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後,她又接了一句:“但你得回答我另外幾個問題……”
“什麽問題,你說?”鍾回追問道。
“我父親沐河,之前險些被人謀殺,是你派去的人乾的嗎?”
她想弄明白父親險遭滅口的原因。
鍾回目光一閃,猶豫了一下,但還是作了回答:“是,你父親手上有一份阿夕傳給蕭離的書信,那是意外落到你父親手上的。書信是以密文所寫,說明了她叛國的原因。我怕這東西遲早會落到蕭離手上,就著你父親的舊袍去偷了書信,同時滅其口……”
結果被她救回來了。
但這已經不重要了。
只要他手上沒了那密文書信,死了是最好,活著,也惹不出什麽麻煩來了。所以,後來,他沒有再對沐河下殺手。
“第二個問題,純妃,晉陽侯,和容氏叛國案有什麽關系?”
她再次發問。
鍾回想了想:“我只知道一個大概的情況:純妃曾喜歡過蕭華。蕭華變成元朗之後,純妃曾給皇上下了一種不致命的藥,令皇上沒辦法快馬加鞭地趕到邊關,了解容夕案的真實情況。
“容夕這才被元朗(蕭華)帶走了。如果皇上早上那麽一天抵達陳塘關,事態可能就不會發展到這樣一個地部。”
“至於晉陽侯,和這個案子並沒有關系。晉陽侯夫人和容氏還是好朋友。事實上,晉陽侯一直在查這樁案子,希望完成夫人的心願:為容氏翻案。所以,他一直在暗處招兵買馬。不為謀權,只是希望有朝一日,以武力逼皇帝必須翻案。
“他會落得那樣一個下場,實在是讓人始料未及。”
唉!
沐雲薑聽罷,心頭暗暗生愧,這一世,竟是自己一步一步把他們趕上這條路的。
“第三個問題,羅郡是不是褚茵和皇上的兒子?”
其實她心裡已有答案,但還是想問個清楚。
“不是。洛衡陽才是。一直以來,洛衡陽一直偽裝成洛家體弱多病的二郎君,就為了有朝一日可以把洛家軍拿下。所以發生了洛潯陽在選秀前被刺傷一事。放箭射殺晉陽侯的人,大概率就是這個人……”
又是一個讓人震驚的內幕。
如今,洛衡陽已在事敗後逃走,現不知所蹤。
根據之前,她得到的消息,被蕭祁禦拿下關在陳塘關的蘇蘇,就是冒認蕭祁禦妻子的女人,後來被救走了。
追查到最後,那一行人就在洛家軍駐地附近消失的。所以這話是可信的。
洛衡陽和羅郡長得一模一樣,羅郡可能就是洛衡陽的替身,所以,他輕易成為了棄子。也因為這件事,蘇蘇在知道羅郡死亡後,跑到邊關,想要近身刺殺蕭祁禦。
如此一來,前後因果邏輯上算是通了。
“第四個問題,天晚上,蕭祁禦被你和紀正淳他們引去了機關大師的山莊,到底發生了什麽?他竟會親手殺害了蕭清歡……是有人控制他了?”
這件事,她至今都想不通。
“這個問題,我就暫時不回答了,只要你助我把他們母子三人尋回,你問什麽,我便答什麽……”
他不肯再答了。
沐雲薑想想,沒再逼問,隻道:“說話算話?”
“自然。”
他點頭。
“信你一回,來吧,和你說說我的計劃,素月,放開他,你,側耳過來……”
沐雲薑衝他勾了勾手指。
鍾回當即側耳過去。
*
天亮。
褚茵醒過來時,發現自己眼睛被蒙住了,人正在一輛馬車上,自己的手腳都被綁得死死的,嘴裡被塞了一塊布。
馬車很顛簸,她被顛得很想吐。
好不容易,馬車停了下來,有人過來把她拉了出去。
她唔了幾聲,嘴裡的布被取下了,有人說:“醒了?”
褚茵辨聲識人,驚疑地叫了一聲:
“鍾回?”
下一刻,她臉上的黑巾被扯掉了,人被拎了出去,著地後,腳上的繩索也被解開了。
“不是我還能是誰?”
鍾回的語氣是極度不耐煩的,“約好的,昨晚上我來救你,自己卻睡得沒任何反應。你到底怎麽回事?昨兒夜裡背你出來時,差點就被人撞到了。”
褚茵望了望那暗朦朦的天空,再瞅了瞅四周荒山野嶺的:“我們……這是已經出來了?”
