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她,並不知道這個女子和蕭祁禦有無實質性的關系,但是,這個女子的的確確成為了他的貼身之人。
在她漸漸崛起的那幾年裡,每次遇到蕭祁禦,他身邊一直跟著一個侍婢,男裝打扮。所有人都稱其為“雪姑娘”。
據說,她一直在幫襯蕭祁禦打點內宅一切,直到蕭祁禦娶了側妃,管家的權利才交出去。
這麽一想,沐雲薑心裡頓時起了疙瘩。
她不由得幽怨地瞟了一眼邊上的男子,想嫁給他的女子真的是太多太多了,以後,她得一直給他擋桃花,真是愁人。
“怎麽了?”
蕭祁禦立刻覺察到了,感覺妻子的眼神突然就變得很不友善了。
她不說話,看向那個領舞的女子,沒錯了,就是這個女子。
一曲歌舞罷,涼帝首先鼓起了掌:“好,跳得不錯,你叫什麽名字?誰家的孩子?”
領舞的女子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嬌滴滴應聲道:
“小女子姓佟,雙名雪裳。乃前巡防營統領佟煉之女。十幾年前,父親過世,雪裳與家慈在邊關隱居度日。後家中遭惡人潛入,被一把火燒了,幸遇三殿下,巡城經過,幫我們擊退了惡人。
“經此一事,家慈病故,雪裳遠赴京城前來尋親,才知姑姑也已過世,姑丈攜表哥等人去了嘉玉關。
“雪裳一籌莫展之時,巧遇長公主,長公主知曉小女子境遇後,將小女子收攏入府,得令小女子不再飄泊無依。”
這一番前因後果,和前世說的差不多。
沐雲薑聽得眼皮直跳,心裡感覺不大妙。垂在案下的手,捏著蕭祁禦的手,越捏越緊。
這讓他暗暗吃驚:阿薑這是在緊張什麽?
涼帝有點動容:“原來是佟統領的愛女,這一晃竟這麽多年了。想不到你們母女的日子竟過得如此淒苦。”
佟雪裳跪在那裡卻說道:“回陛下,當年您給的撫恤金已是很豐厚,如此才得讓家慈拉扯奴婢成年。”
涼帝點頭:“可如今,你卻已喪母,一個人必是孤苦的,這樣吧,你想想,有什麽需要朕幫你的嗎?只要朕能做到,必讓你得償所願。”
佟雪裳想了想,卻搖起了頭,溫溫道:“奴婢倒也別無所求,日後能跟著長公主,那便是奴婢最大的福份。”
聽到這裡,沐雲薑心頭暗暗一呆,居然沒請旨?為什麽佟雪裳的心思也變了。
“這樣也好。長公主最是念舊了,她與你父親也是舊識,以後,你跟著長公主好好學習,回頭再讓長公主為你尋一個乘龍快婿……”
涼帝對於她這個胞姐,那也算是百般信任的。
“謝皇上。”
佟雪裳又重重行了一個禮。
“雪裳,來,你到本宮身邊站著吧!”長公主笑著衝她直招手。
佟雪裳應聲走了上去。
太皇太后已覺得乏了,當即說道:“皇帝,你就再陪陪孩子們,奶奶啊老了,天一黑啊就想睡覺,就不陪你們鬧騰了。”
於是底下響起了一片恭送聲。
待太皇太后離開後,皇子皇女們開始送新春賀禮。
太子蕭祁洲第一個站起來,送的是一份戰船的結構圖。
這份禮物,皇帝看了很是喜歡——大涼是有水軍的,有水軍就需要戰船,戰船是需要更新換代的,如今送上的這圖紙,戰船大而結實,非常之好。
蕭大郎君蕭祁恆送上的是:十匹剛從北邊送來的優質種馬,與大涼而言,改良馬種是他們一直的願望。
蕭二郎君蕭祁恆和送上的是,今年剛剛改良的新谷種,希望皇上可以著人尋地方試驗其收成。
五皇子蕭祁翎送上的是:瀉洪的河水壩改圖。每隔幾年,南方都會出現洪澇,所以,地方上的水壩需要重新改造。
六皇子蕭祁彥送上的是:一對玉麒麟……雖然雕得極為細致,玉石也大,但是對於皇帝而言,這種東西最是不值錢。
七皇子蕭祁淵今年連來的資格都被取消了,就因為德妃,他失寵失得絕對委屈。
八皇子蕭祁喆出來吹了一曲曲子,而後得到了皇上的讚賞。對於一個孩子來說,如此造詣,已屬難得。
蕭祁禦一直在盯著雲薑看,好奇啊,她遲遲不站起來獻禮,心裡也不知打的是什麽主意。
就在這時,長公主蕭潔又來沒事找事了,朗聲叫了起來:
“靖北王,今天你所有的兄弟都有獻禮,怎麽一直不見你們夫妻二人上前獻禮啊……雖說新春獻禮,並沒有明文規定每一個皇子都要獻,但出於身為人子的孝心,你們是不是也該有所準備才是……禮不在貴重,心意才是最最重要的……你可是所有皇子當中最年長的,失了禮數,傳出去不好聽吧!”
