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抓住一個線索，就很容易順藤摸瓜拔出蘿卜帶出泥，何況還是在有倫家族已經開始弱勢的情況下，想要查這些東西可比以前要更簡單。

  十年前辛冬是怎麽被送進監獄，又是怎麽被死亡的，很快就查了個水落石出，當初在監獄裡還有在醫院裡工作的人這些年變動不多，就算有變動，只要人不死，就很快能查出來。

  面對詢問，這些人並沒有過多抵抗就直接開了口。

  一層層的利益鏈被剝了出來，誰賄賂了獄警，誰找的醫院人員，包括是誰將人運到紫焰星，連帶著當時誰接收的人，這些全都一清二楚。

  已經死去的老院長罪加一等，中間所有牽扯人員全都收監。

  而供出了最初線索的海勒再次被提審，這次不像之前一樣手段溫和，他說累了就結束審訊。

  此次的事件牽扯重大，他用的什麽藥讓一個S級天賦者精神海崩潰失去理智殺人，又是從哪裡來的藥，自家藥廠生產的還是從外面買的？
  如果是自家產的，是哪一款，什麽時間生產，哪個車間由誰負責，有沒有上市？這樣的違禁藥物嚴禁售賣，如果沒有售賣也沒有獲得許可，那就是假藥，懲罰很重。而有倫家族的藥廠研製這樣的藥物又有什麽目的？
  如果是從外面買的，又是什麽時候從誰那買的？

  本以為辛冬死了十年，供出這些東西也沒什麽關系，不會對自己造成太大影響，就像先前說的那些東西一樣。

  可是海勒沒想到會面臨這樣嚴苛的審訊，他已經兩天一夜沒有合眼了，以他現在的實力兩天一夜不睡覺也能撐得住，可他的精神已經很疲憊了，這些人卻不肯放過他，一直不停地反覆審訊，一個問題問十遍以上，他不回答也不行，嘴巴和嗓子都快要乾到冒煙了。

  向來英俊瀟灑的海勒此時像吸食過量毒品一樣，頭髮凌亂眼圈發黑嘴唇發白，整個人都沒了精氣神，他那雙桃花眼完全耷拉著，頭頂的燈光照的他看不清楚面前的警察，隻覺得一個人變成了兩個，還在眼前不停地晃來晃去。

  “不要晃。”他小聲呢喃著。

  警察敲了敲桌子：“大聲點，不許咕噥，再問你一遍，藥從哪裡來的？”

  海勒抬了抬眼皮，啞聲道：“我說多少遍了，不記得，真的不記得，過去那麽久，誰還記得這種小事。”

  這對海勒來說真的是件小事，十年了，這十年中發生的事情太多，辛冬在他心裡存在的位置微不足道，如果不是這次坐牢，他也不會想起來這個人。

  警察們卻不管他是不是忘記了，問了幾輪類似的問題後，再一次重複道：“藥從哪裡來的？”

  審訊室的詢問還在繼續，外面圍觀的大隊長和局長們也在討論著。

  “兩天了，他還是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知道？畢竟都過去十年了。”

  “正常人確實想不起來這樣的小事，但他是個實力很不錯的精神力者，就算是十年前某一天的晚餐都能想起來是什麽，別說是一瓶藥效驚人的藥了。”

  “所以要繼續是麽？可這麽拖下去也不是事，那邊人都抓完了快，我們這裡一個問題都還沒解決。說出去都丟人。”

  局長瞥了身旁幾人一眼，這裡不是個大區域，平時大案要案很少能接觸到，像這樣的案子幾年也就一起，現在負責審訊海勒的，已經是整個局裡技巧最好的一位了，這位也跟著海勒熬了整整兩天一夜，此時問話時，聲音依舊中氣十足，聽不出來一絲啞意。

  “你是用什麽方式給辛冬用藥的？”

  海勒有氣無力地道：“兩天了，我真的很困很餓還很渴，你們這樣審訊是違法的，我要找律師控告你們。”

  “回答問題，你是用什麽方式給辛冬用藥的？”

