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傷人的感情

  林凡回家後往床上一倒。不知道是在樓下待久了，還是談話內容耗費了不少心力，她感覺累極了，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說過的話在她腦子裡盤旋，不安和恐懼匯成夢境。

  夢裡，林凡被吳宇森帶進特事所。裡面穿白大褂的人圍過來一個個往她身上割肉，她跑啊跑，遇到一個穿得像巫師的人說要給她催眠，抓著她的頭皮要掀腦殼。好容易逃脫了又跑進了鐵監牢。吳宇森在外面哈哈大笑，林凡又急又惱，“碰”的一聲，變成了一個九頭怪，對著鐵柵欄噴火。

  吳宇森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一把機關槍，“突突突”對著她一頓掃。打死了8個頭，還剩下一個。

  消失的白大褂又跑進來把她釘在牆上，把死掉的頭都剁下來，做成標本掛在她能看到的地方。每天從她身上割肉走，還要拿錘子砸她的頭，砸得“當啷當啷”直響。

  剩下的那個頭一直哭哭唧唧，想死又死不掉。吳宇森又跑過來對他一陣嘲諷，說誰讓她相信自己跟著來的，活該啊活該。接著也拿錘子“當啷當啷”地砸她的頭。還從她身上咬肉吃。吃完繼續“當啷當啷”地砸……

  林凡猛地驚醒，耳邊“當啷當啷”的響聲嚇得她連滾帶爬地翻起來，定睛一看，是手機在響。

  她捂住胸口，長呼一口氣，順了幾下呼吸。

  顯然，吳宇森的話還是對她產生了影響。

  手機停了幾秒，又開始“當啷當啷”地響。林凡平複好心情，才拿起電話，瞄了眼備注接聽：“喂。”

  電話對面傳來林媽高亢的聲音：“小凡啊，怎麽這麽長時間才接電話啊？”

  “剛才在睡覺。”林凡回道。

  “4點多鍾睡什麽覺？不早不晚的。趕快起來，回頭夜裡睡不著。”林媽喊道。

  林凡一看鍾，都快5點了。她大概10點多回來，這一覺差不多睡了六七個小時。

  “嗯。有什麽事嗎？”林凡拿著杯子到廳裡倒水。

  “剛才你毛阿姨打電話來啦，說看到有人給你介紹工作，條件特別好。工資獎金成千上萬的，是怎麽回事啊？你怎麽不告訴我們啊？”林媽的聲音有些興奮。

  “是有這麽回事。”林凡喝一口水，她知道毛大媽碎嘴，喜歡到處傳話，沒想到她竟然還有她媽的電話，“不過我覺得不太合適……”

  “哪裡不合適啊？！怎麽就不合適啦！”沒等林凡說完，林媽就急火火地打斷了。

  “你毛阿姨說底薪就有2萬，還有五險一金不用自己出錢，還有什麽補貼好幾個千呢，我也記不清了，反正一年好幾十萬呢。怎麽能不去呢？”

  林媽猛然接到鄰居老毛的電話，也感到意外。雖然是多少年的鄰居了，但也就是上下樓打個招呼的情誼，從來沒聯系過，她想了半天才想起這個人是誰。客氣地寒暄過後，就被老毛透露的消息震驚了。

  月薪2萬啊，還是底薪。她姐的女兒，還是研究生畢業呢，在高河市工作，一個月也就一萬多。在他們本地，能賺個五六千都算不錯的，要是能賺到七八千，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羨慕。

  雖然以前他們家也做過生意，滿打滿算一年也就三四十萬，都是起早貪黑的辛苦錢。

  而她的女兒，在她以為就這麽要被拖累一輩子的時候，竟然有人開出這麽高的工資，那麽好的待遇，怎麽能不把握？肯定要答應的呀！

  她急得呀，連中午覺都沒睡好，就等著林凡打電話告訴他們呢，結果一直等不到。實在等不了了，主動打電話問這事情，結果她聽到了什麽？
  “你是有哪裡不滿意？哪裡不合適啊？你在想什麽啊？”林媽直接喊了起來。

