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成軍作為軍校的學生，對時局動蕩更為敏銳，悶聲道：“大戰確實不遠了，而且咱們都能看到地窟的實力，和我們之間的差距有多大……”

  姚成軍的喉嚨有些乾澀：“張宗師、李宗師可能都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幾人中的氣氛一時之間有些沉默，方平無語道：“你們把氣氛搞得那麽沉重幹嘛，就算不信任老張和老李，你們也得相信老郭吧。”

  說到郭生野，方平就嘖嘖稱奇：“我是真沒想到，老郭在京都待了這麽點時間，就已經混到高層了。”

  不說別的，就看郭生野主持會議的時候，三部四府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

  別說什麽武者實力為尊，是，武者確實是實力為尊。

  但是在座的誰家沒有絕巔靠山，若是論資排輩，怎麽也輪不到郭生野頭上。

  方平歎了口氣，其實也有可能是因為大家心裡都過於悲觀了，所以張濤從現在就開始培養接班人，大家也看在眼中，默認下來了。

  好歹在他們死後，人類還有主心骨，還有郭生野為剩下的人撐起一片天。

  姚成軍倒是沒有像方平這樣，無條件地信賴郭生野，遲疑道：“不相信張宗師、李宗師，卻相信郭校長嗎？”

  他承認，郭校長明明和他們是同齡人，卻已經與老輩宗師平起平坐，甚至是默認的下一任領袖，這很了不起。

  但是方平將郭校長捧得太高了吧？

  方平瞥了眼姚成軍，輕笑一聲，沒有解釋。

  在這場紫禁之戰中，若是沒有郭生野的控場，誰知道會打出怎樣的結局，但是方平可以肯定，沒有郭生野，就絕對不會有現在這樣的戰果。

  方平一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往西山而去。

  至於郭生野則是與李長生，早早到了魔武。

  在郭生野的宗師塔中，他看著頭頂金蛋樹的秦鳳青，頗為無語道：“你可是真夠膽大的。”

  李長生也是頭痛不已，問道：“他這情況……有沒有什麽辦法解決？”

  秦鳳青一臉期待地地看著郭生野。

  郭生野沒好氣道：“有，當然有。”

  他臉色頗為嚴肅道：“秦鳳青體內雜七雜八的能量太多了，力量不夠純粹，能量淤積於體內……只能點火燒了。”

  “點火燒？”

  秦鳳青一臉呆滯，旁邊的李長生比劃了一下，問道：“是把他架在柴火上燒？”

  “用大量的能量液或者能源石點火燒，把淤積體內的能量都燒散，把雜質都給燒至體外。”

  郭生野揉了揉太陽穴，沒想到自己搶回來的礦脈，這麽快就派上了用場。

  他看向秦鳳青，開口道：“不過秦鳳青，你也知道自己自從修煉武道以來，吃過多少亂七八糟的東西，體內淤積的能量到底有多雜。”

  秦鳳青抿著嘴，點了點頭。

  他資質不行，又想要快速進步，吞服大量天材地寶，想要跟上同代天驕的步伐，自然是有弊處的。

  郭生野緩緩道：“所以我得提前告訴你，如果能量液燒到最後，都沒能燒散淤積的能量，那它就有極大的可能，會將你體內的能量點燃。”

  李長生蹙眉問道：“點燃後會怎麽樣？”

  “那魔武的人可能就會欣賞一場人體煙花。”

  秦鳳青咽了咽口水，喉嚨乾澀道：“我會爆炸？就像地窟被炸的王城那樣？”

  “對。”

  郭生野微微頷首，這是一個死亡率極高的修煉行為，高到……九死一生。

  秦鳳青頓了頓，笑著問道：“那燒完之後，我能真正進入七品境嗎？”

  李長生在一旁沉默著，心情複雜難言。

  “不一定，能量之火焚身是一種意志上的磨煉，若是你活下來了，精神力可能會夠你到達七品境。”

