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嗎？江天的養母，就是胡家後人啊！

  “要不然，你覺得江天怎麽可能這麽容易成為天下首富。

  “他們胡家在四國都藏有一些不為人所知的財富，江天的養父江關，就是憑著這些財富，在各國開商號，才能在後來短短二十余年間，把江記做成了那樣一個規模。

  “江天接手後，更是把江記發揚了光大……”

  聞言，沐雲薑徹底驚呆。

  關於江記的發達史，她一直沒細細了解清楚，原以為就是師父本事了得，結果，卻是因為他們家底子好。

  “你試想一下，如果你不是他姐姐的孩子，他怎麽會把這麽大筆的財富全給了你？還把那句暗號都告訴了你……因為他覺得你將來必定可以成為改變歷史的那個奇女子……”

  如此想想，師父對她的教育，總以國家大義為先，天下萬民為本，便有了一個合情合理的說法。

  但，這些總歸還只是猜測。

  “不對，大齊公主失蹤時那麽小，師父找到我時，我都四歲多了，他怎麽確定，我就是他要找的人？”

  她覺得這裡頭有太多變數了。

  玉如戈想了想，才往下說道：“我聽說過一個傳說……”

  “什麽樣的傳說？”她問道。

  “大齊有一傳世之玉，每代君王，都要在成年後，以血澆灌。命定之主，可令玉綻放奇花，現出異象。多年前，大齊失了傳世玉，現在，大齊的太子是齊帝指定的。不是傳世玉選定的那個人……我猜，那塊玉，就在你師父身上……”

  又是一個猜想。

  沐雲薑又呆了一下，隨即苦笑道：“玉兄，你為了寬慰我，編了一個好故事……我差點就信了……”

  玉如戈挺無奈的，但現在，他也沒辦法讓她信他：“那就等把你師父找到了，讓你師父解釋給你聽吧……”

  可是，她的師父已經失蹤，她又能到哪裡去找到他呢？
  讓人沒想到的是，很快，這件事就有了轉機。

  又半個月，她接到了一封信，送信之人是一個商人，他說：“是一個愛喝酒的老頭讓我送來的。那人手上拿著一個很舊的酒葫蘆。”

  想來是師父江天讓人捎來的。

  沐雲薑很是高興，結果拆開一看，是一張白紙。

  她想了很多法子，想讓這張白紙上現出字跡，但是，什麽法子都想到了，就是看不到任何字跡。

  崇八看了卻說了一句：“江先生是不是要讓姑娘去白璧城找他？”

  白壁城在大齊。

  那裡正是胡如玉的老家。

  白璧城有一座白璧山，胡如死後，葉落歸根，楊不怨在那山裡為其建了一座墳，將家業托負後，他把自己關在墳裡等死，真正成就了那一句：一生一世一雙人。

  *
  沐雲薑悄悄去了白璧城。

  一路喬裝打扮，因為懷著身孕，她花了一個多月，才來到白璧城，找到了白璧莊——那是楊不怨給建的屬於他和妻子的墳地，深藏在山裡，無人知道其入口在哪裡。

  只有胡家的繼承人才知道。

  五月的一天。

  沐雲薑出現在白璧山中，找到了白璧莊——來到這裡後，她才意識到，師父以前曾告訴過自己：
  一生一世一雙人，白璧莊中憶平生。逍遙洞中逍遙事，隱世天外一脈承。

  白璧山上是有一處名叫逍遙洞的地方，那裡是胡家後人祭祀先人的所在。

  她覺得入口十之八.九在那裡。

  結果，她猜對了，逍遙洞中有機關，機關一開，暗門自來，入暗門而進深山，始到山中密谷。

  這裡的的確確有一片世外桃園，也就是傳說中的“白璧莊”了。

  待來到山池邊，有一五六歲的女娃忽出現在她面前，編著可可愛愛的小辮子，張著好奇的大眼睛，問道：“姐姐，你是誰呀？”

  奶聲奶氣的，真是好聽。

  讓她不由自主就想到已過世的清歡，對於這孩子的喜歡又多了幾分。

  “你又是誰？”

  她說得也特別的輕柔。

  “我叫鍾靈。”

  女娃回答。

  所以，這女娃便是鍾回的女兒？

  生得是真真的漂亮。

  嬌嫩如玉的小臉蛋，讓人覺得她是一個被嬌寵著的掌中寶。

  “靈妹，你在和誰說話？”