  “……”林凡把電話挪遠，一瞬間不想說話，心裡又有點難受。

  “小凡，小凡，你說話啊！人呢？林凡，你怎麽回事？說話啊！”

  “好了，你吵吵什麽！兩句話不說就吵吵！”聽筒裡傳來林爸的聲音。

  “有你什麽事！跟你說話了嗎！”林媽很憤怒。

  “小凡肯定是嫌你吵了，你給我，我好好跟她說。”

  林媽嘟嘟囔囔地把電話遞給林爸，想想不行，直接點開了免提，這樣兩人都能聽到了。

  林凡也點開了免提，把手機放到了桌上，她感覺自己又沒力氣了，渾身有點麻麻的，趴在桌面休息下。

  “小凡啊。”林爸的聲音傳來，不急不躁，稍微安撫了林凡有點焦躁的心。

  “爸。”

  “你也別怪你媽，她就這性子，你知道的。”林爸勸了兩句，接著問，“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我聽你媽說得不清不楚的，也嚇了一大跳。能給爸說說不？”

  “是有個人早上說給我介紹工作。但是我這個狀況，你也不是不知道，都不能維持正常生活……”林凡慢悠悠地說。

  “怎麽不能正常生活？你不是一個人正常生活了幾年了！”林媽的聲音又傳過來。

  “哎呀，你別說話了。”林爸著急地阻攔，“是什麽工作啊？待遇有多好？”

  林凡繼續半真半假的說：“還是我以前的工作嘛。待遇是真高，說年薪有一百多萬，但是吧……”

  “一百多萬！”林媽在對面叫起來。

  “你讓孩子把話說完！”林爸有點火了，對林媽嚷嚷。林媽本想回兩句，想到一百多萬，忍住了，專心聽電話。

  “小凡啊，你慢慢說。”林爸歇歇火，盡量對林凡輕聲細語。

  “我當年在高河市混的最好的時候，當了主管，一年也就20來萬。現在病了這麽多年，先不說身體怎麽樣，停了這麽多年沒乾，手都生了，怎麽可能還有單位花那麽大價錢請我去幹活？”

  林凡從頭到尾就沒想跟吳宇森去。

  沒想到那毛大媽多事，讓她爸媽知道了。這事情本來也沒法說，只能先編個謊話，圓過去。

  林爸想想，是這個理兒。他一直覺得女兒出色，也覺得女兒肯定能恢復健康，但平心而論，現在她這個狀態，說有人拿一百萬請她，他也覺得不太真實。

  “怎麽不行了？你那時候是個小公司，現在換大公司，工資肯定就多了啊！肯定是你以前做的東西，人家看到了很欣賞，這才來找你的。你先答應他，先去看看，又不虧！”林媽在旁邊著急。

  “小凡啊，你意思這個人可能是個騙子是吧？”林爸想到。

  “什麽騙子大老遠跑來騙你姑娘？”林媽更急了，衝著林爸喊，“她有什麽好騙的！”

  “你住嘴！”林爸大吼。

  林媽也意識到說錯話了，但被林爸吼又不服氣，嘴硬道：“本來就是。她都這樣了，不工作，不結婚，還要靠我們養，就她這樣，人家騙她圖什麽？”

  “你……”林爸氣得想站起來打人。這死老娘麽，不知道開了免提，小凡能聽得到嗎？
  “爸，”林凡輕喊，她心裡似乎難過，又似乎不難過，她應該習慣了的。

  呼……吸……

  呼……吸……

  林爸聽見電話裡喊他，趕緊把電話拿起來，免提按掉，貼著耳朵說：“小凡啊，別往心裡去啊，你知道的，你媽嘴巴就這樣，她心裡不是這樣想的。”

  “剛才說到哪兒了？”林凡突然忘記剛才說了些什麽。

  “說人家花大價錢請你不正常。”林爸提醒。見林媽又湊到手機背面聽，狠狠瞪了他一眼。

  林媽也知道自己說錯了，只是嘴上不想認，心裡有些後悔。

  “一個完全陌生的人，突然走到你面前，說要花一百萬聘請你，你會相信嗎？”