  郭生野想了想，補充道：“痛苦超出你的想象，能量之火會焚燒你的一切，包括你的骨髓、你的五髒六腑。”

  秦鳳青眼神堅毅，果斷道：“我可以！”

  郭生野無聲歎了口氣，道：“可以，那你回去準備一下，三天后，南區海邊。”

  秦鳳青也不多廢話，應聲後，便爽快利落地離開了這裡。

  李長生歎道：“校長，真的要讓秦鳳青……”

  被能量火煆燒，活下來的幾率太小太小了……

  郭生野坐在塔尖，看著遠處的海面，笑道：“你覺得秦鳳青甘願平庸百年嗎？”

  李長生沉默了一會兒，笑容有些釋然：“別說是秦鳳青這小子了，就連老頭子我，不也是願意絢爛一瞬嗎！”

  若是甘願平凡一生，他就不會走上這武者之路。

  更何況是秦鳳青，武者父親在小時候便死去，甚至於父親的遺願就是希望秦鳳青能當個普通人。

  可秦鳳青從那時候起，就告訴魔武眾人，他長大後要報考魔武，成為武者。

  進入魔武之後，秦鳳青資質差，遠不如眾人，卻憑借著一次次地玩命，去追趕當代的天才武者。

  僅僅是被眾人所知的，秦鳳青就已經瀕死數次，還有無數次在生死之間徘徊的經歷被掩蓋在那個青年猖狂得意的笑容下，不為人所知。

  這是郭生野答應秦鳳青的原因之一。

  還有一個原因，則是因為郭生野曾經見過秦鳳青的父親……的片段。

  三日後，魔武南區，海邊。

  郭生野召集空閑的魔武的導師將能源石煉化成能量液，足足百斤，甚至煉製了特製的大水晶爐子。

  他看著現在還滿面笑容，一身輕松的秦鳳青，緩緩開口道：“烈火鍛身，稍有不慎，就身死道消，我最後問一次，你確定嗎？”

  吳奎山站在郭生野的身邊，輕輕吐出一口氣，沉聲道：“秦鳳青，28年前，我在魔武當導師，當年你父親以優異的成績考入魔武，又憑借著出色的資質讓許久不收徒的老校長收下他當學生。

  絕命刀秦南生，是那個時代最耀眼的天才，不到三十歲就達到了五品境，就連李長生也不如他，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成為魔武繼老校長和劉老之後，第三位宗師級強者的時候，天門城暴動，你父親死在了地窟。

  那時候你還小，你父親臨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你的母親！
  你母親只是個普通人，因為你父親不希望妻子和自己的後代習武，下地窟！
  秦南生最大的希望就是自己的兒子不會成為一名武者，平安普通度過一生！”

  吳奎山鮮少回憶從前，可一旦開始回想之前，他的心情就變得酸澀難言。

  當年的武者日子過得苦極了。

  說句不好聽的，地窟幾乎是他們的第二個家，累了就在地窟找個地方挖個洞鑽進去睡一覺，醒來之後繼續征戰地窟。

  當年，越強的武者越悲哀，因為人手不足，幾乎每一場戰役都要參戰，也是被地窟針對得最為強烈的。

  甚至於修煉的資源……那是真真正正的沾滿了每一位武者的鮮血，來之不易。

  所以秦南生願意找普通人結婚，生下了獨子後，也不願意他習武。

  但是世事難料，當年性情溫和的秦南生，有了一個這麽混不吝的兒子，考上魔武後又成了魔武最為不要命的學員。

  秦鳳青，是魔武最為瘋狂的賭徒，每次下地窟，都在賭他自己的命。

  秦南生恐怕不會想到這一幕，也不會願意看到這一幕。

  秦鳳青掃視一圈，笑呵呵道：“別咒我了，區區能量火焰鍛身，若是這都能死，那我乾脆不習武了，至於我那死鬼老爹，他的想法是他的想法，再說了，活人還能被死人的遺願掌控住人生？”

