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越來越暗。

  手指無聲地加大著力，慢慢收攏。

  仿佛感受到了脖頸上令人難受的力道，睡夢中的少女皺緊了眉。

  聞淮止情緒正逐漸要失控的時候。

  就在這時，他聽見了一道脆弱的嚶嚀。

  似乎是一雙溫柔的手，耐心地拉回了他殘存不多的理智。

  聞淮止垂下眼。

  他看見了熟睡的少女因為不安而緊緊蹙起的眉，蝶翼般的睫毛顫了顫，細白的眼皮翕動，似乎很快就會醒來。

  少女的脖頸很纖細，仿佛他只要手指稍微一用力，就能將其輕易折斷。

  她身上依然帶有老師茉莉花的清香，她身上穿的依舊是老師最常穿的素雅白裙。

  有一瞬間他還會生出幻覺，他的老師如過去一樣，坐在他的對面，纖細柔軟的手指微彎，撩了一下臉邊的頭髮，抬眼時，用一雙帶著濕漉漉水光的清純眼睛看著他。

  而老師的臉，卻變成了他最厭惡的那個女人的臉。

  像有一面完整明亮的鏡子，被狠狠地打碎了，四分五裂，躺在地上，沾上了灰，也沒人要去撿。

  聞淮止眸色還是很黑。

  但因為她發出了那聲嚶嚀，捏著雪白脖頸的修長手指還是沉默地減輕了點力道。

  最後一縷帶香的發絲從他指間穿梭而過，男人漸漸松開了手指。

  沒有了脖頸上的束縛，薑茶茶薄白的眼皮只是翕動了幾下，鎖緊的眉逐漸松開，最後並沒有醒，而是繼續沉入夢鄉。

  聞淮止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最後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拿了塊乾淨的手帕，站在那，逆著光，一下又一下地擦拭著手指。

  他華麗的容顏眉目陷入死寂一般的陰鷙。

  他的眼眸沒有波動。

  雖然他剛才確實是有很想把她掐醒過來然後冷冷質問她讓她生不如死的衝動。

  但他短暫的時間內，想通了，他卻並不想這麽輕易地就放過她。

  所以，他暫時不想讓她這麽快就知道了他發現了的事情。

  她不是喜歡演嗎？
  那就讓她在他眼前再蹦躂一陣子吧。

  欺騙他，很好、玩，是吧？
  他這輩子，最恨別人騙他。

  他會讓她陷入萬劫不複的地獄。

  聞淮止克制著，溫和的微笑著，手卻狠狠地攥緊假發。

  他最後悄然離開了那間書房。

  可是，他太高估了自己。

  明明知道了她真實的身份，他一時之間，竟然無法在她面前假裝無事發生繼續演下去。

  他甚至，抗拒、厭惡跟她見面。

  他最恨的是他有點喜歡上了老師。

  而他喜歡的這個老師，竟然是他最厭惡的女人。

  他竟然，會喜歡上薑茶茶？
  聞淮止身上平時的沉著冷靜，通通消失得一乾二淨。

  只有不見到她，他才能克制住內心底下暴虐失控的念頭。

  見到她的話，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樣的事來。

  他不想再看見她。

  理想很豐滿，但現實是骨感的，即使刻意回避，但他們都在同一個學校，他們不可避免地會碰面。

  會出現在同一個電梯。

  甚至要共處同一間辦公室。

  薑茶茶推開門的時候，室內乾淨整潔，並沒有什麽異樣，窗外綠意濃濃，而男人則如往常一樣坐在黑皮椅上，手裡捧著本書，平靜地看著。

  這與張部長他們跟她說的“會長今天發脾氣了”好像……不太一樣吧？

  薑茶茶皺眉，又觀察了幾下。

  這辦公室還是跟平常一樣，沒什麽變化。

  張部長他們確定不是在騙她嗎？
  懷揣著心思，薑茶茶置於背後的手輕輕地關上門，然後悄無聲息地走了進去。

  生怕驚擾到他再禍害到自己。

  她走到了自己的座位旁，還是動作很輕地拉開了椅子。

  椅子摩擦過地面，發出咯吱般的刺耳響聲。

  有點響。

  薑茶茶下意識地看向聞淮止。

  他手裡捧著一本書，他的面容平靜淡然得如同觀音相，辦公室裡只剩下了他翻頁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