語氣是如此的難以置信?
她記得,昨天她被那死丫頭給暗算,暈了過去。
怎麽一睡醒,人卻在宮外了?
“要不然呢?現在可以和我說了嗎?我娘子和我孩子們到底被關在哪裡?”鍾回急不可耐地追問著。
褚茵又左右觀望了一會兒,確定自己肯定是出來了,沒回答,隻問道:“這裡是哪裡?”
“你不是說,讓我把你帶到機關聖手的山莊這邊嗎?已經到了,前面就是機關山莊。這裡機關重重的,你必須和我說明白了,他們娘三個現在在哪裡?否則,我是不會放你進去的!”
鍾回沉聲要求著。
褚茵卻突然發出一聲怪笑,尖尖的笑聲在這肅冷的清晨當中,顯得格外的刺耳:
“就這麽逃出來了?哈哈哈,他們今天發現了,一定會氣吐血。不對,不對啊,昨天下午,那個沐雲薑跑來過,還給我吃了什麽毒藥,然後,我就暈倒了。現在我肯定是中毒了,她這是在防止我逃跑……”
她笑著笑著就凝住了,咬牙道:“這個可惡的死丫頭,真真的太能找麻煩了……”
“褚茵,能不能別顧左右而言其他,我已經如你所願,把人救出來了,現在我要見到我的人。”
鍾回不斷地追問著。
“行了,行了,真囉嗦,我這就帶你去找。但是,你還得幫我一個忙。到時,我可以幫你解了容夕母子三人身上的毒。”
她又開始討價還價。
“你又想怎樣?”
鍾回煩得不行,暴躁地大叫起來。
“待你見到他們母子三人,回頭,你去把沐雲薑給我綁來……她在我身上下了毒。我必須拿到解藥……”
說話間,她為自己探了探脈,確定自己的確是中了一種罕見的毒,那死丫頭不是說昨天下午她就要離開京城了嗎?所以,解藥肯定留在了皇帝手上。
但她覺得還是把沐雲薑拿住比較穩妥一些。
“可以。”
“那就一言為定。來吧,把我手上的繩索解了吧,我現在就帶你去找。”
鍾回為了防止她逃跑,在解開之後,又用繩一頭捆著她,一頭捆著自己。
她沒反對。
“走了,容夕他們就在機關聖手山莊深入的山谷暗穴內,且隨我進去吧……”
她領頭走在前面,一行人順順利利進了山莊,闖進了機關內室,繞過曲曲折折的山洞來到了她嘴裡所說的關押地。
結果竟看到了這樣一個畫面:
在這裡服侍的侍女和嬤嬤,還有守衛,皆被盡數斬殺,而容夕母子三人,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最後,他們在一處犄角旮旯裡找到了一個奄奄一息的守衛。
“媽的,這裡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鍾回急得不行。
那人已是進氣少,出氣多,最後吐出一聲:“全……全被……帶走了……”
“被誰帶走的?誰?”
鍾回急得怒吼。
可那位已經咽氣。
也就是說,沒人知道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褚茵,把我婆娘孩子,還給我,快還給我!”
本來懷揣滿心希望的,現在看到希望破滅,他氣急敗壞,轉身拎住褚茵的領襟,怒叫著:“否則,我要你的命……”
褚茵的身子現在還是綿軟無力的,她也很緊張啊:這個地方,從裡面是打不開來的,一旦進入,就只能生活在裡面的份了,他們能去哪呢?
“你冷靜,一定要冷靜,等我一下,就一下,我再去看看……”
她剝掉他的手,去另一個洞穴開啟了一道石門,赫然發現本該關在這個山洞裡的人也不在了。
“他也不在了!他也不在了!這怎麽可能?是誰做到的,這到底是誰做的?除了我,根本沒有人能開啟這裡的機關,誰把人給我放了……”她歇斯底裡地吼叫出聲。
“誰?你在說誰?”鍾回追過來反問。
“江天。我把江天關在這裡了。但你看,他不在了。只有一行詩,是他親手寫的……”
她指著牆上那被刻得入石三分的字體,哇哇叫著。
鍾回才不會在乎那詩是誰寫的,他心裡急得不行:“那要到哪裡去才能找到他們?”