  一個白白淨淨的小小少年自山林間跑了過來，年紀約摸在十歲上下，一臉警惕地把鍾靈拉了過去：“你們是誰？”

  “鍾靈，這是你哥哥嗎？”

  沐雲薑如此猜測著。

  “對，這是我哥哥鍾鼎。姐姐，我們的名字已經說了，你的名字叫什麽呀？”

  鍾靈看上去特別的惹人憐愛。

  說話一直是軟軟綿綿的。

  “我叫沐雲薑，你們可以叫我阿薑姐姐，姐姐問你們，有一個愛喝酒的糟老頭子，手上一直拿酒葫蘆的，可在這裡？”

  她溫溫地問著。

  “你說的是江伯伯吧！他陪著我們娘親在那邊……”鍾靈心直口快，笑眯眯，什麽都招了。

  鍾鼎直拍臉，有點嫌棄自家妹妹這麽直心白肚腸。

  “能帶我們去嗎？”

  “你們得且說明來歷。江伯伯說了，這地方，外頭人根本進不來的，你到底是誰？”

  鍾鼎的警惕心很高。

  “我是那個拿酒葫蘆老頭的徒弟。”

  沐雲薑如此回答道。

  鍾靈立刻開心地笑了，“真的呀真的呀，原來你就是江伯伯的徒弟，江伯伯，薑姐姐來了……”

  這丫頭啊，說有多熱情，便有多熱情，扯開嗓子就叫了起來。

  把林間的鳥雀都驚嚇跑了。

  鍾鼎在邊上仰天長歎。

  下一刻，天空中就傳來了江天的答應聲：“阿薑來了是吧，過來吧，為師有話要與你說……阿靈，阿鼎，帶你們薑姐姐過來……”

  “好嘞。”

  鍾靈熱情地跑過來，抓著沐雲薑的手就往西而去。

  林子深處，有幾間木屋，屋子做得很精致，最近還曾上過漆，散發著一股子油漆的味道。

  木屋前，滿是花草，有一端莊女子，穿著棉麻製的裙子，正在摘花，瓜子臉，五官精致，青絲如墨。

  江天則站在邊上一張露天的石桌前，正在烹茶，空氣當中散發著陣陣茶香。

  “娘親！”

  鍾靈撒著嬌衝向那女子，鍾鼎比較沉穩，相隨其後。

  沐雲薑看了一眼，見那女子笑得溫婉，還撫了撫孩子的頭：“又去淘氣了吧！”

  江天看到徒弟時，呆了一會兒，無他，五個多月了，她已經顯懷，“你……你這是什麽時候懷上的？我……我不是給那混小子吃了那什麽藥了嗎？”

  沐雲薑現在自不會和他計較，他給蕭祁禦下藥一事，隻淡淡道：“只能說，您下手晚了……”

  “哼！真的是防不勝防啊……”

  江天悶悶哼了一聲。

  沐雲薑發現，容夕就在邊上淡淡靜靜地看著自己，眼神顯得無比複雜。

  於是，她轉頭看她。

  而她衝她微微一笑：
  “你就是雲薑是吧，你好，我是容夕。”

  沐雲薑眨了眨眼，心下挺好奇的：不是說容夕已經失憶了嗎？

  現在她如此自我介紹，是因為她知道自己就是容夕將軍，還是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容夕，而不知自己就是在世間流傳奇名的那位？
  “你好，我叫沐雲薑。”她走到師父身邊，把師父拉過去，低聲問：“師父，容前輩她……”

  她眨了眨美眸，意思是，你懂的吧！
  “我已經恢復記憶了！”

  身後，容夕很平靜地回答了她的問題。

  沐雲薑不覺轉過了頭，盯著這個面色平靜的女人，臉上沒有半點因為恢復記憶，而流露出來的大恨或大悲之色。

  寧靜如古井之水，沒半點漣漪，面對她驚詫的目光，這個被不公對待了十幾年的女子，隻微微一笑：
  “是不是很好奇，我為什麽如此……平和？”

  最後兩個字，用得真是恰到好處。

  “對，您怎麽會如此平和！”她覺得好生稀奇。

  “經歷得多了，感受就多，人生既無後悔藥，那就只能和自己和解，接受不完美的自己，活好現在，不追究過往……”

  容夕的心氣，就是如此的平靜，就像參悟了一切，把什麽都看淡了。

  沐雲薑再問：“那您是什麽時候恢復記憶的……”