這長公主沒事就想說點帶刺的話,想在皇帝心裡種下一點禍根。
皇帝若哪天正好想治蕭祁禦,就可以借機好好數落他——真的是太壞太壞了。
蕭祁禦站起身,還把沐雲薑扶了起來,行禮應答道:“回長公主,回父皇,獻禮一事,兒臣也在等新婦有所行動。阿薑說了,今日,她要獻上能讓父皇滿意的賀禮,連兒臣都瞞著,兒臣也在期待……阿薑,現在可以拿出來了吧……”
他睇著沐雲薑的眼神是無比溫存的。
沐雲薑連忙笑著應道:“父皇,兒臣的確也準備了一份賀禮。小小……”她衝自己的婢女招了招手。
小小走上前,奉上一個長方形的的錦匣。匣身上黏著一層紅色的絨布。
沐雲薑接過,檢查了一下,來到禦駕前,跪地奉上道:“父皇,這是一千年前兵王整理的一卷兵書,兒臣遊歷江湖時,得了它,可因為文字不通,也看不明白它寫的是什麽東西。一直擱箱底放著。
“此番進京,本想尋一個識得波羅文的人,好好研究這些文字,可惜,兒臣哪有什麽機會認得那些學識淵博的人,故只能把它收著。
“那日王爺說要獻禮,兒臣就想到了這部兵書。想我大涼人才濟濟,定能把它翻譯出來的。今日特獻上,願我大涼從今往後可憑此書,永固江山,更可一統天下,得萬世基業……”
涼帝蕭離本來瞧著那錦匣時,坐姿是極為懶散的,聽到最後,眼前陡然一亮,連忙坐正叫道:“快快呈上來。”
高環親自下來把那兵書給奉上。
涼帝拿到手上,打開錦匣,裡頭是一本書籍。
黑色的封面上寫著幾個讓人看不懂的文字。那兵王不是本土人氏,他本是西洲大陸逃亡過來的一個罪奴,在東洲為奴為仆。可那奴仆很是厲害,竟一步一步成為了兵王。
後來,他帶領人將東洲大陸一統,卻因為功高蓋主,而被皇帝忌憚,只能卸甲歸田,並在晚年寫下了這部書。
他很想讓自己的謀略傳世,又怕此書落到歹人手上,就以西洲大陸那神秘的語言寫成。這樣一來,即便此書落到歹人手上,看不懂文字,那它亦是廢紙一本。
兵王過世後,這部書曾被人爭奪,後來,它就失蹤了。
這與兵家而言,那是一大損失。
一千年了,想不到啊,這部書,居然還能重現人間。
涼帝看了看,那紙不是紙,而是羊皮,那墨也是特製的墨,是以千年了,還鮮亮如新。
別的人看到這種文字,肯定不識,但涼帝是識的,曾經他學過一些西洲語言,只不過,單獨認,他都認得,所有字符聯在一起,那就有點難以理解了。
語言這種東西,若不深入的研究,並不能完全嚼透其中之深意。
涼帝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朝中最博學的先生,“來人,請波達先生過來……”
那波達是一個貫通兩洲語言的學者。平日裡,波達先生就在宮中的藏書閣,進行各種文字的互譯任務。
涼帝看向這個小女子,心下著是好奇,為什麽她手上有這麽價值連城的好東西?
“你這是從哪裡得來的?”
“回父皇,兒臣幼時因為窮,曾與師父一起盜過墓。這部兵書乃是一學者衣冠塚當中的陪葬品。”
沐雲薑實話實說。
可這來歷,卻讓長公主的面色赫然一變:“沐雲薑,你好大膽子,今日可是年三十,你竟把從墓地裡取出來的東西,獻於皇上,你該當何罪?”