  他正色道：“我成武者，是我從不後悔的一件事，我見識到了新世界，我看到了我想要看到的一切，我經歷的精彩，普通人能懂嗎？
  我這人沒別的，就一點，死都要死得轟轟烈烈！”

  郭生野點點頭，道：“行，那你進去吧，若是你死在這兒，我給你立個碑，刻上你的死因，也好歹給後來者提供點反面例子。”

  秦鳳青哈哈大笑著，一躍而起，站在那水晶爐上，看向郭生野道：“死在這兒？怎麽可能！今日就是我秦鳳青成就宗師、揚名立萬之時！”

  方平皺著眉，淡淡道：“你死了，你那快哭瞎了眼的老娘大概也活不了了，中年喪夫，老年喪子，連個養老送終的人都沒有……”

  秦鳳青喝道：“這個時代誰不是如此！地窟不滅，誰有退路？沒有退路，誰也沒有！當年死的是我父親，再過一些年，地窟不滅，死的就是我，就是你，我母親也要死！

  人類輸了，那就是全軍覆沒！既然遲早都是死，又聒噪什麽？！”

  借著這個由頭，秦鳳青對著方平說了個爽快，說完後，他又看向了郭生野：“校長，快倒入能量液吧！”

  郭生野也不管這些學員之間的恩怨，淡淡道：“把你東西都扔出來。”

  秦鳳青找遍全身，最後將他的神兵長刀扔下來了。

  沒辦法，他確實是窮，窮到渾身上下只有這把神兵。

  “燒吧！”

  秦鳳青迫不及待，一旁的魔武眾人卻是沉默不已。

  郭生野不含糊，拿出了一桶能量液，先倒入了一部分。

  在他倒入能量液的時候，方平忍不住問道：“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哦，萬一我出了事，就給我老娘一口飯吃，說我發大財去了。”

  就在秦鳳青話音剛落之時，郭生野的精神力釋放，陡然融入能量液之中，精神之火瞬間點燃了能量液。

  剛一點燃，秦鳳青就慘呼一聲，身上的衣衫、毛發瞬間燒成灰燼。

  “爽！”

  慘呼過後，秦鳳青便開始狂笑，大笑道：“爽啊！”

  水晶爐中能量之火升騰，從他腳下一路蔓延燃燒，沒有燒毀肉身，倒是將他體內的能量和氣血點燃了。

  秦鳳青的身上不斷有黑色霧狀物升騰，這是他體內的雜質。

  郭生野陷入沉默，他身上有黑霧的時候，不會也和秦鳳青一樣，這麽難看吧？
  吳奎山設下了能量屏障，低聲道：“他體內混雜的能量太多了，一次淬骨而成的武者，用了四年時間達到了半步七品，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尤其是這兩年，從三品達到半步七品，其實都是由這些雜亂的能量撐起來的，現在要燃燒這些雜質，其實就是在燃燒他的本源與生命力量……我擔心他撐不住。”

  郭生野沒有說話，其實秦鳳青要是最後撐不住了，他倒是可以直接將秦鳳青轉化成小黑。

  只不過，他估計秦鳳青不太願意。

  畢竟成為小黑後，除了小唐和小白兩個異類之外，都沒有人類的正面情感，沒有他的幫助甚至無法被人類所看到。

  方平沉聲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這條路是秦鳳青自己選的，那他若是死了，也怨不得旁人。

  在幾人無言之時，秦鳳青已經跳入了水晶爐中，渾身浸泡在被點燃的能量液之中，爐子上方，黑色血色各種雜亂的能量不斷被點燃焚毀。

  能量火焰也已經燃燒到了秦鳳青的精神力之上，頭頂上的金蛋種樹在這時候也有了崩潰的跡象。

  這時候，郭生野身邊多了一道身影，歎道：“是條硬漢，可惜了。”

  來者是張濤，他忽地設下了精神力屏障，問道：“你的暗影軍團，不會都是這樣來的吧？”

  畢竟都是一團又一團黑漆漆的東西，很像是被燒製而成的人偶。

  郭生野眼神頗為不可思議，問道：“你在侮辱我？”

