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0章 我要去洛陽

  綠綃的眼睛有生以來第一次瞪成這個樣子。

  她出身貧寒，很小的時候就賣身為奴，自幼就養成了討巧賣乖的性格；長大之後憑著出色的才藝名動兩京，成為了那些名流公子們競相追逐的舞姬，而這樣的她也需要柔軟身段，迎合那些男人才能過得更好，所以，她的臉上幾乎不會出現除了令男人動心的柔媚和平靜之外的別的表情。

  但，不知是不是因為這段日子，是她幾乎從出生以來到現在唯一一段長時間的，不用靠討好男人才能生存的日子養成了習慣，她開始有些管不住自己的臉，露出驚愕到並不美麗的表情。

  她道：“你，什麽意思？”

  不領兵，卻要去解夏州之危？

  難不成憑商如意一個女人過去，就能震懾西突厥大軍，讓他們不戰自潰？怎麽可能？

  商如意道：“當然不是。”

  “那你——”

  “這不是我們現在要討論的問題，我知道你會跟我一起去，那就行了。”

  “……”

  “但我也要跟你說清楚，我這一次離開長安的名義是去洛陽探望秦王，但真正的目的是解夏州之危，只有解決了夏州的危機，我們才可能有機會去洛陽。若到時候遇見危險，又或者，時機不對需要折返的話——”

  她後面沒說的話，綠綃自然也明白。

  沉默了片刻，她平靜的說道：“我會跟你回來。”

  商如意看著她，眼中閃爍著並不全然信任的神情，但她也並不介意，畢竟這一次是她自己要給綠綃一個機會去靠近洛陽，更可能靠近蕭元邃，又如何會不知曉對方的渴望。

  於是道：“好。”

  綠綃點點頭，立刻迫不及待的問道：“那，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商如意道：“再過幾天，皇上還沒有最後決定，我也需要一些準備，你趁著這個機會好好的準備一下吧。”

  綠綃搖搖頭：“我孑然一身，沒什麽要準備的。你出發，叫上我就行。”

  “……”

  看著她急切的樣子，商如意淡淡道：“好。”

  兩個人說定了之後商如意便離開了這個安靜的院落，走到大堂的時候遠遠看到長菀也回來了，正站在那裡出神，連圖舍兒看到自己回來之後急忙拉她的衣袖都沒反應，還是沈氏夫婦起身迎上來才讓她回過神來，急忙跟著眾人走到大堂的門口。

  沈世言道：“王妃，她——如何？”

  商如意緩步走進來，柔聲道：“舅父，過些日子我要離開長安一趟，到時候要帶她走。”

  “你要離開長安？去哪裡？”

  “是啊，外面兵荒馬亂的，你離開長安要去哪兒？”

  看著他們夫婦兩立刻慌亂起來的神情，商如意急忙牽著他們的手走回去坐下，再柔聲安撫，對這對已經經歷了太多坎坷，太多變故的夫婦來說，長安似乎就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就算可能有皇帝的猜忌，可能有朝堂上的明槍暗箭，到底還是安全的；可要是離開了長安，就不知道要面對什麽了。

  也正是因為他們這樣的想法，商如意才沒有一開始就告訴他們真相，而這個時候也隻說道：“我要去洛陽。”

  夫婦二人立刻明白過來。沈世言低聲道：“王妃是要去找秦王殿下？”
    商如意點點頭。

  沈世言皺著眉頭，似乎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說，可於氏就不考慮那麽多，立刻說道：“可洛陽那邊在打仗啊，雖然秦王之前打贏了幾仗，不是也還沒有拿下洛陽的嗎？”

  “……”

  “你這樣過去，刀劍無眼的，萬一——”

  她說著這些的時候，臉色已經非常的驚惶，好像商如意一過去就一定會碰上戰火，而且會身陷險境一般，於氏急忙反手握住了商如意的手，鄭重的說道：“王妃，你可不要拿自己的安危玩笑啊。”

  沈世言雖然也同意她的話，但聽她說得實在不像樣，輕斥了一聲：“你說什麽呢，王妃怎麽會拿自己的安危開玩笑。”

  於氏也立刻發現自己失言，急忙道：“是，是冒險，冒險！”

  商如意微笑著搖搖頭，示意他們不必在意隻言片語上的不妥，然後說道：“我知道舅父舅母是擔心我，但我也擔心秦王，他去了那麽久了，我想去看看。”

  “……”

  “其實，之前我也不是第一次去軍中見了，興洛倉的時候我就去了。”

  “……”

  “扶風之戰，我還是陪著他去的呢，不也平安回來了？”

  “……”

  “舅父舅母不必為我擔心。”

  聽到她這麽說，也知道她是主意已定，夫婦二人對視了一眼，都露出了擔心，卻又無奈的表情，沈世言想了想，輕聲道：“那，皇上準許嗎？”

  商如意笑道：“自然是有皇上恩準，我才能去的。”

  沈世言似還有些不敢相信，深深的看著商如意帶笑的雙眼：“皇上，真的準了？”

  商如意不動聲色的點頭：“嗯。”

  她全然沒有一點遲疑，可沈世言靜靜的看了她許久，那雙深邃又溫和的眼睛裡有精光閃爍，但終究沒說什麽，隻歎了口氣，輕聲道：“既然皇上也恩準了，那我們也就沒什麽好說的。王妃一定要好好保重！”

  商如意笑道：“舅父放心。”

  他們又說了一會兒話，商如意極力的寬慰他們，總算讓於氏放下些心來，再看著天色也不早了，便告辭離開。

  回宮的路上，因為太陽正烈，商如意便讓圖舍兒和長菀都上了馬車，幸好秦王妃的車足夠寬大，三個人坐在裡面也並不擁擠，可今天不知是因為商如意心思凝重，還是兩個丫頭也都各有心事，三個人坐在一起都一言不發，弄得車內氣氛莫名的有些沉悶。

  不知過了多久，就聽見圖舍兒長歎了口氣：“唉……”

  商如意轉頭看了一眼她愁容滿面的樣子，沒好氣的道：“好好的你歎什麽氣？”

  “奴婢是剛剛看到那個孫公子那樣，覺得真可憐。”

  “你之前不是一直覺得這個人麻煩嗎，怎麽今天善心大發，還同情起他來了？”說著，商如意微微挑眉，似笑非笑的道：“你是不是對他——”

  聽到商如意仿佛別有深意的話語，長菀立刻轉過頭來，盯著圖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