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破損的龍城廢墟內,大月氏與羌族組成的聯軍,正圍著篝火背靠著背而睡。
正如趙昊所料,他們確實是被王賁和李信擊潰的大月氏部落和羌族部落的殘兵敗將。
但是,這些殘兵敗將並沒有就此臣服大秦的鐵騎,而是在沙托摩的阻止下,遠遁匈奴領地。
之前因為趙昊的大迂回戰術,導致冒頓不得不收縮防線,將原本布置在邊境的部落和軍隊,全部召集到了腹地,準備一舉殲滅趙昊。
而沙托摩組成的聯軍,便是趁著冒頓收縮防線進來的。
剛開始的時候,冒頓還沒將這些殘兵敗將放在心上,可隨著趙昊不斷推進,以及這些殘兵敗將在匈奴領地的肆意妄為,冒頓不得不開始重視他們。
因為之前與大月氏王和羌王的不愉快經歷,讓冒頓在大月氏部落和羌族部落的口碑極差,很少人願意再信任他。
可偏偏沙托摩是個不信邪的人,他覺得自己跟冒頓一樣,都是草原上的餓狼,誰吃誰還不一定呢。
更何況,他也需要冒頓這樣的靠山來站穩腳跟。
畢竟他這種自封的大王,在草原上是很難被人認可的。
而且他麾下的聯軍對他的忠臣度,遠沒有對部落裡的王有忠臣度。
因為沙托摩讓這些聯軍信服的唯二優點就是,實力強,為人豪爽。
這些聯軍不管如何燒殺搶掠,只要聽沙托摩的命令,沙托摩就讓他們為所欲為。
就這樣,沙托摩為了讓麾下獲取更多的好處,也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主動找到了冒頓。
結果冒頓自然是滿心歡喜,承諾給沙托摩大量的黃金布匹,讓他配合自己,實行他的計劃。
因此,沙托摩搶先趙昊一步,趕到了龍城,並按照冒頓的計劃,摧毀了龍城,在龍城等著趙昊軍上鉤。
若不是趙昊提前發現沙托摩這支軍隊,並派陳平獨自去探營,還真有可能如沙托摩說的那般,把他們當做王賁和李信收復的異族友軍。
畢竟除了友軍,誰會去攻打匈奴的龍城?總不可能是冒頓派人去打的吧?
除非冒頓瘋了!
然而,事實的確如此,冒頓確實‘瘋了’。
他真的派人摧毀了自己的老巢。
若非了解冒頓的狠辣,趙昊還真不一定相信這是匈奴大單於做出來的事。
要知道,匈奴建國上百年,龍城就存在了上百年,這百余年時間裡,龍城從未遭到過破壞,別說中原敵軍,就連匈奴內鬥,都沒破壞過龍城。
由此可知,龍城在匈奴人心中是何等的地位。
“呼”
深吸一口氣,趙昊借著月光,舉起望遠鏡看了眼龍城廢墟。
他發現這群所謂的聯軍,根本不像真正的聯軍,一點防范意識都沒有,難怪會被冒頓利用。
其實,趙昊之所以這麽想,主要還是高估了他們。
這些大月氏人和羌族人聚集起來的軍隊,他們就不是正兒八經的軍隊,就跟莫渾王他們一樣,平時基本都在領地裡從事生產,遇到打仗時,才披甲上陣。
就算淪落為殘兵敗將,也頂多乾一些攔路搶劫的勾當,確實不能跟正規軍相比。
不過,他們在部落裡的時候,還是會安排人日夜守候的。
但這裡是龍城,他們自詡自己是一支突然出現在秦軍背後的奇兵,滿腦子想的都是事成之後分多少財帛,到時候用這些財帛換取多少糧食和女人,哪裡還會布置人巡邏守候。
“夜襲行軍,有喧囂者,斬!”
趙昊放下手中的望遠鏡,回望身後的眾將,下達了命令。
眾將不敢怠慢,立刻以主將的身份,向下傳達趙昊的命令,將士們的心頓時緊張了起來,紛紛調理好自己的戰馬。
夜晚的風聲,掩蓋了秦軍騎兵的腳步聲,不到半個時辰,他們就已經來到了龍城廢墟外。
此時,蠻夷聯軍依舊沒有任何動靜,所有人都睡得跟死豬一樣。
雖然根據陳平的估算,這支軍隊有七八千人,但這其中不止有騎兵,還有步兵。
因為要趕在趙昊他們來龍城之前,率先抵達龍城,並摧毀龍城,沙托摩軍一點也不敢耽擱,一路都是急行軍狀態。
而相對於那些騎兵,其他步兵都是跑著前進的,這一路跑來也累得夠嗆,大家睡的沉也很正常。
以至於趙昊軍衝入城內,他們才揉拭著惺惺睡眼,想要看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陳勝和灌嬰各領了四百人,從不同方向衝入,將篝火旁剛剛站起來的蠻夷聯軍像訓練刺靶一樣捅破了他們的咽喉。
一陣騷亂過後,終於有蠻夷聯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情,發出嗚嗚地呐喊聲:“打劫了!山賊來打劫了!弟兄們,快給我殺呀!”
