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手記
  某處女子的香閨，書桌上置放著本手記。

  一陣風吹過，手記也隨之翻開。

  第一頁：
  我叫阮暨白。

  我娘叫做阮修緣，是鳳淵閣的閣主，我爹則是鳳淵閣的主君。

  至於我爹的名字……

  我不知道。

  我爹從來不跟我說話，每次看我的眼神凶的嚇人，好像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了一樣，我很不喜歡他。

  去問娘親，去問大姨，她們也都不跟我講，而是笑著將話題轉移開。

  真奇怪。

  哦對了，我今年十二歲。

  ……

  第二頁：
  今天真刺激，我瞞著娘親偷偷跑下山去，交到了一個朋友，她叫阿花，我們兩個玩的很開心。

  不過我很奇怪，似乎阿花的爹對她很好，難道不是所有的父親都厭惡自己的女兒嗎？
  有了經驗，我經常跑下山去找阿花玩，在此期間，我也終於明白，爹跟娘是自己最親的人，也是最愛自己的人。

  知道了這點的我非常沮喪，為什麽我爹這麽討厭我呢？
  我回到山門以後，跑到娘親面前問她這件事，娘親面色有些詫異，她只是告訴我，爹現在只是在生氣，過段時間就不會了。

  生氣？

  我不信，怎麽可能有人一生氣就生十幾年的。

  但是娘親很忙，潛龍山的人又來找麻煩了，我隻好自己先回去了。

  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我碰巧看見了爹，他冷冷的注視著我，就像在看個陌生人。

  嚇得我渾身一哆嗦，趕緊跑回自己的房間裡。

  回想著阿花的爹對阿花萬般寵溺，還讓阿花坐在他的脖子上，帶著她轉圈圈。

  真羨慕啊。

  ……

  第三頁：
  山門裡待著真無聊，這些天我又打算偷偷跑下山去玩。

  好不容易避開守衛溜下山去，卻發現阿花一家已經不見了。

  聽附近的街坊鄰居說，他們一家投奔親戚去了，早些時日就拖家帶口的搬走，離開未央縣城有段時日了。

  我心中不信，因為阿花告訴我他爹娘都是從北方逃難來的難民，親友都在戰爭中死光了，哪裡會有親戚可以投奔？

  我還想再追問些什麽，可是那些人看見我就跟看見瘟神一樣，哆哆嗦嗦的跑開了。

  我心裡難過，自己又變成孤身一人，只要先行折返回山門。

  倒霉的是，我在回家的半路正巧被我娘親撞見，她拖著我的耳朵把我拽回鳳淵閣裡，惡狠狠的臭罵了一頓。

  這是我長這麽大。

  娘親第一次罵我。

  她哭著告訴我，以後不準我不經過她的同意偷偷下山。

  我心中無可奈何，隻好答應她的要求。

  因為在這麽大個鳳淵閣裡，我只能感覺到娘親是真正愛我的。

  ……

  第四頁：
  春去秋來，轉眼間我已經來到十三歲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娘親的身體越來越差，她身子骨本來就體弱多病，天天都得喝藥才行，就連夏天都要在房間裡燒起爐火。

  但是她現在已經孱弱到，連走路都要靠侍女攙扶的地步了。

  我擔心娘親，天天都陪伴在娘親的身邊，卻被她給趕來回來，我心中無奈，隻好讓她自己照顧好自己。

  ……

  第五頁：
  我很愛看書，也很愛吹笛子，整天沒事就搗鼓這兩項東西，在大姨的教導下，我開啟【樂序列】，成為了一名武者。

  大姨告訴我，武者共有三大境界：內景，外景，神意
  她還神秘兮兮的告訴我，神意之上還有三個大境界，只不過這些都是傳說中的東西。

  就連經天榜第二的“太極道人”張天師都隻到了第五個的大境界。

  我連忙好奇的追問到，那經天榜的榜首呢？

  大姨說，那個位置曾經有人，但是除了經天榜上那幾個武林至尊，沒人知道他的名諱，也沒人知道他死沒死，就連天機閣也只知道一星半點。

  但所有人都知道，元末明初之時，天降流火，是這位神龍不見首尾的高人，一劍劃破天穹，力斬三千天外隕鐵，救下億萬黎民。

  我聽得津津有味，第一次接觸到了“江湖”這個概念。

  同時我也知道了，原來世界如此遼闊，而非只有幾座閣樓，幾片演武場這般單調。

  似乎就是從這段時間起，我心中埋下了渴望自由的種子。

  我想去看看外面的百花齊放，人來人往，鮮衣怒馬，繁華似錦。

  ……

  第六頁：
  今年我十四歲，在過生辰的這一天，我也成功晉升外景，成為了門派中最年輕的外景武者。

  大姨告訴我，我是鳳淵閣中天賦最好的門人，這讓我很高興，興衝衝的去找娘親傾述，卻換來了她冷冰冰的一句話。

  “你以後不準練武。”

