們未必做的很差，但也做的絕對算不上優秀。

  可是墨君就不一樣了。

  漢中之地如今的繁華，這裡不少人都已經親眼見識過，隻用了短短兩年不到的時間，就將漢中那一片夾在群山之間的荒蕪之地，治理成了如今這副宛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這樣的管理能力，至少在當下這座營帳內，沒有任何一個人有資格質疑墨君。

  所以當墨君說要為戰爭後的管理考慮之時，哪怕是王翦也必須認真聽從墨君的建議。

  “聖平君所言有理，如今我大秦已經不比以前，那時候秦國境內天災人禍頻發，黎民百姓禍患不斷，所以那時候為了存活下去，我們必須不擇手段取得戰爭的勝利，從而搶來更多糧食，好讓國內的子民活下去······”

  王翦說到這裡，微微頓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以前秦國所經歷的種種不易，眼中忍不住流露出一絲感慨。

  隨後話鋒一轉，又接著道：“但如今我秦國百姓安居樂業，糧食產量更是連連增收，已然有了大國氣度，自然也不能像往常一樣行那種小人之事。”

  “而且我大秦也與趙國一樣，都是中原子民，如今北疆邊境趁著我大秦與趙國交戰期間，行偷襲之事，若是等到趙國抵禦北方狼族之時，我等也趁人之危，豈非與北方那些野蠻狼族無異。”

  “另外如今我中原子民受到狼族威脅，身為中原百姓之一，我等也不能袖手旁觀······”

  說到這裡，王翦忽然眼神一厲，突然大聲道：“蒙恬何在？”

  “屬下在。”

  “本將撥於你三萬精兵，命你攜帶好充足糧草，即日啟程奔赴北境，抵禦北方狼族，務必不可使狼族踏入我中原大地一步。”

  “蒙恬領命。”

  蒙恬神情嚴肅，雙手抱拳道。

  看著王翦如此果斷的下達出這道命令，墨君也是略有幾分詫異的看了眼王翦，似乎沒想到對方的決定竟然會如此果斷。

  雖說剛才王翦已經聽從了他的建議，但後半段派兵支援北地，墨君可從未提起過。

  這般果斷做出決定，看樣子王翦恐怕之前心中就已經做好了決策，只不過在等待墨君張口抉擇而已。

  “不愧是戰國四大名將之一，行事果真是雷厲風行啊！”

  想到這裡，墨君心中也是微微升起幾分感慨，但很快他的心思就收了回來，並將注意力放到了另外一件事上面。

  緩緩開口道：“說來本君此次前來，剛好帶來了一批新式裝備，只可惜數量不多，既然如此蒙將軍即將背上抗擊狼族，不如就趁此機會帶上這批裝備，也好替本君做個測試。”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