“這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他們肚子裡的蛔蟲。”
褚茵也是委屈地大叫:
“喂,你幹什麽?”
鍾回把她拉了出去,又在四處找了找,看有沒有蛛絲螞跡可以查到。
然而沒有。
等他們從地下山道出來,赫然發現神武營的人馬已經將這裡團團圍住,沐雲薑帶頭,正在冷冷看著他們。
褚茵一看到他,眉頭就急皺了起來,慢慢地,她像是領悟了什麽,轉過頭,寒目凜凜地盯視起身邊的鍾回,厲叫道:“你竟敢背叛我!你別忘了,你的毒……”
“不好意思,鍾回身上的毒,我也能解……”沐雲薑接下了這話,手一揚,示意龍戰上前把這個女人拿下。
現在的她,根本沒有武力值。
鍾回則目光灼灼地盯視起沐雲薑:“寧國縣主,我妻兒都已經被你師父帶走了……他沒和你聯系過嗎?他把我妻兒帶哪裡去了?”
這個消息讓沐雲薑很是驚詫,“等一下,你的意思是,我師父也在這裡?而且還是我師父把人帶走了?”
“他們母子三人都不在,江天也不在……唯一的活口,斷氣之前隻說了一句:被帶走了。縣主,我妻兒他們都被下了毒,若不及時解毒,他們會沒命的……”
他急,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可我……師父,並沒有聯系我……”
所以前世,師父後來消失不見,不是死了,而是帶著容夕隱居了?
這可能嗎?
“那你想一想,你師父最有可能落腳在哪裡,他們身上的毒,必須三個月一解,否則,毒氣攻心,以後就算拿到了解藥,也會落下一身病根子的……”
鍾回急得不行,直接就跪下了:“寧國縣主,求您了……我必須盡快找到他們……”
沐雲薑皺眉,從馬上下來,跑進了山莊,四下查看了一番,看到了不少已經僵硬的屍首,在檢查完屍首的傷口之後,她確定,這些人的確都死於師父的掌法,心脈俱裂而亡。
鍾回一路跟了過來。
龍戰也相隨在側。
如此這般,他們又把山莊裡裡外外查看了一番後,確定山洞內並沒有他們的存在。
沐雲薑對鍾回說:“等回到京城,我就找人四下問一問,看師父有沒有帶著他們在我江氏的酒樓或客棧逗留過。你別急……只要是我師父把人救了出來,容將軍就不會有事……他這些年也一直在研究各種毒術,雖然不是很精通,但是他手上收集的各種稀世藥材多的是……”
這時,龍戰攔住了鍾回:“鍾回,這件事暫時是出不了結果了,皇上想見見你,走吧……跟我去見一見皇上吧……”
鍾回卻步步急退,臉上浮現絕決之色:“見不著阿夕,我是不可能跟你們走的。”
竟轉身縱跳飛向河邊,跳上一葉扁舟,跑向了對岸。
那邊皆是山嶺,地形極為複雜。
龍戰去追。
沐雲薑沒阻止,但她能理解他為什麽要跑。
要是不跑,這輩子,他估計是再難見到他的妻兒了——皇帝是不會放過他的。
結果呢!
龍戰跟丟了。
回城後,沐雲薑就回了梨園軒,同一時間放出幾十隻信鴿,為的就是查詢江氏名下所有產業,可有見過老家主。
當天子夜時分,一隻信鴿送回了消息:“阿薑,莫查,莫念,都安好。”
是師父的筆跡。
容夕將軍應該就在他手上,所以莫查。
師父他們都安全,所以莫念。
師父這是不想再讓容夕將軍陷入危險當中,才把她帶走,讓她遠離權利之爭,過她想過的尋常生活,應該是這樣的……
第二天,她把這封信帶進了皇宮,送到了皇帝面前:
“皇上,案子已經查得差不多,如果容將軍真的被鍾回用藥整得失了記憶,還給鍾回生了一對兒女的話,您見到她,她應該也不認得您了……倒不如由我師父帶走,讓她就這樣簡單地過完一生吧……真要讓她恢復記憶,與她來說,可能是另一種毀滅……”
涼帝蕭離卻陰著臉,下了一道命令:“不行,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朕必須見到她。必須……”
當愛成為了一種執意,是很可怕的事情……
沐雲薑自知勸不了,那就不勸了……
此事已了,那她就該去做第二件事了:臨走前見一見蕭祁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