  張濤一口否決：“沒有，我這是正常的發問。”

  郭生野嘲諷道：“呵，你覺得暗影軍團和秦鳳青這個一樣醜嗎？”

  小黑幾乎都是郭生野親手一個又一個捏造出來的，張濤這樣簡直就是在羞辱他！
  “嗯……不是都是黑色嗎？”

  張濤疑惑地問道，在他看來，小黑都是黑色影子一樣的人偶，連臉都沒有。

  之前張濤都不知道郭生野怎麽區分它們的，現在張濤忽然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臉盲，暗影軍團的成員在郭生野眼裡，居然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嗎？

  我的天哪，這也太神奇了吧。

  “那我們都是黃種人，我們難不成也是一樣的？”郭生野頗為無語道。

  說完，郭生野嫌棄地掃了眼張濤，道：“還是別了吧，別來高攀我這種大帥哥。”

  張濤怒氣衝衝地撤下了精神力屏障，再也不想和郭生野私聊了。

  他張濤年輕的時候也是被譽為“四千年難遇的美男子”！
  沒再搭理郭生野之後，張濤看向了眾人，道：“現在只能看郭生野自己的造化了，一旦能量失控，控制不住，就會瞬間爆炸，連我也沒辦法逆轉。”

  方平小聲提醒道：“張宗師，應該是‘秦鳳青’。”

  郭生野咳了一聲，道：“我覺得你有點公報私仇。”

  張濤腦子裡在想什麽呢？

  這就直接讓他本人爆炸了？
  張濤微笑道：“哦，對對對，是秦鳳青，我不小心說錯了名字。”

  說完，他繼續說道：“被能量之火灼燒全身，他能不能控制住，我不能保證，全看他自己。不過要是控制住了，對他好處也很大。”

  張濤不願意搭理郭生野，郭生野卻是很願意接話：“這就相當於讓秦鳳青多了一次脫胎換骨的機會，精神力都能更加純淨。”

  爐子中，能量之火升騰，能量液沸騰，秦鳳青的光頭露了一個頂在外面，頭皮都在燃燒。

  郭生野見狀，精神力散發出去，穩固住了水晶爐子，開口道：“想發泄就發泄吧。”

  一聲悶響從爐子中傳出來，接下來，秦鳳青一拳又一拳地轟擊著爐壁，他已經憋很久了，實在是忍不住了。

  太痛了。

  方平忍不住問道：“還需要多長時間？”

  郭生野淡淡道：“一小時左右吧。”

  方平臉色一變，看了眼郭生野，沒有說話。

  站在郭生野身邊的張濤忽然笑道：“看來方平和秦鳳青關系不錯。”

  郭生野掃了眼張濤又設下的精神力屏障，悶不吭聲。

  這老家夥如果有微信，肯定會一天到晚都在刪好友和加好友。

  見郭生野不說話，很快，張濤就直入主題，開口詢問道：“你知道教派的大教宗是誰嗎？”

  他這趟來的目的，就是想要從郭生野這裡得知一些教派的信息。

  大戰馬上就要來了，也該清理一番武道界的蛀蟲了。

  郭生野悶聲道：“嗯。”

  張濤的眼神瞬間犀利：“是誰？”

  “是個好人。”

  郭生野的話直接讓張濤怒極反笑：“教派的大教宗是好人？你在逗我？！”

  “……怎麽說呢，您知道無間道吧？”

  “我知道。”

  張濤有些憋屈，但是這不代表教派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可以被抹平！
  “教派的很多事情，大教宗甚至都不一定知道。”

  郭生野解釋了一句後，又聳了聳肩，無所謂道：“您要是覺得憋屈，等到他暴露之後，將他暴打一頓，關進監獄，滿清十大酷刑都給他用上泄泄火也行。”

  “……所以你現在不能告訴我大教宗的真實身份？”

  張濤滿眼失望地看著郭生野。

  你非要我滿眼失望地看著你嗎？

  郭生野無動於衷道：“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