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226,細說當年事
“因為,小女子想殺了他。”
謝小蠻平靜地咬出這句話後,卻澀澀一笑:
“結果,我反被擒拿,然後我才知道我被人利用了。當年救下我的鍾先生,其實就是陷害容夕將軍的元凶之一。”
這個結論,讓沈興南越聽越心驚肉跳, 身子一陣陣發緊,卻只能硬著頭皮審下去:
“這又是誰和你說的?”
謝小蠻則看向靖北王:“是靖北王。”
沈興南的頭皮更疼了,怎麽把主審官也牽扯進來了呢?
“靖北王殿下,這是怎麽一個情況?”
靖北王當即來到謝小蠻身邊,衝沈興南行了一禮:“回沈大人,當年容夕將軍叛國案, 的確另有隱情, 這件事, 明日本王會親自稟承皇上……”
沈興南擦了擦額頭上滋滋冒出來的汗珠子,心裡只有一個想法:
這案子這樣下去,真真是要鬧大發了。
有一件事,他沒來得及和殿下說,那就是……
“很好,很好,若不是朕今日心血來潮,來旁聽,竟不知道我的三皇兒,竟敢和朕提及這樁陳年舊案……”
涼帝突然從門外走了進來,寒光照面,嚴辭厲色,那颯颯疾走的龍軀,透著駭人的煞氣,叫人望而生畏。
這就是沈興南沒說的那件事。
沒錯, 今日夜審,涼帝就在隔著一道牆在旁聽。
他想知道他的這個兒子, 到底是靠什麽本事,讓這個謝小蠻交出解藥的。
結果,卻聽到了這樣一攤子事。
若換作是以前,他肯定是勃然大怒,但今天晚上,他卻表現得極為平靜。
這種平靜讓初初看到他的蕭祁禦,暗暗一陣心驚。
沈興南立刻行禮:“拜見皇上……”
蕭祁禦回神,也跟著行禮:“叩見父皇。”
謝小蠻盯視一眼皇帝,雖然這不是她第一次見皇帝,可滋味卻是極為複雜的。
這個皇帝,她兒時見過的,那時她父母都尚健在,皇帝曾抱過她,還叮囑過母親,要好好地照看容將軍,卻不曾想啊,最後,卻是這皇帝把容氏一族,以及跟隨容氏的將士盡數逼入了絕境。
“小女子謝芒,見過大涼皇帝陛下……”
據說, 她這是名字, 還是皇帝取的呢,意思是:希望她做一個光芒四射的小女子,可結果她卻不得不改名換姓,在后宮默默無名的苟延殘喘。
“原來你是青霜的那個孩子啊……”
涼帝經過謝芒時,看了一眼,神思是恍惚的:
想當年,那麽多意氣分發的女子,都是容夕培養出來的,可惜啊……最後,她竟選擇背叛了他,反出了大涼……
於私,她放棄了她與他之間的姻緣,嫁給了一個無甚軍權的先鋒將。
那時,天都的文武百官都知道:他蕭離,和容家嫡女容夕互相傾慕,只等孝期一過,就能成婚,可後來呢,她恨自己入了魔,轉頭就把自己給嫁了。
那份決絕,令他顏面掃地,氣得重病,即便太后著人去請她,她亦直接拒絕了。心腸之狠,令人發指。
於公,她與她的三哥哥,打開了城門,放入齊軍,差點就毀了大涼的根基,後來還轉嫁大齊的將軍,做了元朗的夫人……
那個女人,曾讓他魂牽夢縈,也曾令他恨之入骨。是以,她死後最初的十年間,他不許讓任何人提起她,紀念她。連歷史上都不許記下這一筆。
只要有人敢提,他就治他們的罪,且罪罰苛厲。
幾番嚴懲,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平頭百姓,對當年的陳塘兵變,已到了“談陳色變”的地部。
想不到這麽多年過去了,如今宮裡發生中毒案,竟是“陳塘舊人”作崇,而且,蕭祁禦,這個他最最厭惡的孩子,竟然也在說“陳塘兵變”有隱情。
……
“是。青霜正是家母。”
堂下的謝小蠻應答了一句。
“呵,一眨眼就這麽多年,昔日的孩童都已長大。”