  不會，林爸心裡瞬間否定。

  “那他沒有單位證明什麽的嗎？”林媽問。

  “即便有證明，我就應該立馬相信，然後跟他走嗎？”林凡反問。

  林媽皺眉，她也覺得不合適，可是那是一百萬呢。無端端的人家怎麽不來騙她？總有原因的呀！

  林媽想得沒錯，原因當然是有的，只是林凡不能說，所以真假摻和著把事情和顧慮說了。

  “萬一，我一去不回了怎麽辦？你們都沒法找我？”這也是林凡的隱憂。

  “報警！”

  “全國每年有多少失蹤案找不到人你知道嗎？”林凡有股火又冷又熱地燒著。

  “小凡啊，你別說了。”林爸及時插入。

  “爸知道錢不好賺，給你一百萬工資的老板，肯定要讓你乾一百萬的活。要是你沒生病，爸相信你肯定沒問題。但你現在生著病呢，咱們還是身體第一，其他的，等你好了，慢慢都會有的啊。”

  林爸還是決定支持林凡：“錢還夠不夠？別擔心，爸養得起你。”

  林爸的話像一股細流，瞬間將躁動的火苗撲滅。剛緩解了一點，又聽到林媽的聲音：“你讓我跟小凡說。”

  “別亂說話。”林爸叮囑。

  林媽白林爸一眼，抱著手機說：“小凡啊，媽知道你怕遇到騙子，媽也知道這事兒聽起來不靠譜，但是呢，凡事都有個萬一，萬一是真的呢？”

  “你讓小凡安心修養。”林爸要搶電話，被林媽躲了過去。

  “萬一是真的，一年就是一百萬啊！一百萬你知道是什麽概念嗎？乾一年抵人家多少年哪！”林媽站起來躲林爸。

  “你別說了。”林爸著急，繞著茶幾跟林媽搶手機。

  “媽真心盼你好，真的。沒有人比媽更想你好。但是家裡情況你也知道。我們都老了，身上病又多。這陣子我一直不舒服，你爸也老咳，都不敢去醫院看，怕短了你的錢。”

  “你大伯他們本來就瞧不起我們窮，你病了之後，明裡暗裡說我們嬌慣你。你本來也不比你幾個哥哥姐姐差多少啊，怎麽現在變成這樣了呢？！”

  “你閉嘴！說這些幹嘛！”林爸著急，胖胖的身體怎麽都追不上林媽。

  “不是媽狠心，媽怕有一天我們突然走了，你病還沒好，沒人照顧你。”林媽說著眼淚往下流。“媽知道你苦，但哪個人不苦呢？咬咬牙，逼逼自己一輩子也就過來了。如果這次是真的，你卻放跑了，等你好了，肯定會後悔的呀！”

  之後是一陣雜音，然後林爸的聲音呼哧帶喘的傳過來：“小凡，別聽你媽的。”

  林媽還在旁邊喊：“你要想清楚啊！千萬想清楚啊！”

  林爸咚咚咚一口氣跑到樓下很遠，聽不到林媽的聲音才繼續講：“小凡，別聽你媽的。你好好養病，爸相信你很快就會好的。到時候根本不愁沒有好工作。現在能有一百萬的工作找你，以後也一定能有的。到時候爸媽就等著享你的福啊。”

  林凡趴在桌上一動不動，眼淚順著手臂流到桌面上，張口有點哭腔：“我知道了。”

  林爸聽出她哭了，趕緊勸道：“你可不能哭啊，醫生說你這個病最不能傷心難過。要放松，要開心，才能好的快。那個工作，你覺得不靠譜就回掉，別去想了。身體最重要，知道嗎？”

  “嗯。”

  “那行，我也不跟你多說了，你等下找點什麽喜劇片還是音樂聽聽，開心點知道嗎？好不容易現在比前兩年好多了，千萬不要再難過了知道不？”林爸殷殷叮囑。

  “知道了，爸，你們也保重身體。你先掛吧。”

  “哎，那我掛了，你好好的啊。”林爸不舍地掛了電話，慢慢的走回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