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這些人都打了起來,不願參與的郭生野駕駛著天子殿飛上高空,落在了門戶旁邊。
門戶是天界碎片的門戶,眾人互相牽製著,不願讓其他人先行進入,也不願讓自己冒險進入。
畢竟這地方是不是天墳都難說。
黎渚笑道:“武王,這不會是你設的局吧?”
張濤此刻極為狼狽,聽了這話後,抬起頭,咧嘴笑道:“沒錯,是我設的局,諸位千萬不要進去,很危險!”
說罷,張濤還看向四周,勸說道:“都到了這時候,還戰什麽,不如讓我們先進去為大家探路,免得太危險,給大家造成了損失。”
郭生野嗤笑一聲,沒說話。
人群中,三十六聖之一的強者一臉冷漠,仿佛在看傻子一樣地看著黎渚,說道:“九皇印都出現了,怎麽會是武王設的局?吸收了九皇印中的皇氣,說不定能讓人皇道走得更遠。”
話落,張濤瞬間露出一副心痛的神色:“哎呀原來九皇印還能這麽用啊,早知道我就不放進去了,留著自己用多好呢。”
黎渚定定地盯著裝瘋賣傻的張濤看了一會兒,才移開視線,他不知道張濤說得是真是假,看樣子是真的。
不過多疑的黎渚還是又看向了出手殺得艮王暴退的鎮天王,問道:“鎮天王,你不想成皇嗎?還是你知道這其實就是個陷阱。”
然而鎮天王與張濤一樣,聽到黎渚詢問,便乾脆利落地一口應下:“是陷阱,老夫親自布下的,九皇印也是老夫親自放進其中的。”
黎渚歎了一口氣,這二人都順著自己的話往下說,是真是假真的很難分辨。
天魁聖人看向了重傷的張濤,搖頭歎息道:“一代人王……可惜了。”
在場諸強對張濤的敵意,幾乎是肉眼可見。
哪怕是全人族都死了,張濤也不能獨活。
或者說,在場諸強願意用所有人族的生命去換張濤的死亡。
這樣想著,他們也這樣提出來了。
他們希望武王自戕。
畢竟人王戰敗自戕,和他們逼迫人王自戕是兩件事,後者可以激發人族的血性,至於前者,只會讓人族萎靡。
這一代人王,太強了,他們真的忌憚了。
“武王,還要掙扎嗎,只要你自戕,本王願意保證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可不死。”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此刻,艮王也大聲喝道:“鎮天王,該有決斷了!”
若是鎮天王不讓路,這一場仗還有的打。
“人王無道,融萬道歸一,此人不死,天地不容。”
艮王說得十分義正言辭。
郭生野輕笑一聲,在這亂糟糟的如同菜市場一樣的戰場上格外清晰。
黎渚率先問道:“野王有什麽想說的嗎?”
有時候郭生野都懷疑自己的魅力,畢竟黎渚每次都是第一次注意到他動靜的人,很難不讓郭生野認為黎渚是自己的小粉絲。
郭生野笑道:“不,我只是看到艮王這樣義正言辭的模樣,覺得有些好笑。”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自戀道:“我和艮王其實還有點相似,不過,我是笑起來很好看,艮王則是看起來很好笑。”
艮王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沉聲道:“野王,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
郭生野再次嗤笑出聲:“怎麽,你是什麽天仙一樣的人物嗎?有何不能說的?”
黎渚倒是饒有興趣地問道:“哦?不知道艮王身上發生了什麽呢?”
黎渚很有閑心幫郭生野拖延著時間。
郭生野笑眯眯道:“誒,這得問一下我們死去的老熟人了。”
黎渚挑了挑眉,很給面子地捧哏道:“謔,這人是誰呢?”
郭生野語氣輕巧道:“是命王啊。”
這話一出,現下不止是黎渚瞳孔地震,其他人也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命王……居然和艮王是一夥的嗎?”
“難以置信!真是難以置信!”
“真是沒想到啊,艮王這個濃眉大眼的……竟然也搞這些花裡胡哨的玩意兒?”