  我很不理解，決定先答應娘親的話，然後自己背地裡偷偷練武。

  因為我發現開始練武以後，我的臉蛋變得越來越漂亮了。

  ……

  第七頁：
  我終於知道為什麽，娘親不讓我練武了。

  突破外景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就當我剛將五竅打通的當晚，我的心臟開始瘋狂跳動，似乎要徑直撞出我的胸膛，令我直接昏厥過去。

  等我再度醒來的時候，娘親就坐在我的床頭。

  她心疼的撫摸著我的臉龐，怒其不爭，憤怒的質問我是不是自己偷偷練武了。

  我心中羞愧，隻得點頭承認。

  後來大姨也進來了，當著我的面，娘親起身直接扇了大姨一巴掌，用力極大，只見大姨的右臉直接腫起來了。

  大姨沒說話，只是冷笑著看著娘親。

  後面發生了什麽我不太清楚，只聽見門外傳來兩人劇烈的爭吵聲。

  從此以後，我不再碰武道，只是醉心於專研古籍，門派裡有很多許久沒有人翻閱過的古籍，其中記載了不少奇聞軼事，讓我很感興趣。

  ……

  第八頁：
  心悸的感覺又來了，這次的疼痛感比以往都要猛烈，心臟跳的時快時慢，那股窒息感甚至讓我以為自己要死了。

  我疼的又暈了過去，好在這次沒有被娘親發現。

  第二天，當我出去吃飯的時候，我震驚的發現，自己竟然可以聽見別人的心聲！

  侍女白芷說她喜歡侍衛齊東，我還沒反應過來，心想白芷今天這麽這麽大膽，定睛看去才發現白芷在認真的吃飯，什麽也沒說。

  所以自己剛才聽見的……

  是她的心聲！
  我有些激動，又不敢跟別人講，滿懷好奇的傾聽每個人的心聲。

  白芷喜歡齊東，但是齊東卻喜歡的是另外一個侍女白樺。

  廚娘湯嬸竟然中飽私囊，把門派裡用來買菜的銀子抽出部分偷偷寄回家裡。

  我吃完飯以後，興衝衝的去找娘親，想看看她在想些什麽。

  結果先碰上了我爹。

  【賤種，怎麽還沒死啊。】

  我的身子頓時冰冷下來了。

  我在心中反覆的告訴自己，這個是我爹。

  是我爹……

  不知道怎麽回事，我就這樣渾渾噩噩的走到了娘親的房間裡。

  【暨白怎麽了，難道是心悸又犯了？】

  娘親充滿關切的念頭將我從混沌中拉回，我看著她，強顏歡笑。

  從娘親那裡離開以後，我又專研了很多天，發現這種能力，只能作用在同境界或者是跟自己有血緣關系的人之中。

  ……

  第九頁：
  這種讀心的能力，我給它取名叫做特性“諦聽”，因為傳說中的諦聽神獸，就有能夠洞察他人心中念頭的能力。

  好在我看的書夠多，也明白了我這種能力是天賦特性，屬於可遇不可求的能力。

  我心中很高興，但也有些悲傷。

  我通過特性“諦聽”知道了很多東西，也發現了很多殘酷的現實。

  原來爹恨不得我早點去死，恨不得娘親早點去死，恨不得鳳淵閣早點被毀山滅門。

  原來大姨對自己一直別有用心，想要通過讓自己練武，引起心梗的方法，逼迫娘親去做某件事情。

  原來自己的娘親身體現在已經孱弱到沒辦法下床了，每次見自己都是提前服藥，透支潛能以維持在自己面前的正常。

  現實的殘酷。

  沉重到我無法呼吸。

  ……

  第十頁：
  通過特性“諦聽”，我從大姨那裡得知了山門裡還有一處不為人知的密室，裡面藏放著只有閣主才能觀看的典籍。

  在得知了這個消息，我足足在娘親所居住閣樓的附近待了快半個月，才探聽到那處密室的位置。

  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潛入那處密室，翻閱著其中的典籍，也得知了所有事情的真相。