  海勒翻白眼瞪他不說話，還朝他吐了口幾乎沒幾滴唾沫的口水。

  審訊人看都沒看噴到自己臉上的那滴唾沫，換了個話題：“你嫉妒辛冬，嫉妒他實力比你好太多，所以對他用藥想要毀了他。”

  海勒想笑了：“我嫉妒他？他算什麽東西，除了天賦高一點，哪裡比的上我，他那麽愚蠢的人，只有被騙的份。”

  “事實上根據記錄，你們有段時間走的很親近，對外界宣稱是最好的朋友。你是刻意接近他利用他？”

  “他有什麽值得我利用的？”

  審訊人沉默片刻後：“為了他的天賦。”

  海勒也跟著沉默了，因為這就是真相。

  為了辛冬的天賦，他就是最好的試藥人。

  但最初接觸到辛東時，海勒是真心敬佩他也是真心想要和他做朋友的，他對辛冬的敬佩崇拜還有喜愛和托因比沒什麽區別，因為他自己曾經也是個不被人重視的弱者。

  他知道真正的天賦者和他那樣依靠外力才擁有天賦的人不一樣，除了敬佩崇拜，他還深深地嫉妒著辛冬，憑什麽啊，這世界上那麽多人，憑什麽他就能擁有S級天賦，如果這天賦在自己身上多好。

  如果能早一點認識辛冬，他就能向家裡提出要求將他的天賦換給自己。

  他不受控制地被辛冬吸引著，除了天賦外，辛冬真的擁有很多美好品質，他善良真誠自律又堅韌，這樣一個人，哪怕沒有擁有這樣超高的天賦，也會憑借努力爬到頂峰。

  越相處海勒就越無法升起嫉妒心，他開始害怕辛冬被家人發現，一旦被發現，他就只有一個下場了。

  但這種事怎麽能瞞得住，辛冬也年少輕狂，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很快就在星網上紅火了一把，也很快被有倫家族的人發現，發現海勒和他相熟後，一場針對辛冬的狩獵就開始了。

  海勒在心裡說了無數次抱歉，他是有家族責任的人，他現在擁有的一切也都是家族賦予的，只有和他們站在一起，只有家族越來越好，自己才能永遠高高地站在這個位置不掉下去。

  於是海勒順從家裡的意思去做了，那藥是他哥哥海奧奇親自交到他手上的，他最開始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藥，它無色無味，似乎可以融入水中，一次吃下去一點，是感覺不到變化的，只有長期累積下來，才會表現出來。

  他看著辛冬脾氣越來越暴躁，戰鬥時下手力道也越來越重，像失控了一樣，心裡就重重一跳。

  辛冬去市裡那次是他約著出去的，他說有家新開的機甲店想要去看看，辛冬就欣然應允了，他們約在市中心的路邊見，那裡每天人來人往特別熱鬧，也特別吵，那時候的辛冬最聽不得吵，那會讓他很難受，也控制不住自己。

  海勒故意去晚了半個小時，他其實早就到了，只是站在遠處一直耐心地等著沒有動。

  然後有人不小心撞到了辛冬身上，忍耐了許久的辛冬爆發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等兩個人重傷快要死了，周圍人傷了一片，血液充斥眼球，到處都是尖叫之時，辛冬才終於清醒一點。

  海勒遠遠地看著他痛苦歉疚地蹲在地上，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拚命捶打自己的腦袋，質問自己都幹了些什麽。

  那是海勒第一次聽見他哭嚎，很難聽，他聽不下去，頭也不回地走了，去喝了一晚上的酒，醉了一夜，隔天就看到他被抓捕的消息上了新聞。

  之後的事情就不是他負責的了，他去監獄探望過一次，辛冬沒有見他，不知道是不是想明白了什麽，他也不敢再面對對方，再也沒有去過。

  後來托因比找到他這裡來，他也幫了一次忙，就當是他償還心裡的歉疚。

  但這些幫助，只是將另外一個人推向深淵罷了。

  之所以能記這麽多年，也因為一想起這個人，就會想起當時歉疚的心理，不管後來做過多少更過分的事，也唯有在想起辛冬時才覺得無法面對。

  藥是海奧奇給的，就算自己憋到死，被判刑無法再放出來，他也不能說。

  海勒沉默地看著審訊人，之後不管他再說些什麽，都只是目光呆滯地看著他不再說一句話，整個人都像枯萎了一樣。

  外面圍觀的人們也看到了他的樣子，知道審訊不能再繼續進行了。

  局長道：“先暫停吧。給他一點水喝，讓他休息一下。”

