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靜音。
在這個幽暗的巷子裡,聞淮止溫柔的聲音像是最好的清醒劑,薑茶茶那一瞬間頭皮發麻,還心肌梗塞了起來。
清醒到她立刻就決定了一個最行之有效的決定。
那就是——
在聞淮止的聲音剛出現的那一秒。
她立刻就掛斷了電話。
不再想聞淮止的聲音,也不去想掛斷聞淮止的電話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看著邊紀琛在群架裡不慌不亂的身影,薑茶茶趕緊撥打了妖妖靈。
然而,陳叔比她快了好幾步,他早已事先撥打給了警察。
薑茶茶以為他的性格一直是冷淡內斂的,她從來沒有想過他還有這麽情緒化的一面,情緒激化了他骨子裡最殘忍的冷酷,她沒有想到他真的動怒起來,會這麽的狠。
她也沒有想過他會為了她而打架。
邊紀琛很快就解決了他們三個,打得他們一個屁都不敢放了,喊爹喊娘的都有。
邊紀琛還站在那。
薑茶茶小心翼翼地向他看過去。
他站的是黑夜陰影最重的一塊,只有肩上沾了點昏黃的燈光。因為剛才打架,他的衣袖被他擼了一截上去,露出了手腕,他左手上戴的名貴手表因為打架,裡面的玻璃都碎了大半。
他正在用手指,優雅地將它給解開。
“少爺……”她弱弱地叫了他一聲。
不知道為什麽,陌生的邊紀琛讓她感覺到了害怕。
可能是因為,他打架的樣子看起來特別的不近人情吧。
他手腕抬著,解著手表的動作一頓。
於是薑茶茶就看見了他站在燈光最暗的地方,白襯衫被點點的路燈穿透而過,他的襯衫在夜裡好像被賦予了生命,好像只要風一吹,襯衫的衣角就會隨風而獵獵的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的手還放在金色手表上。他默默回過了頭,嘴角掛彩了,不知道是被誰的指甲給刮到了,流出暗紅的鮮血出來。
他看過來的時候,眸底陰暗,帶著暫時揮之不去的狠勁與戾氣。
大半夜的,看得她的小腿一陣哆嗦。
沒想到他生起氣來會這麽的可怕,跟他平時的性格完全的不一樣。
見到她後,邊紀琛眼裡的陰鷙便逐漸褪去,像是退了一場潮,潮水低下被磨礪得沒有棱角的沙子重新暴露在了陽光底下。
“你流血了?”
還有,他怎麽會重新回來的?
不過這句薑茶茶沒問。
如果不是他的好心解圍,那麽她現在最輕的結果就是被調戲了,最嚴重的……
她不敢想象。
“沒事。”邊紀琛也自動掠過了她那個問題。
他終於解開了手腕上的手表,他手指一勾,看了眼碎玻璃了之後,接下來他就將這枚名貴的手表給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裡。
眉都不帶皺一下的。
他不心疼,她心疼啊!
她左手極力地握住蠢蠢欲動的右手,臉上露出糾結的痛苦表情。
該死!她好想去垃圾桶裡撿他那塊手表啊!拿去手表店裡修一修應該也能賣出不少錢吧!
要是她每天都能在垃圾桶裡撿到有錢人扔掉的名貴東西,那她這輩子天天收廢品也不是不可以!
邊紀琛看了她一眼,最後將目光落在她了手上的手機。
他漫不經心地道了一句。
“剛才好像有個男生給你打了電話。”
是很年輕的聲音。
薑茶茶腦瓜子疼,沒有想到這樣他也能聽到。
剛才群架的時候,夾雜著打鬥聲和幾個混混的髒話,聞淮止從手機裡傳出來的聲音,竟然還是被他聽到了。
她悄然捏緊了手,緊張得一個字都不敢說了。
她都快屏住呼吸了。
聞淮止和邊紀琛是見過面的,兩人是認識的。
只是不知道……他聽清楚了聞淮止的聲音。
而自從她剛才掛了聞淮止的電話,她都還沒有來得及跟聞淮止發消息。
也不知道聞淮止會不會不高興。
算了,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個!