  她們鳳淵閣，前身乃是龍鳳門。

  阮雯，也就是鳳淵閣的先祖，曾經龍鳳門鳳門的門主，因為長相平庸，漸漸不為龍門門主所喜愛，後者另結新歡。

  其實外人不知道的是，龍鳳門兩位門主表面上是夫妻，可歷代的兩位門主基本都是各玩各的，只是掛個名頭罷了。

  因為鳳門阮家一脈，因為血脈的原因，阮家人就從來沒有長得好看的。

  但阮雯跟那一代的龍門門主從小就是青梅竹馬，後來更是結為真正的夫妻，可是遭到自己夫君的背叛，一怒之下帶著鳳門直接脫離龍鳳門，獨立成鳳淵閣。

  雖然此時以了，但是心結卻從此扎下，她認為自己悲慘的命運，就是因為自己平庸的面容，所以阮雯耗盡後半生，終於找到了能夠可以使自己變美的辦法。

  可是她還沒有來得及嘗試，便因為自身武功走火入魔而隕落。

  不過這門功法卻是傳承了下來，並且逐漸演變成鳳淵閣主修的武功。

  沒有哪個女人能夠拒絕變美的機會，尤其是對於本就面容可以稱得上是醜陋的阮家眾女來說。

  而且原本鳳門的功法因為缺失了龍門的那一環，無法進行雙修，根本無法修煉至圓滿，所以也就漸漸被鳳淵閣所淘汰。

  但是這門功法有個致命的後遺症。

  那就是短命。

  ……

  第十一頁：
  天快要亮了，我只能偷偷帶著幾本還沒有看完的典籍帶回自己的房間。

  如今娘親重病臥床，而那件密室的位置又只有娘親知道，所以我也不擔心這件事會被人發現。

  阮雯先祖創造的這門武功叫做《紅顏薄命經》，修煉這門武功的女人，面容會逐漸變得美若天仙。

  也得益於此，我們鳳淵閣阮家在阮雯先祖過後每代的閣主，幾乎都能位列國色天香榜前十，惹得江湖俠士的熱情追捧。

  但是變得貌美是要付出代價的。

  短則十余歲，長則二十末尾，修煉《紅顏薄命經》的女子便會開始心悸，隨後則是四肢漸漸無力直至癱瘓，最後便是魂歸西天。

  沒有人能夠活過四十歲。

  後來鳳淵閣有代閣主天縱奇才，結合邪道武功《移花接木功》跟《祀人書》中的祭獻之術。

  通過比武招親給自己招了個夫婿，將自己的意識嫁接到他的身上，再經過三年的祭獻，以其身體祭祀為代價，將修煉《紅顏薄命經》的代價轉移到“夫婿”的身上，隨後再將意識嫁接回自己的身上。

  至於那名“夫婿”，意識在身體被佔據的時候便已經消散，身體也沒有浪費，而是用來祭祀，以換取回本身的安康。

  之所以要招夫婿，因為施展《移花接木功》的前提是兩人必須要心中互有愛意。

  而且對於夫婿的實力也有一定的要求，兩人的實力必須在同一境界。

  沒有要求這愛意長存，只要存在過，並且在施展《移花接木功》的時候至少有一人還深愛著對方即可。

  看到這裡，我的心漸漸沉了下來。

  怪不得我記得自己小時候長得並不好看，可是在修煉武功以後卻變得愈發美若天仙。

  也怪不得爹對於娘親，對於自己，對於鳳淵閣的仇恨如此之深。

  很有可能就是他發現了什麽，或者是已然明白了鳳淵閣比武招親的真相。

  所以現在娘親已經全身癱瘓了，如果再不施展《移花接木功》轉移意識，旋即將爹祭祀，她就真的要在病床上身死了。

  一邊是娘親，一邊是爹。

  可能在之前我還怨恨過爹為何如此厭惡自己，可在明白真相過後，我才發現自己心中對於爹的恨意已經消散的無影無蹤。

  將心比心。

  如果將我帶入爹的位置，我也無比怨恨毀了他一輩子的人。

  事到如今，我到底該怎麽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