聽著人群的竊竊私語,艮王的臉色更加難看了,站在虛空之中,身形僵直。
郭生野笑得更加開懷了。
“真是讓人難以想象,命王這樣高傲的人竟然能被艮王收服。”
黎渚忍不住笑出了聲,按照郭生野的意思,這是不太瞧得上艮王啊。
不過命王這樣傲氣的人……真的是心甘情願地臣服於艮王嗎?
郭生野又轉口說道:“有的人收小弟靠的是人格魅力,有的人收服手下靠的是威脅,高下立判。”
至於哪個是“下”,在場的人都能聽出來。
這是在暗諷艮王呢。
鎮天王簡直是想扶額了,這個郭生野似乎從出名開始,就是這麽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誰也敢招惹。
一開始是招惹地窟真王,後來是招惹天外天的老古董,現在又開始招惹上古天王。
真是……不知道該說他什麽才好。
最後,鎮天王也只有眼不見為淨,看向了莫問劍,淡淡道:“莫問劍,老夫對你也算是有恩,今日該還人情了。”
莫問劍沉默不語。
鎮天王面色冷峻,意有所指道:“老夫不管你算計如何,此次不救人,休怪老夫壞你計劃。”
莫問劍低歎一聲:“李前輩,何必苦苦相逼。”
“苦苦相逼?”
鎮天王幾乎是要笑出聲:“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欠了老夫恩情,讓你還,你就得還!別以為隱藏點實力就敢跟老夫叫板!”
郭生野忽然說道:“隱藏實力?”
他若有所思地盯著莫問劍的身影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原是我看走眼了,魔帝是想要走轉世身和前世身融合的路子?”
郭生野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轉世身和前世身融合?這是什麽意思?”
黎渚也正色起來了,臉色嚴肅地問道。
郭生野淡淡道:“這個身體是前世身,但是背後是你的轉世身在操控著的吧?”
他直接點出了莫問劍的詭異之處。
莫問劍依舊是沉默,似乎是在思考如何圓場。
然而郭生野卻是又看向了黎渚,說道:“這些老古董為了隱藏實力,真是花樣百出,實在是讓郭某大開眼界。”
黎渚愣了下,不知道郭生野為什麽要和他說這個,訕訕笑道:“畢竟能活到現在的都有自己的保命法寶嘛,不稀奇。”
郭生野嗤笑一聲,沒再說話。
只是他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窺探到的另一個世界的景象。
在那個世界中,想要成為真王似乎是要在一條名為時光的長河中撈取自己的三世身,這個方法和魔帝想到的方法……很是相似。
這讓郭生野不得不對那個世界產生好奇。
畢竟真的太像了。
甚至於世界發展的脈絡也是極為相似的。
回過神的莫問劍頗為惱怒,看向了郭生野:“野王,我自認沒有得罪過你,為何你非要與我過不去?”
郭生野笑了笑,以一種近乎是嘲諷的口吻說道:“我瞧不起殺妻證道的人。”
說完,他看到莫問劍臉色微變後,慢吞吞地補充道:“當然了,我不是在說你,我瞧不起很多人,不如說說,你有什麽地方能讓我瞧得上眼吧?”
“野王真是狂妄啊。”
“不過人家也有狂妄的資本。”
“這倒也是,誰能像他一樣,二十歲就擁有了和諸位前輩大能平起平坐的資本呢。”
“呵呵,年少輕狂,年輕氣盛可不是什麽好詞兒。”
“老鬼,你不會是在嫉妒人家吧?”
“……”
四面八方的低語聲響起,卻傳不到郭生野的耳中,面色不改,依舊笑吟吟地看著莫問劍,似乎在等在莫問劍的反應。
秦鳳青扯了扯小唐的衣角,低聲問道:“殿主……”
殿主是真的不怕死啊,剛招惹了一個艮王,緊接著就招惹魔帝。
不過也真是奇了怪了,殿主為何非要給自己樹敵不可呢?
小唐輕歎一聲,設了精神力屏障,才開口與秦鳳青解釋:“你知道人有三魂嗎?”
秦鳳青愣愣地點了點頭,說道:“我記得你與殿主曾經說過,人死後會被分魂,但是不知道居然是分成三魂。”
小唐淡淡道:“人有三魂,天魂、地魂、人魂,死後,天魂歸天星,地魂歸黑土,人魂歸黃泉……”
秦鳳青臉色有些古怪:“黑土?黃泉?”
