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門。

  剛才一路走回來，她緊張得手都發抖，當時她真怕拿不穩，玻璃杯就掉在了地上。

  薑茶茶蓋上被子，把頭埋在裡面，視野的世界變成黑色，可她的心臟還在狂跳，砰砰砰的，感覺都快要跳出胸膛了。

  她回憶了剛才短短的兩分鍾，到底出了什麽差錯沒有。

  她沒有側過臉沒有露臉，他頂多是看到她的鼻梁邊上的一點點側臉，而且，客廳沒有開燈，黑燈瞎火的，聞淮止這貨能看清什麽的話算她輸。

  沒露臉，她現在暫時是安全的，接下來她只要想著怎麽樣才能背著他離開。

  這好像是她穿進遊戲的第一個失眠的晚上。

  她想她爸爸媽媽了，想她養的那隻小花貓。

  薑茶茶側睡著，她捏緊手，更加蜷縮了身體。

  隔壁的總統房傳來了水聲。

  好像是衝澡的聲音。

  她皺眉，他不是早就洗澡過了嗎？

  漫長的黑夜裡，她也睡不著，她頭靠著枕頭，側躺著，就一直安靜地聽著這水聲。

  只不過……

  這水聲也太久了吧？

  他怎麽洗那麽久？他到底在幹嘛？
  這水聲一直吵得她睡不著，於是她乾脆用枕頭捂住自己的兩隻耳朵。

  她很困，可神經卻一直在緊繃著，她動了動腦袋，將露在外面的一雙眼睛也一同埋進了被窩裡。

  她一直睜著眼，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最後意識才逐漸朦朧起來。

  在睡著之前，隱隱約約間，她好像從發絲或者睡裙上，聞到了一點點淡淡的煙味，不知道什麽時候沾在她身上的。

  聞淮止身上的煙味嗎……

  意識更加混沌，眼皮加重，薑茶茶最後合上了眼。

  她的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團煙霧，而後這團煙霧很快化開，化成了聞淮止的臉。

  她的眉舒展開，慢慢地睡著了。

  薑茶茶是被早上五點的鬧鍾吵醒的。

  這是她昨晚設的鬧鍾。

  一聽到手機的陰間起床鈴聲，薑茶茶這次難得沒有按掉然後繼續賴床，意識剛清醒，想到昨晚的事，她就直接像被鬼附身一樣從床上跳了起來。

  她趕緊換回自己的衣服，穿上鞋，連洗漱都不洗漱了，直接戴上帽子口罩，鬼鬼祟祟地推開門，火速跑到客廳拿起自己的包包，然後就開門，衝了出去。

  她動作飛快的好像身後有跟個鬼在抓她一樣。

  外面的果然沒下雨。

  其實半夜的時候，早就沒下雨了，台風偏離，不在這裡過境，不過城市的局部地區還是會下小到中雨。

  市區的排水系統很好，所以不影響交通。

  薑茶茶很快打到車，坐上車，看著後視鏡裡那逐漸離自己越來越的高級酒店，她松了一口氣。

  回到秋華庭，已經過去很久了。

  因為她要上課，薑茶茶又抓緊時間洗漱，化妝，換上製服，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吃完，還是覺得不飽。

  在來學生會之前，薑茶茶到超市買了兩個飯團。

  坐進會長辦公室後，她就等不及了，直接拆開透明包裝袋，咬了起來。

  是海苔飯團，裡麵包了肉松和火腿，上面還撒了芝麻。

  很好吃！
  聞淮止推開門走進來的時候，走到辦公桌前，就見到薑茶茶像隻偷吃東西的松鼠一樣，手裡捧著海苔飯團，腮幫子因為塞滿而顯得鼓鼓的。

  她嘴邊還粘了一粒米粒，可能是因為享受著食物的美味，所以人也顯得呆呆的，還衝他沒有什麽防備心地眨了一下眼睛。

  要是別人看到了，可能會覺得可愛。

  可在聞淮止這裡，一律歸於看起來“沒智商”。

  他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人就拉開椅子，徑直坐了下來。

  薑茶茶又啃了一口飯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聞淮止這個完美主義，特別在乎自己會長的人設，不管心裡是不是很討厭她，他都很跟她逢場作戲，虛與委蛇。他平時進到辦公室的時候，都會微笑地跟她打一聲招呼，雖然每次都把她惡心得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但是。

  他今天，是不是有點太敷衍了？
  怎麽，這麽自律的會長，也會有想擺爛一天的時候嗎？

  她再繼續偷偷觀察他。

  他今天的狀態，完全不對勁。臉上沒有平日裡慣常的溫柔笑意，直接就陰沉著一張臉，仿佛在明擺著告訴所有人，他今天心情不好。

  怪不得剛才進學生會的時候，剛走出電梯，張部長就專門跑過來，小聲地提醒她今天會長心情不太美麗，叫她最好不要惹他。

  她終於知道張部長那時的表情為什麽會那麽的不安了……

  這樣的聞淮止陰沉著張臉坐在她對面辦公，她也害怕啊！！
  雖然她平時很喜歡針對他一分高下，但今天的薑茶茶很識時務，她安分守己地吃著自己的飯團，絕對不招惹今天尊貴的會長大人。