俗話說,乾一行愛一行,走哪都忘不了老本行。
他們還以為自己在過流浪的打劫生涯,不是打劫別人,就是別人打劫自己。
畢竟這種事,他們之前也沒少遇到。
若非沙托摩將他們聚集起來,他們就是一群只知道打劫的流匪。
只見蠻夷聯軍們聽到呐喊,紛紛抄起身邊的武器,想要反抗。
可是面對秦軍這樣的精銳部隊,他們的反應明顯慢了許多,在騎兵的衝擊之下,不到片刻就亂作一團,各自為戰。
而秦軍騎兵最擅長的就是各自為戰,根本不需要陳勝和二虎下令,他們麾下的騎兵便默契的化整為零,五人一組,朝著每一處的篝火殺了過去。
被驚醒的沙托摩,反應很快,大踏步的衝向了自己戰馬,然後跳了上去,吼道:“殺了這群山賊,讓他們見識我羌月軍的厲害!”
或許是被之前的喊聲誤導,沙托摩也認為這些秦軍是反劫掠他們的山賊。
只見他右手抽出腰間雙弓,同時拿出兩枚箭矢,就這樣一手握著雙弓,一手拉弦,‘嗖嗖’地兩聲飛出了兩枚箭矢。
他的力量非常強大,射出的箭矢,猶如閃電一般刺中兩名秦軍騎兵後,兩名秦軍騎兵直接被這股強大的力量拖拽下了馬。
先不說沙托摩的箭技有多厲害,就說這一手雙弓同射的本領,在蠻夷部落,甚至秦軍當中,都絕對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刷刷刷!”
射落兩名秦軍騎兵後,沙托摩沒有任何遲疑,又連續放了三次箭,箭無虛發,精準的射翻了六名秦軍騎兵。
這時,終於有人注意到了他,一隊秦軍騎兵立刻朝著沙托摩這邊衝了過來。
沙托摩見狀,冷笑一聲:“來得正好!”
說完,當即將雙弓壓在馬背,然後抄起順手的鐵蒺藜骨朵,硬扛著五名秦軍騎兵的圍攻,跟他們打得有來有往。
這些秦軍騎兵可不是普通的秦軍騎兵,能保護趙昊的秦軍騎兵,基本都是精銳中的精銳。
一般敵軍將領在他們的圍攻之下,都很難討到便宜,甚至被圍殺。
如今沙托摩以一敵五,且不落下風,可見沙托摩此人的厲害。
當然,若論武藝來說,沙托摩的武藝並不算很強。
他強的主要是力量。
除了靠著驚人的箭技,箭無虛發,還有就是他手中的鐵蒺藜骨朵。
這個鐵蒺藜骨朵,看起來跟狼牙棒差不多,揮舞起來,惡風陣陣,在一名秦軍騎兵的胸膛拍打之後,這名秦軍騎兵的胸膛當即塌陷一片,然後瞬間倒地吐血,再也站不起來了。
但就在沙托摩拍倒一名秦軍騎兵的時候,也為其他秦軍騎兵換來了進攻的機會。
只見一名秦軍騎兵從背後發槍,‘噗’的一聲刺進了沙托摩的後背,緊接著鮮血‘噗’的又從皮膚內迸射而出,卻沒有像之前那位秦軍騎兵那樣落馬倒地。
不得不說,這沙托摩真的有些皮糙肉厚。
他就跟沒事人一樣扭頭凶狠的看著那名刺中他的秦軍騎兵,再一次揮動手中的鐵蒺藜骨朵將他拍飛了出去。
最後,五人小組以命中沙托摩三槍為代價,全部被他拍倒在地。
作為部落首領的沙托摩尚且戰鬥得如此狼狽,可想而知,其他蠻夷聯軍面對這群精銳的秦軍,該如何應對?
怕也只能接受著被屠戮的命運了。
“兄弟們!先把這個騎大黃馬的蠻夷首領給挑翻了!”