這麽接地氣的名字嗎?
聽起來像是殿主親自起的。
小唐那張平平無奇的臉上似乎多了絲笑意:“黑土深淵,黃泉忘川,只是個名字罷了。”
秦鳳青點了點頭,耍賤道:“就跟您和小白大人的名字一樣嗎?”
小唐瞥了他一眼,道:“我和小白有自己的名字,小唐和小白實際上只是我們兩個的稱號。”
秦鳳青是第一次知道這些秘密,震驚道:“合著我平時看到的天子殿其實都是表面上擺出來的東西,實際上的天子殿……我一無所知?”
小唐思索片刻,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秦鳳青難得挫敗,垂頭道:“好吧,您接著說。”
“不是所有的靈魂都會得到安息,有的靈魂會在歸途中迷失。”
說完,小唐頓了頓,秦鳳青著急道:“為什麽?”
靈魂和靈魂之間也不一樣嗎?
難不成就連靈魂也會有天賦的高低嗎?
秦鳳青自己胡思亂想著,就聽小唐說道:“這跟每個人的靈魂之火有關。”
“靈魂之火?”
小唐沉吟道:“魂火,人有三盞火,死後,天魂、地魂、人魂都會得到一盞火,但是有的人會在生前就提前使用了這火,導致他們的魂火微弱或者直接熄滅……”
秦鳳青一頭霧水:“這魂火是用來幹嘛的呢?”
小唐瞥了他一眼,說道:“用來指引方向的,死後的世界是黑暗的,每個人都需要靈魂的燈火指引他們方向。”
“嘶——”
秦鳳青倒吸一口涼氣,眼睛倒是閃閃發光:“聽起來很酷。”
小唐笑了笑,說道:“等你徹底死了,就可以看到這一幕了。”
他拍了拍秦鳳青的肩膀,說道:“到時候,我親自帶你安息。”
秦鳳青打了個寒顫,乾笑道:“這、這怎麽好意思麻煩唐哥呢……”
“不用麻煩,這本來就是我的職責所在。”
小唐似笑非笑地看著秦鳳青,說道。
秦鳳青興奮道:“那我……如果我正式成為天子殿的員工,我能不能乾這個活兒?”
小唐這下子連思考都沒有思考,當即就是一個搖頭:“恐怕不行。”
“為什麽?”
秦鳳青有些失落。
小唐淡笑道:“物種不同。”
秦鳳青疑惑道:“我是人,唐哥你不是嗎?”
小唐笑而不語。
直到被秦鳳青纏煩了,小唐才勉強說道:“你看我像是人嗎?小白那家夥不是比我更像嗎!”
秦鳳青愣住了。
小白……小白不是豬嗎?
小白是豬啊!
而小唐從一開始就是人的形態!
怎麽可能不是人呢!
秦鳳青在一旁抓耳撓腮,鎮天王已經在義正言辭地對著莫問劍說道:“天外天當年算計你的人不少,老夫要求不多,天外天的人敢參戰,你殺了便是!”
而原本和莫問劍對峙的郭生野早已經席地而坐,當他原本的看客了。
莫問劍雖然被郭生野挑起了怒火,卻也很快冷靜下來。
他們到底不是隻活了幾十年、幾百年的小年輕。
他們已經在這世界上苟且了上千年!
不是人人都失去了銳氣,而是……他們有比意氣之爭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因此,他們懂得忍耐、退讓。
看著郭生野的意氣風發、年少輕狂,他們心中又何嘗不是羨慕不已。
畢竟那也是他們曾經逝去的青春。
很土的一句話。
但是確實是讓他們回憶起了模糊的過去,他們也曾是天之驕子,也曾這樣不畏強權,也曾這樣狂妄自大。
然而滄海桑田,世事變遷,景變了,物變了,人……也變了。
唯一不變的,只有心中那沒有完成的大業。
或者說,如果他們沒有這心中的目標,他們甚至也不知道在這世上繼續苟活,又有何意義了。
為了大業犧牲了不知多少,到頭來,除了未完成的大業,他們竟也不剩下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