重要的是,邊紀琛剛剛有沒有聽清楚聞淮止的聲音。
被辨認出是很簡單的。因為聞淮止的音線實在是太獨特了,溫柔而低沉,有著自己的味道。
所以薑茶茶不得不提心吊膽起來。
她梗直著脖子,要是說不是男生明著眼撒謊肯定會引起他的懷疑。
於是她硬著頭皮道:“是啊。”
聞言,邊紀琛只是動了動眼皮,冷淡地“嗯”了一聲。
他的語氣平靜得好像在說“今天晚上吃什麽”。
哈哈,她多慮了!邊大少爺又怎麽會管她跟哪個男生打電話呢。
邊紀琛剛才也確實沒有聽清楚那個男音在說什麽,而且他剛才在打架,情況惡劣,他根本就沒心思去聽那個男生的聲音到底是什麽樣的。
他之所以會讓陳叔將車子掉頭回來,說實話,原因他自己也想不出來。
可能因為是她剛才上車時車裡漂浮著淡淡洗衣粉的味道,也可能是她在醫院門口下車的時候,他看見了她那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小白鞋即使被她穿了很久,但她每次都刷得乾乾淨淨。
可能是這些,觸動了他。
他最近惻隱心泛濫,所以即便她現在不是特別的困難,但他總想拉她一把。
“少爺,你手臂怎麽也受傷了……”
薑茶茶愣住了,也看了過去。
還真的受傷了。
襯衫的袖子底下,有一塊透出淡淡的鮮血。
陳叔站著不動,就這樣盯著她。
薑茶茶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少爺是為了她才受傷的,所以她於情於理都應該陪他去醫院。
這該死的醫院,不去也是得去。
半個小時後,一個男高中生深受著護士姐姐的青睞。
邊紀琛坐上椅子上,旁邊就有兩個才二十出頭的護士姐姐搶著要給他處理傷口。
但奈何他一張冷冰冰的臉,即使別人開他玩笑他也絲毫不接梗,讓別人很是尷尬。
薑茶茶看了他一眼,護士正在給他消毒傷口。而他閉眼假寐,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
她看得出神,這時,她放在口袋裡的手機的電話鈴又響了。
這下薑茶茶可不會手欠又按錯了。
她握緊手機,將音量調低,然後偷偷瞥了邊紀琛。
他還是閉著眼,她的電話鈴沒有引起他一分一毫的關注。
薑茶茶松了一口氣。
聞淮止是什麽樣子的性格,她會不知道嗎?
而這一次,就算給她一百個狗蛋,她也不敢掛聞淮止的電話了。
於是她就走遠了好幾步,還一邊注意坐在那裡的邊紀琛有沒有看過來。
薑茶茶也不知道自己心虛什麽,這就好像是自己在背著邊紀琛偷情一樣。
可是,他們都是清清白白,而她也只是害怕掉馬而已!
站在窗戶旁邊,走廊上時不時有醫生護士和穿著病號服的病人走過。
薑茶茶仔細盯著電話上面的備注。
她最後咬咬牙,鼓起勇氣點擊了接聽。
以她對聞淮止的了解。
他現在,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幾率已經生氣了。
見電話接通了。
對方沉默了兩三秒。
聽他的聲音,好像在自己的房間裡。
他的聲音沒有變化,語氣依然輕而慢,還是溫柔的。
“……老師?”
“老師怎麽掛我電話了。”
“我很擔心你。”
聽見他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薑茶茶松了一口氣,以為是自己多慮了。
接著,他又溫柔地說了一句。
薑茶茶都能想象到他在電話那頭,戴著窄框眼鏡道貌岸然的臉上,是如何微笑著將狹長的眼睛眯起來的。
“老師……”
他說話的時候抿著薄唇笑著,溫柔的笑很涼薄,唇間仿佛能殘忍地碾碎花瓣。
“發個定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