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你沒事吧？”

  年輕姑娘急忙道歉，顧不上她灑落的傳單，不住賠禮道歉，還鞠躬。

  “沒事，你傳單灑了。”

  江寒煙笑了笑，其實撞得有點疼，這姑娘看著瘦小，力氣還挺大。

  不過人家也不是故意的，沒必要斥責對方。

  “對不起啊，我沒看路。”

  年輕姑娘很自責，她想抄近路，又走得快，差點把人撞壞了。

  “沒什麽的。”

  江寒煙蹲了下來，幫忙撿傳單，這姑娘衣著樸素，黃色T恤衫都活得發白了，球鞋也看著挺舊的，顯然家境不好，但依然能自強自立，她很欣賞這樣的女孩。

  “你是大學勤工儉學？”

  江寒煙很快就撿好了傳單，交到女孩手裡，還順便問了句，這女孩看著十八九歲，應該上大學了。

  “不是，我剛高考完，不出意外應該是去師大，想賺點錢交學費。”女孩雖然羞澀，但很自信。

  現在是中旬，高考分數還沒出來，但她卻能肯定自己考到師大，顯然對自己的分數很有信心。

  “你填的是本城師大？第一志願？”江寒煙問。

  “是的，我想離家近一些。”女孩笑道。

  【九十年代高考志願，是考試結束後就填，不是分數出來後再填。】

  “你快去發傳單吧！”

  江寒煙和女孩一起，將灑落的傳單都撿了起來，全都塞到女孩手上。

  只是手碰觸時，江寒煙卻看到了一幅畫面。

  女孩站在高樓上，風吹得她搖搖欲墜，表情麻木，原本有光的眼睛，也變得黯淡無光，然後她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江寒煙頭一陣刺痛，她松開了女孩的手，眼神變得驚愕。

  “你怎麽了？是不是剛剛撞壞你了？”女孩嚇了一跳，上下打量她。

  “沒事，你叫什麽？”

  江寒煙晃了下頭，語氣很平靜，剛剛那畫面中，女孩還穿著這件T恤衫，顯然她跳樓是近期發生的事，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再可能是後天，或者更後邊。

  但這姑娘穿著T恤，應該還在暑假。

  只是這姑娘看起來積極樂觀，一點都不消沉頹廢，為什麽要尋死？

  她遭遇了什麽？
  “我叫薑小雨。”女孩回道。

  “生薑的薑，還是江河的江？”

  “生薑的薑。”

  江寒煙笑了，“我也姓江，不過我是江河的江，我們也算有緣，交個朋友吧，這是我的電話和尋呼機號，你不是在勤工儉學嗎，我這邊正好需要人乾活，你有方便聯系的電話嗎？”

  她拿出了一張名片，塞給了薑小雨，還問了她的聯系方式。

  “我家沒電話，有個小賣部的電話。”

  薑小雨報了小賣部電話，還說了自家門牌號，讓江寒煙打電話時，一定要說她家裡的門牌號，因為她家那弄堂有兩個薑小雨。

  “知道了，到時候我給你打電話。”

  江寒煙拿筆記下了小賣部電話，和薑小雨告別。

  薑小雨匆匆走了，她今天要把這厚厚的一摞傳單派完，要不然拿不到錢的。

  派一天傳單有四十塊，要是天天派傳單，一個月能掙一千二呢，可惜不是每天都有派傳單的活。

  爸爸說了，不會給她出學費，想上大學就得自己掙錢，媽媽更拿不出錢，她還想多賺點錢，去外面租個小房間，帶媽媽離開那個讓人窒息的家。

  她現在是大人了，師大肯定能考上，只要努力學習，就能拿到獎學金，她再打工賺錢，應該能有些剩余，她一定能讓媽媽過上好日子的。

  薑小雨身體雖瘦小，可表情堅毅，眼神明亮，她對未來有著無限的信心，只要她肯吃苦，就一定能過上好日子。

  江寒煙和盛寶君一起逛了街，隨便買了幾件衣服，就回家了。

  一到家就給薑小雨打了電話，小賣部老板娘嗓門很大，隔著話筒都震耳欲聾。

  過了幾分鍾，薑小雨喘著氣跑來接電話了，“你……你好，我是薑小雨。”

  “我是江寒煙，今天在寶麗商場那兒碰到的，還記得嗎？”

  “記得記得，江姐姐你好，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薑小雨趕緊問。

  “沒有，我白天不是說有活嗎，是這麽回事，我家裡的鍾點工有事辭了，一時半會找不到人，你願意來乾嗎？一天五十塊，就是打掃家裡衛生，我家住在……”

  江寒煙臨時想了個理由，小區裡的胡姐本來一個星期給她乾一天活，但胡姐丈夫現在搞工程承包，忙不過來，就叫胡姐去幫忙，鍾點工空了出來。

  正好讓薑小雨來頂上，順便觀察這姑娘發生了什麽事，至於想不開跳樓？

  “願意的，謝謝江姐姐，我不用一天五十的，太高了。”

  薑小雨滿口答應，乾活她可太會了，但五十塊她拿得虧心，只是打掃家務哪用得著這麽多錢啊。

  “你聽我說完，我對衛生要求比較高，家裡的角落都要搞乾淨，這樣，你來了再說吧。”江寒煙笑道。

  “好的，我現在就過來！”

  薑小雨興奮極了，掛了電話後，跑回家和她媽說一聲。

  “你怎麽又要出去？自從考完試後，除了睡覺你就沒回家過，你爸都不高興了。”

  薑小雨一進門，就被薑母劈頭蓋臉地說了一通，她的開心一下子消失了，表情變得黯然。

  薑母大約四十多歲，面容愁苦，頭髮花白，看起來就像是泡在苦水裡一樣，給人的感覺很不舒服。

  “小雨，大學非得上嗎？家裡真沒錢，要不你別上了吧，女孩念那麽多書也沒什麽用，都怪媽沒本事，供不起你。”

  薑母抹起了眼淚，全身都散發著讓人窒息的悲愁，她自怨自艾地哭著，埋怨自己沒本事，埋怨薑小雨不聽話，非要上大學，搞得家裡烏煙瘴氣，又埋怨薑小雨父親死得早，扔下她和女兒受苦，更埋怨現在的丈夫太凶，對她和女兒不好。

  薑母的話裡，都是埋怨，怨自己，怨別人，怨天怨地。

  薑小雨沉了臉，不高興道：“我不要你們出學費，我自己會想辦法，他不讓我上我就不上？你幹嘛總聽他的？媽，你為什麽不離婚？你相信我，我能養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