  每當看見她這張臉，她就會想起昨天發生過的事情，然後心虛得眼睛不敢看他。

  聞淮止心煩，隻好借工作來麻痹自己。

  他面無表情地處理一件又一件的事情。

  然而，辦公室裡總是出現某些奇奇怪怪的聲音。

  她打開飲料瓶，喝水的聲音，放下瓶子的聲音，還有她揉了揉塑料包裝袋丟進垃圾桶裡的聲音。

  緊接著，這透明包裝紙摩擦的聲音又出現了。

  聞淮止覺得自己的耐心已經耗到了極致。他捏著鋼筆的手一頓，便慢慢地抬起頭，對她一笑，聲音也慢悠悠的，很有腔調，“副會長。”

  “請你可以小聲一點嗎？”

  他就差直接說國粹“滾”了。

  瞧瞧，這讀書人，就算很生氣，修養也要讓他們說出一個“請”字。

  薑茶茶看著他。

  他雖然是在笑，眼裡卻沒有溫度，他的眉充滿戾氣，連一點點虛假的溫柔都不肯施與了。

  這樣的聞淮止，確實叫人害怕。

  薑茶茶慫了，她趕緊澄清自己：“我已經很小聲了……”

  “那我再小聲一點點……”

  聞淮止眸光冰冷，不想再跟她說一句廢話的時候，就見她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手裡靜靜地躺著一個拆了一點包裝袋的飯團。

  她用很肉疼的表情看了眼這顆飯團，最後咬咬牙，假裝大度地道：“會長，這個飯團很好吃，為了表示我的歉意，這個飯團就送給你了吧！”

  “……”

  聞淮止瞥了一眼，態度很差勁，拒人於千裡，“不用。”

  然後他眼睜睜看見薑茶茶臉上下一秒就出現了雀躍的表情，更加沉默了。

  他不再理她，繼續辦公。

  由於一向溫柔體貼的會長變得十分反常，整個學生會憂心忡忡，懷疑他家裡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學生會成員過來問的時候，他陰沉的臉色這才緩和幾許，他勾起了一個淡淡的微笑，“我沒事，你們放心。”

  放學後，他沒在學生會呆多久，直接坐私家車回家。

  他坐在車上，平時他的襯衫紐扣都是一絲不苟地系上的，這時他伸出乾瘦修長的手指，解開了襯衫的第一顆暗金紐扣。

  即使這樣，他煩得還是覺得透不過來氣。

  回到家裡，跟母親交代了一下今天的功課，再和母親用過晚餐，聞淮止這才回到臥室，獨自呆著。

  他的臥室乾乾淨淨，平時不經他人之手，都是自己打理。

  就連他母親要進他的臥室，都要再三考慮一下，因為知道他有嚴重的潔癖，怕影響他的心情。

  四下無人，安靜下來的時候，他想起了早上的事。

  他提前起床，親自為她選定早餐。

  可是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她的身影出現，他發現不對勁，便走到她的房間前，曲著手指，用指骨敲了敲房門，他問了一聲，“老師？”

  沒人回應。

  他手指頓了一下，微笑的嘴角漸漸下垂了下去，然後抿直，他伸手，推開了門。

  果然沒上鎖，裡面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乾淨整潔的床上，連有人睡覺在床單上留下的折痕都沒有，安安靜靜得仿佛沒有人在裡面住過。

  台風天過後，空氣是潮濕，清爽的。

  如果不是她走了以後給他發了條先離開的短信，如果不是外面的地上還有積水，玻璃窗上是濕漉漉的雨水，聞淮止可能都要覺得，昨晚那個柔美輕盈的身影只是個夢境。

  他走到衣櫃前，一件又一件襯衫被推開，在角落裡，正安安靜靜掛著一條精致的蕾絲睡裙，細白的吊帶掛在衣架上，看到的時候忍不住想起她那冷白纖弱的肩。

  他伸手去摸。

  余溫已不在，裙子上面還殘留著它主人淡淡的香味。

  可惜，留香不會很久，再過一兩天，可能就會完全淡去。

  氣味有時候比視覺更加讓人印象深刻。

  當你聞到一種氣味後，就會神奇地喚醒相關的記憶，你能清晰地回憶起她當時眼角笑出的溫柔細紋，想起她白裡透粉的纖細手指，想起她看你時的眼睛，當時的情景一一再現，這就是普魯斯特效應。

  而他回想起了昨天夜裡，世界寂靜，樹葉上的雨珠滴落，清冷月光照進客廳，他窺見白色吊帶裙下那藝術品般的身體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