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那麽點錢，薑茶茶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在犧牲色相。

  她沉默了。

  剛才沒有走光吧。

  走光了嗎？沒有吧，應該沒有吧……

  正當薑茶茶極為難為情，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的時候。

  “老師。”

  耳機傳來了他微啞的聲音，啞得像剛喝過一口烈酒，啞得像剛激烈喘息過。

  要命的沙啞。

  薑茶茶捏緊筆，緊張地問：“怎麽了，我又哪裡說錯了嗎？”

  她自己也承認自己這個老師比半吊子都不如。

  出錯太多，她都怕他懷疑她的專業水平。

  她覺得總有一天，她這個兼職老師遲早會被炒魷魚。

  “不是。”他這句話淡淡的，輕輕的，莫名掃去了她心裡的煩躁。

  視頻裡的光線黯淡下去，他的目光也越發溫柔，他輕聲道：“老師，你空調應該開得很低吧，去穿件衣服吧。“

  他頓了一下，桃花眼彎了下去。

  “我怕老師著涼。”

  薑茶茶的心突然被觸動了那麽一下。

  他不會直接說“你去穿件外套吧”這樣過於直白又會讓她尷尬的話，而會替她找借口，尋台階。

  情商很高，說的話讓人覺得倍感舒適。

  雖然他在學生會的時候確實討厭得要死，這是這一晚，薑茶茶還是再次領略到了他的魅力。

  她下意識手指攥緊了自己的領口，都不知道什麽形容，反正，就有點感動吧。

  她含糊地嗯了一聲，笑著應：“好，老師也覺得有點冷。”

  “那你等我一下，老師現在過去穿件外套。”

  屏幕那邊的他含笑地看著她，“好。”

  見她走了，聞淮止調整了下坐姿，右腿慵懶地疊著左腿，長腿修長，他優雅地拿起玻璃杯，又喝了一口水。

  見薑茶茶還在那邊感動得小鹿亂撞。

  系統要是能搖頭的話，早就搖它個八百來回了。

  傻孩子啊，人家早就把你看光了，這才裝作紳士地來關心你。

  也不知道自己在那傻傻地感動什麽。

  哎，怪不得智力才20點。

  薑茶茶臉紅得要死，隨便披了件外套，就回來了。

  她坐回椅子，努力平靜下去，“我回來了。”

  她在胸前攏了攏外套，大片雪白的肌膚被她遮了個一乾二淨。

  “老師現在還冷嗎。”他溫柔地問。

  薑茶茶感覺自己現在被人很好地關心著。

  她臉蛋紅了一晚上，隨便拍了一下，溫度還很高。

  她搖頭，“我不冷。”

  薑茶茶兩輩子加起來，都很少給人打電話，同學朋友之間都是發語音的，很少會打電話，打得多的都是父母，所以更別提視頻通話了。

  她低頭，看了下電腦上的時間。

  原來，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

  她突然一陣恍惚。

  打電話這麽長時間，這還是她第一次。

  感覺，很奇妙。

  網線將不在一起的兩個人連在了一起。戴著耳機，能無比清晰、貼近地聽到對方細微的聲音，連同呼吸聲，都能親密地聽到。

  這種感覺像什麽呢？

  就好像你和他的關系變得無比的近。

  薑茶茶彎下眼眸，漸漸講完了最後一道題。

  隨著聲音在收尾，她的動作也逐漸慢了下來，白皙柔軟的手指在光下像是一件絕美的藝術品。

  她慢慢合上鋼筆上的筆蓋。

  “好了，今天的題就講到這裡，剛才說的，你應該沒有什麽地方不懂了吧？”

  他溫和搖頭。

  薑茶茶下意識打了個哈欠，不過打到一半就被她強行止住了。

  不行，她這個當老師的，在學生面前，要表現得更大人，更成熟一點！
  雖然她也是還沒成年的小屁孩。

  她後背挺直，人坐直了起來，她故作老氣地點頭，“那就好，我今晚講的那些知識，你今天睡前再複盤好好鞏固一下，最好有不懂的趕緊做筆記，好記性不如爛筆頭。”

  高中那些老師說的話跟模板似的，每次聽得她耳朵都快生繭了。所以怎麽訓他，她倒是有一套一套的。

  就，好爽，這種感覺。

  薑茶茶都快飄了。

  聞淮止是高年級，年齡比她大，是哥哥的存在。

  她卻仗著自己的假身份，抬高了自己的輩分來教訓他，他還一直乖乖地聽著。

  沒有人能體驗到她的快樂！
  她想伸懶腰，但又不敢在他面前伸，那樣也太隨便太活潑了點。於是她偷偷活動下了肩膀上的筋骨，笑著道：“沒有別的事的話，那我就掛啦？”

  她剛伸出手，有點迫不及待地想掛斷通話的時候。

  他開口了。

  他低頭，看了下腕表，眼鏡下的眼睛深沉如墨，“沒想到這麽晚了。”

  “我不在老師的兼職時間過來請教老師，是我沒有考慮周到。”

  他微笑，“我不會打擾到老師吧？”