  “看起來他心防比之前更重了，這樣的審問方式已經起不到任何作用了，不然我們還是申請精神搜查吧。他現在的情況已經可以申請了。”

  幾人紛紛點頭，一直不開口難道就一直耗著麽，他們耗不起。

  局長思考了半天，還是點了頭。

  只是這份申請遞交上去後，卻並沒有立即通過。

  海奧奇這會終於抽出一點時間關心自己的弟弟了，看到警方提交的精神搜查申請後，他立即發現了事情的嚴重性。

  一旦精神搜查，海勒所知道的所有東西都要曝光在警方面前，那整個有倫家族都完了。和那些東西比起來，現在損失的所有都沒有任何要緊。

  原本沒有海奧奇和有倫家族的插手，警方調查起來還算得心應手，現在調查突然變的阻礙重重起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這段時間有倫家族損失慘重大受打擊，但他們伸出去的手依舊很長，能掌控的財富力量也依舊不容小覷。

  於是這份精神搜查申請第二天就被打了回來，理由是不符合標準。

  局長沉著臉，是沒有完全符合標準，但只要通融一下還是能通過的，現在絕對是有人不想讓他們申請成功。

  其他人也都很沮喪，最後有人提議道：“現在怎麽辦，繼續熬著審訊？那不申請精神藥物輔助審訊，這對人的傷害小，申請標準咱們達標了的。”

  局長同意了這個提議，在審訊的同時，再次遞交了一份申請，只是這份申請仍舊在當天下午被打了回來。

  理由還是不符合標準，但到底哪裡不符合也沒有標明。

  這下子所有人都知道他們遇到了什麽，可能再過不久，海勒還能不能留在這裡被他們扣留都是問題，如果不在那之前問出點東西，他們往後都會被人壓得死死的，局長想要再升遷也難如登天了。

  局長的臉色黑如鍋底，影響到自己前途問題，他不能再被動了。

  “先做了再申請。”

  其他人都驚愕地看著他：“這樣不符合規定吧。”

  “符合規定的都被打回來了，還有什麽不符合規定，有什麽問題我來承擔，去準備，半個小時後就開始審訊。”

  眾人精神一震，立即行動起來。

  到底是沒有用精神搜查，而是用了精神藥物輔助審訊，這東西可以放松人的精神，讓人失去防備，對精神海沒有什麽損傷，頂多是遲鈍幾天就恢復了，沒有後遺症。

  但幾人都低估了海勒的抗藥性，家裡就是生產這類藥物的，他還對別人使用過，自己怎麽可能沒有防備，兩個劑量下去，海勒意識清醒防備依舊，沒有絲毫效果。

  這太讓人沮喪了，私自動用審訊還沒有效果，眾人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額頭的汗都要下來了。

  “加大劑量？”

  “再加大他都昏睡過去了。這樣不行。”

  就在眾人瘋狂想對策之時，有人往警局內遞了一樣東西，打開一看，是現在市面上非常流行的舒緩劑，警局內也有配備，基本上人手一份。

  “這是誰買的舒緩劑到了？”小警員拿著東西喊道，喊完發現裡面還有份備注。

  “能幫你解決當前困境的小禮物。咦，這是什麽意思？”

  剛從審訊室出來透氣的大隊長正好看到這東西，愣了片刻後立即拿過東西跑了回去。

  誰都沒想到，這份日常可以使用的舒緩劑，結合先前使用的藥物竟然有不一樣的效果，一直無動於衷的海勒眼神開始迷離起來。

  “你叫什麽名字？”審訊員立即問道。

  海勒眼神空茫表情放松地道：“我叫海勒。”

  “年齡？”

  “三十五。”

  “讓辛冬失控的藥是不是你給的？”

  “是。”

  審訊員抑製住興奮地看向外面的局長，所有人都忍不住興奮起來。

  有效果，真的有效果。事情終於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