在一名秦軍百夫長的吆喝下,很快又有四隊人馬聞聲而動。
只是片刻,沙托摩四周就圍滿了將近二十名秦軍騎兵。
二十人的圍攻之下,除非是項羽這等當世天花板級別的猛將,否則很難有人能在二十人的圍攻之下,來去自如。
“嘭嘭嘭嘭.”
一連串的拍打聲響起,沙托摩在血霧彌漫的篝火旁,接連砸翻了靠近自己的六名秦軍騎兵。
但他自己也身中二十余槍,鮮血的流淌使得他的氣力如同被一個深淵吸走,漸漸的眼前開始模糊。
很快,在秦軍騎兵不惜代價的連番衝擊下,他最後甚至都感知不到任何疼痛了,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大王可真是如有神助啊,竟然能在趕路的時候遇上了冒頓請來的援軍。”
在城外山頭上觀戰的陳平,盡情的喝著沙托摩送給他的酒,話裡有話的笑道:“他們這支兵馬太容易被忽視了,我敢肯定,隱藏起來的冒頓還在等著他們的好消息呢。”
趙昊的身旁此時除了蔡賜和陳平外,還有扶蘇,以及二十名秦軍貼身護衛著。
只見他似笑非笑的扭頭看著陳平,道:“你在暗示我打仗靠運氣呢,還是想說,今天要不是你去探明了他們的情況,我就要吃大虧了?”
“屬下不敢。”
陳平依舊自顧自的喝著酒,笑道:“屬下只是在想,大王真的要對這群人趕盡殺絕嗎?”
“嗯?”
趙昊微微一愣,不由道:“你的意思是?”
“沙托摩既然想混進咱們軍營,打咱們個措手不及,咱們何不遂了他的願,讓咱們亂起來?”
“這”
“反正咱們現在也找不到冒頓的蹤跡,不是麽?”
“對啊!”
趙昊一拍額頭,瞬間明白了陳平的想法,暗到這家夥還真是計謀百出,好一個將計就計。
“昊弟!那個沙托摩好像倒下了!”
說話間,扶蘇似乎發現了什麽,連忙提醒趙昊。
趙昊微微一愣,立刻反應過來,當即朝蔡賜下令:“蔡賜,趕快鳴金收兵!”
“大王且慢!”
正當蔡賜準備去傳令的時候,陳平再次開口阻止了趙昊,道:“不用鳴金收兵,留幾個報信的活口就行,咱們只需穿著那群蠻夷聯軍的衣服,在營地裡折騰一通,保證冒頓上鉤”
“哈哈哈,也好!”
趙昊恍然大笑,隨即再次朝蔡賜道:“聽懂了嗎?”
“聽懂了!”
“好!聽懂了就去做!”
“諾!”
很快,蔡賜就衝下了山坡,朝著龍城廢墟方向奔去。
與此同時。
隱藏在余吾河下遊某處山谷裡的冒頓,正召集部下商議對戰秦軍的計劃。
此時,冒頓坐在主位,右谷蠡王伊稚盧率先開口道:“據探子來報,沙托摩軍已經攻破了龍城,此時正駐扎在龍城,等候趙昊軍的到來,而我們,只需要等沙托摩攪亂趙昊軍,便能出奇製勝!”
“那個沙托摩,真的能信嗎?我看此人並非什麽忠誠的勇士!”左骨都侯阿利突狐保持懷疑地說道。
右谷蠡王嗤笑道:“無非是一隻貪得無厭的喪家之犬罷了,只需給他點好處,他就會把自己當成草原上的狼,跑來跟我們談條件,只可惜,整個草原,只有我匈奴才是狼!”
“不錯!”
冒頓笑著附和道:“本單於若非迫於無奈,豈會被區區一條喪家之犬打劫?他若能老老實實的按照本單於的計劃行事,本單於不介意給他一點好處,他若心懷不軌,我草原的勇士可以把他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哈哈哈——”
眾匈奴哄然大笑。
片刻,又聽左谷蠡王沉聲道:“左賢王那邊怎麽遲遲沒有消息,就連稽粥王子和獵驕靡,都已經很久沒傳消息來了,莫非他們已經被秦軍剿滅了?還是.”
他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所有冒頓麾下,包括冒頓本人都收斂了笑聲,一臉嚴肅地看著他。
“大單於,我”
“啟稟大單於,稽粥王子傳來密信!”
正當左谷蠡王想要解釋的時候,穹廬外忽地傳來稟報。(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