  “快一年了。在被關在機關山莊的時候，有一天，我突然醒來，發現自己竟把曾經忘記的一切全都想起來了。”

  容夕淡淡道：“縱有再多的悲傷，我都不可以表現出來——即為階下囚，又為稚子母，我唯一該做的就是守護那兩個孩子。

  “尋得機會逃出去，是我這一年以來唯一的想法。而且，我不能讓褚茵、柳思思知道我恢復了記憶……直到你師父找到我，憑著我們的合謀，終於跑出來了……”

  輕描淡寫幾句話，概括得如此簡單，但是那幾年的忍辱與煎熬，絕非是這些字眼能表現出來的。

  容夕果然有將軍的氣度，能屈能伸。

  她當即抱拳：“前輩這些年受委屈了，好在您的徒弟，已經為您洗清冤屈。如今容氏女子已被賜還昔日家產，未來，總有興盛的一天……”

  “我聽說了。”

  容夕目光閃了閃，眼底似有話，卻沒說，而是看向了崇八和素月：“兩位，我與你們家姑娘另有話說，麻煩你們幫我把兩個孩子領去外頭玩一玩吧……”

  崇八和素月當即把人領了去。

  待他們走遠，沐雲薑卻看向了自己師父：“師父，有一件事，我得先問一問，我已經憋了一路了……”

  “什麽？你說！”

  江天給她斟了一小盞茶。

  “我是誰的女兒？”

  她看到師父拿捏茶壺的手頓了頓。

  “之前，我以為，我是沐河的私生女，結果鍾回告訴我，我是褚茵在外鬼混生下的孽種；但是，玉如戈又和我說：我既然能進入玉宅的地宮，又知道那幾句密語，就表明，我的身世另有玄機。現在，煩您告訴我，我到底是誰！”

  把那一小盞茶喝了，她盯著師父，希望可以得到一個圓滿的回答。

  “褚茵的確生過一個女兒，但夭折了。你是她從大齊皇宮偷出來的。

  “正確來說是，大齊的皇貴妃，因為害怕皇后所出的公主會承皇太女之位，而於暗中協助，把公主從皇宮送了出來。

  “大齊皇貴妃的意思是：她要弄死這個小公主。但褚茵沒這麽做，而是把她丟給了兒子。

  “所以才有了後來，蕭祁禦被蕭離贖回北上大涼，而你被神秘人暗殺的事情。那一次劫殺事件，殺手不是衝蕭祁禦去的，而是衝你去的。

  “虧得我趕得及時，才救下了你。”

  一切便如玉如戈所料得那般，她竟真的是大齊皇后的女兒。

  “那您怎麽知道我一定就是那個孩子？”

  “大齊有一塊傾世之玉，唯有大齊皇族可以繼承帝位的子嗣，以血澆灌，才能讓它開出玉蒂花。”

  江天回答道：“那一年，我從大齊皇宮離開時，從我姐姐手上取來了傾世之玉。遇上你時，以血喂玉，驗證過。

  “本來，我該把你送回皇宮的，養回到姐姐膝下，但姐姐說，皇宮裡算計太多，她讓我養著孩子，一世無憂地活在江湖之上，做一個逍遙的女俠客，也是極好的……

  “所以，我便一直帶著你，天南地北地闖著，玩著，該讓你學的，我沒落下過一樣，也算是沒負了姐姐之托……”

  沐雲薑聽罷，繼續問道：“所以，柳思思到底知不知道我不是褚茵的孩子？”

  “知道。”

  江天回答得如此之肯定。

  沐雲薑渾身一震：“那為什麽她要和蕭祁禦說：我和蕭祁禦是同母異父的兄妹……蕭祁禦不是她一手帶大的嗎？她為什麽要讓他受這種折磨？”

  江天擰眉，“還有這事，那我就不知道了。”

  “我知道。”

  容夕忽靜靜然接上了話：“柳思思就是想折磨祁禦……讓他親自把你棄了，就是想讓他活得生不如死……”

  “可為什麽呀？”

  她想不通：“我聽說，蕭祁禦當人質時，柳思思為了護他，受盡了折磨，他們的感情一定很深厚，為什麽事隔那麽多年，她要給他下這麽一個套……”

  “原因非常簡單……”

  容夕的眼睛一點一點發紅了，捏茶盞的手緊緊地，嘴裡則迸出了一個驚人的真相：

  “當初，她護他，是以為他是褚茵的孩子。結果後來，她發現他不是。蕭祁禦真正的身份其實是：我和皇上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