  “不會不會。”薑茶茶職業假笑，雖然他也看不見。

  好說好說，只要給她多補點加班費就好了。

  薑茶茶手癢，心裡在想怎麽才能暗示到他的時候。

  仿佛知道她心裡所想，很快他就溫柔地道：“我待會會讓人把老師的補習費打到老師銀行帳戶上的。”

  薑茶茶搖搖手，假裝推脫，“誒，不用不用。”

  她心裡想的卻是：他還挺識相，要是真讓她當免費勞動力，哼，看她會給他什麽臉色看！

  聞淮止是財閥繼承人，深諳世俗裡的打工人都在想什麽。他面上是優雅完美的笑容，談吐從容，教養一等，仿佛對什麽都能淡然處之。

  他笑容不變，“應該的，老師不用客氣。”

  薑茶茶心裡滿意死了。

  她就喜歡這種知道她只是在客氣的人。

  不錯不錯，愛了。

  當薑茶茶又想掛掉電話的時候，聞淮止開口，輕輕松松地將她的動作再度打斷。

  “老師，掛電話之前，可以看一看你嗎。”他笑著。

  薑茶茶：“……”

  她也跟著虛偽一笑，“看老師幹什麽呀。”

  聞淮止優雅地將雙手放在腿上，合十。

  他坦誠地道：“好多天沒見到老師了。”

  他到底想幹嘛？？？

  怎麽這麽詭異。

  很嚇人的好不好。

  她沉思片刻，很敷衍地回：“我今天長痘痘了，不好看。”

  “我還素顏。”

  “我同學都說我素顏慘白得要死，臉色很難看，跟鬼一樣。”

  最後她十分抱歉地眨了下眼睛，“我怕嚇到你。”

  視頻裡的男人倚靠著椅背的姿勢不變，黯淡的燈光下，他的金絲眼鏡折射出淡淡的金屬光。

  他笑了笑，不再強求。

  總算關了視頻通話，薑茶茶像如魚得水，像一頭沒骨頭的軟泥趴在了桌上。

  累死她了。

  這種沒精神的狀態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天。

  上了幾節課，中午跟林瀟瀟她們草草吃了頓午飯，薑茶茶就拖著沉重的身體來到了學生會。

  坐在會長辦公室，薑茶茶都不知道今天在這裡自己打了多少個哈欠。

  又有感覺了。

  薑茶茶眯著眼，又懶懶地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坐在對面的男人頃刻停下了筆，出眾的臉上露出了虛偽的笑，他慢悠悠地道：“看來，副會長昨晚睡眠……好像不太好。”

  真不知道他怎麽有臉說的。

  明明害得她昨晚睡眠不佳的罪魁禍首就是他。

  不知道他抽了哪門子風，講話總是聽起來文縐縐的，像是在咬文嚼字，說話的時候還喜歡有意停頓，讓人跟著心臟也一停。

  “哎，沒想到會長大人還會關心我，真是謝謝會長大人哦。”薑茶茶面上笑嘻嘻心裡mmp。

  在兼職家教和副會長這兩個身份間來回切換，這讓她越來越覺得他有病，他到底是不是有點精分，當她學生和當會長的時候，完全就是兩個人。

  就算他不是精分，那她自己也快被他搞精分了。

  跟他一樣性格變來變去，她又不是跟他一樣變態，這極限的情緒拉扯，她哪裡遭受得住啊？
  她本來以為這個斯文敗類今天又會像平時一樣，發瘋地去針對她，再陰陽怪氣冷言嘲諷她幾句。

  結果，沒有。

  這次，他隻說了一句，就懨懨地收回眼神，坐在那單手玩著手機，垂著眼皮，也不知道是在幹什麽。

  她很佩服他大夏天也要穿一整套深棕色西裝，他長腿橫在桌下，西裝褲腳下是一雙黑色皮鞋，整個人的氣質非常的禁欲斯文。

  他嘴巴閉上的時候，就連她都要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頂級的帥哥。

  他總算正常了。

  也好，他今天不發病，她也樂得輕松。

  薑茶茶默默翻了個白眼，拿起原主筆筒裡一根花裡胡哨的筆，就在紙上寫著什麽，專心地乾著自己分內的活。

  幹了幾分鍾，就見他還在那把玩著手機。

  奇了，這個工作狂究竟在幹什麽？
  薑茶茶一邊寫字，一邊拿起旁邊的水杯，喝水的同時，她抬起了眼睛，偷偷去覷他。

  她那放在桌上，套著粉色米老鼠手機殼的手機這時突然亮了起來。

  薑茶茶喝著水，另一隻空閑的手去拿起手機。

  她剛才已經切換到了兼職的小號。

  她收到了【聞淮止】的兩條微信消息。

  點進去一看。

  第一條消息發送自1分鍾前，是他拍的一張照片。

  照片上無疑顯示的就是他現在會長辦公桌的桌面，他還拍攝了窗戶上的盆栽，頗有幾分歲月靜好的感覺。

  最後，他發了一句話。

  ——老師，我現在在學生會處理事情，你呢？
  救，救命，這隻斯文敗類是在給她立乖巧男高中生的人設嗎？？
  薑茶茶呆滯地抬起眼，又見到了對面電腦前聞淮止那張禁欲十足的臉。

  沒忍住，噗地一聲，她嘴裡還沒咽下的水頓時全都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