蕭涼看看謝小蠻,又看看自己的兒子,忽感慨了一句,坐到主位上後,說道:
“剛剛你們說的話,朕都聽到了。靖北王,你說你師父容夕一案,另有隱情;謝芒也說叛將容夕含冤莫白,行,今日,朕就給你們一個機會,好好辯說辯說……”
“這件事,當年連朕也不願意相信,所以,發生時,朕曾先後派了兩撥人馬去調查了,調查的結果就是,容夕的的確確叛國了。”
這是最最讓他心痛不已的事。
曾經,他與她攜手於天都城內破案,但為了肅清官場腐敗,還世道一個清明。
兩年後,她助他奪嫡成功,從此成為一國之儲君。
可後來,她就因為他斬殺了她的兄長,而舉起了反旗,引狼入室,陳塘關上,長達一年時間,一直陷入戰火之中,難民四逃。
他對她的失望,是何其之深重。
想當年,他們曾約定,要開創一個盛世,以法治國,以民為重,讓大涼成為最富足的國家,結果,那一場戰亂,竟是她挑起的。
……
想到這邊,涼帝心頭依舊是心痛如刀割的,再次往下說道:
“事到如今,那兩位大人留下的調查卷宗,依舊在刑部和大理寺分別存案著。所有證據供詞都在其中。
“刑部傅泉老大人,是出了名的剛正不阿;大理寺的柴照大人,也是明法典,公正無私之人。
“他們二人一生都不曾斷錯過案子,這是天下皆知的事。”
說話間,他重重拍了拍桌案:
“而朕也非糊塗昏庸之輩,如果不是當年這樁鐵案,一切案情已是鐵板錚錚,你們覺得,朕會以一個叛國罪將容氏一族釘在這恥辱柱上嗎?
“朕和容夕將軍,從危境中走來,一路相扶相守,朕也不希望她叛國。可事實上呢,她實實在在就是叛了。”
最後兩個字,涼帝咬得極重極重。
蕭祁禦靜靜地聽著,父皇的語氣,是如此之沉重,足見他對容夕還存有舊情,這倒是一個好兆頭。
於是他立刻雙手一揖,鏗鏘回稟道:
“回父皇,兒臣是經歷過陳塘兵變的人,亦更是師父容夕一手帶大的人,兒臣確定,師父沒有反叛之心。
“當年容三將軍打開城門,把齊軍引入,本是一出計策,師父和容三將軍意圖請君入甕,將齊軍一網打盡……當時,城中的百姓都已被連夜疏散……
“可是沒想到軍中將士一大半都中了毒,失去了抵抗力……陳塘關一夜易主,師父費盡心思才讓大齊的元將軍放棄屠殺軍士的念頭,並承諾以身相嫁。
“成親之日,師父帶領將士們反殺,奪城——這本是和領命前去平反的秦易將軍商量好的一個計策。
“可是,那一日,師父和她的手下們,前腳才把齊兵趕走,後腳卻遭到了秦將軍他們的殘殺。
“師父覺得不對勁,帶著殘部從陳塘關逃脫出去,最後又被大齊元將軍團團圍住。為了保下容氏這一點種子,師父只能忍辱偷生,暫時降了,再尋找機會突圍出去,絕不能承受這不白之冤。”
“誰料那元將軍也是個混帳東西,最後竟聯合秦將軍,一並鏟除容氏余部。
“逃躥中,師父最後又落到了秦將軍手上。秦將軍以為:師父與您有情,把她押入京城,由您主審,您肯定偏坦於她。
“於是,他故意讓大齊的元將軍於千軍萬馬之中將她救走,讓她客死他鄉,再也不能為自己辯說真相……
“父皇,我師父容夕,真的是被冤枉的……”
說到這裡,他重重叩了一個頭,聲音是如此的悲切。
涼帝冷冷聽著,這番陳辭,與自己調查所得,太不一樣。
不管刑部,還是大理寺,其調查的結果是:容夕因懷恨朝廷,引入齊軍。事後,容夕想在陳塘關劃地自治,齊軍首領不允,兩軍交戰中,秦易趕到,把他們一並趕出陳塘關。
容夕和其余部,又被齊軍大部隊討伐,逃躥中再次被秦易所擒,容家軍余部,奮力救主,有的被誅,有的逃了,大部隊化整為零成了散沙,被打得落花流水,好好一支容將軍就這樣打沒了……
為什麽現在,他的兒子說出了另一種版本的“陳塘兵變”?