嘖,這個長公主,還真是什麽都能拿來當定人罪的法碼。
沐雲薑立刻叩頭道:“古來珍寶,多易被權貴之人拿來陪葬。若從墓中取來的東西,就該消毀,這世上傳世的珍寶就該被盡數毀掉。父皇,您若覺得這東西不吉利,兒臣甘願領罪……”
“領什麽罪,皇姐,你莫要嚇孩子了。這種東西能找回就是天大的萬幸。”
涼帝自然是不在意這些的。
長公主甚是無奈:“皇上,這是不是兵王的遺物還不一定呢……您可千萬別被其唬弄了。”
她就是不甘心,這死丫頭又在皇帝面前立功。
涼帝卻覺得這應該是真的,“你放心,真假與否,波達自會驗證明白的……靖北王,靖北王妃,你們且回去坐下吧……”
“是。”
蕭祁禦夫妻應聲回到座位。
邊上的太子衝他們冷冷投去一目,心頭對他們的憎恨,更上了一層樓。
少頃後,一個長著金色頭髮的西洲大陸上的白人走進了殿內,涼帝讓波達先生看了看。
波達接過一看,就大喜過望道:“啟稟皇帝陛下,此書正是兵王的奇書《兵策》。今日陛下能得此奇書,真是天下之幸啊……”
涼帝聽罷,精神陡然一振,高興地衝著沐雲薑直招手:“靖北王妃,上前來,快……”
沐雲薑連忙上前。
“你且說說看,你要怎樣的賞賜?”
涼帝撫著那本書,臉上盡是眉飛色舞之色。
沐雲薑立刻道:“回父皇話,兒臣已得您不少賞賜,金銀珠寶就不用了,要不這樣吧,能讓八皇弟住靖北王府,陪陪兒臣家的清歡小郡主嗎?哪天父皇要是想念八皇弟了,就來靖北王府宣旨令他進宮伴駕?”
涼帝一呆,這小姑娘,立了這麽大的功勞,竟不討其他賞賜,只要了這樣一個與他們沒有任何利得的請求?
“就這樣?”
“八皇弟與清歡相處融洽,這是清歡求的過年心願,兒臣想讓清歡高興。”
“那又何難。老八……過來,過來……”
涼帝直招手。
蕭祁喆忙走過去:“父皇。”
涼帝道:“以後,你便一直住在你三皇兄家吧……”
蕭祁喆大喜過望:“兒臣謝過父皇。”
涼帝頓時鄭重道:“但是,你的學業不能荒廢了!”
“兒臣自會認真讀書的!”
“那就這樣吧!高環,把這本兵書好好地收起來,回頭,尋幾個人把這書兵書抄錄幾份,著人把它解析出來……”
涼帝臉上盡是如沐春風之色,由此可見,這份禮,送得有襯皇帝心思。
沐雲薑回到自己的座位,對蕭祁禦眨了眨眼,而他微微一笑,牽她手扶她坐好。
“靖北王妃,你既然得了這等好東西,怎麽沒給靖北王留著……”
出聲為難人的是淑妃。她也見得這個不起眼的小庶女在皇帝面前如此得意。
沐雲薑忙站了起來,回稟道:“回淑妃娘娘,兒臣對兵書不感興趣,也不懂這種文字。王爺從小長在邊關,終日舞刀弄劍的,估計也不懂。
“重要的是,兒臣不想他整日裡打打殺殺的,隻想讓他安安心心留在王府好好養身子。
“兒臣以為:這種文字翻譯起來肯定是很費腦子的,由父皇著人翻譯,才能更好的譯出兵王的用兵之道。只有將它翻譯完整了,此書才能有大用。將來,皇上賜與為國盡忠的將軍們閱覽,如此才能助我大涼江山永固……”
這話說得可真是漂亮啊!
淑妃被堵得無言以對。
“說得好。朕自會善加利用這本兵書的。”
涼帝那是頻頻點頭。
沐雲薑忙乖巧道:“謝父皇誇讚。”
長公主也不爽了,聲音甚是尖銳地問道:“靖北王妃,您師父是什麽人物?古來盜墓者,皆為世人所不恥。雖說你今日獻兵書有功,但此等行為,可是有辱我皇族威嚴的……
“皇上,盜墓之舉,可不能在我大涼境內推崇起來……靖北王妃這事辦得不夠體面啊……”
長公主這是要引起公憤啊!
在大涼,很多人都憎恨盜墓賊,認為盜墓賊挖人祖墳,擾先人亡魂,其罪可誅,但凡在大涼境內,誰敢盜墓,一經發現,必不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