為此,他不覺眯起了眼睛,目光森森一下:要是知道,秦易秦將軍,可是皇后的姨父,如今的秦家也算是權傾朝野。
“你有什麽證據證明你所知的話是真的?”
涼帝冷冷問道。
如果他有證據能證明他所說是事實,就代表當年秦易做了駭人聽聞的大事。
“父皇,兒臣為人質時,師父留給我寫過一封書信,告知了內情,說:若有一天,她被害死,將來,為三萬容將軍平冤之任,就托付給兒臣了。可恨那封信,還有師父身邊的那個侍衛,後來都被赴之一炬,燒成了灰燼……”
他再次叩頭於地上。
“也就是說,你沒有證據,一切都是你在空口說白話。”
涼帝冷笑罷,厲喝一聲:
“蕭祁禦,是不是朕最近對你恩寵過甚,你才敢肆意編造謊言了是不是?”
“兒臣不敢。但是父皇,兒臣曾聽說過,師父本來是想坐著囚籠回京見您的,卻在返京前一日,她義無反顧跟著來救她的元將軍去了大齊,您難道不覺得,這不合常理嗎?”
蕭祁禦直起腰板,正色接話道:“她若見到了您,坦誠相告真相,若她引齊軍入關,是有原因的,您會殺她嗎?可她偏偏離開了。”
這也是涼帝不解之處。
當年,他怕她出事,甚至禦駕遠赴邊關,就是怕手下有人想要欺上瞞下,傷了她,辱了她,讓她平白受委屈了。
結果,等他來到邊關,她竟已隨齊軍大將元朗而去,並在他抵達之日,她於齊軍軍中,嫁給了元朗。
當時,他氣得險些吐了血,恨她為什麽如此恨自己,寧願一再嫁給不愛的人,也不願和她見個面,說個清楚明白。
“你知道這底下有隱情?”
涼帝憋著心頭的怒氣,反問道。
“有。”
蕭祁禦有力地落下一個字:
“師父與您,有過一個孩子,那個孩子一出生,就被神秘人奪了去。師父隨元郎而去,因為,那孩子在齊國,在元郎手上……”
此話一出,蕭離渾身一震,忽想到了當年,他與容夕決裂之前,她是歡喜交加地與他說過:“等你回來,有一樁好事要說與你知道。”
算算那時間,必是她珠胎暗結,想告訴他知曉。
可後來,他卻遭了暗算,和容夕的好朋友褚瑛上了床。
當時,還發生了一樁案子,容家大郎君被人做局玷汙了三公主的清白之軀,容大郎君被迫娶公主,而不得不和自己心愛之人退婚,那被退婚的女子,不堪受辱,於城門跳下,死得慘烈。
而此案的見證人正是蕭離。事實上,他的確有看到容大郎君和自己的姐姐睡在一起。
蕭離的父皇為了自己的親生女兒,逼迫了容氏,容氏斷然拒絕,這讓他的父皇面子上很難看。偏這公主是個做事極端、心智極度瘋狂的人,後幾次三番欲自尋短見,把事情鬧得天翻地覆。
當然,容蕭這兩族的婚事,最後還是成了。
但是,容夕卻因為蕭離和褚瑛上床,以及準嫂子被逼跳城樓而和蕭離生了嫌隙,就此離了京都,去了邊關,並且火速嫁給了一個邊將舒赫。
婚後,她為了防止蕭離追來,拉著夫君,帶著婢女又去遊歷了一番江湖。一年後方回到邊關,伴著老父親,就此守衛邊關。
那一年裡,蕭離基登為帝,還立了皇后,大封嬪妃。
他與容氏的關系,就這樣一步一步惡化了。
直到容大郎君因為公主在府上吃醋傷人辱人,夫妻爭執中,容大郎君和容二郎君誤傷了公主,致令公主身死,另有一個正在公主府吃酒席的王妃也跟著流了產,險些一命嗚呼。
最後,容氏兩大將軍皆被問斬。
聞訊,容老將軍吐血身亡,容三郎君領齊軍入境,容家軍叛國,容夕陣前亡夫,轉而嫁到齊國……
這是蕭離所知道的事,卻不知自己竟還有一個兒子存於齊軍,成為了他們的人質——這令他心神大震,不由得有了這樣一個想法:
當年的容氏叛國案,難道真的另有隱情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