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成殿偏殿。
昏黃的燭光下,方磚之上布滿細細的紅色絲線,猶如蜘蛛網一樣密集黏連,層層疊疊,有些紅線上掛著金閃閃的方孔銅錢,看起來神秘又詭異。
就在絲線一旁的牆邊擺放一條金絲楠木的供桌,供桌上擺著三碗血淋淋的冒尖米飯,散發著血腥的氣息。每碗米飯上都燃著一根黃色線香,燃香的煙氣全部飄向一處,一個面向牆壁的神龕。
只見那燃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燃盡,就好像被什麽東西吸食一樣,而後啪嗒一聲,香灰掉落,摔在供桌之上,四分五裂。
在三碗米飯的兩側,各放置一個紅木托盤,兩隻帶著碎肉的猩紅白骨手掌赫然擺放其中。
整個偏殿陰森森的,充滿了詭異和不詳的氣息。
姬如炳在一旁淨手,嘩啦嘩啦的水聲在靜謐的空間中顯得無比清晰。裴時清被仙童押著進入偏殿,她遠遠地看到那中央的紅線,一眼就看出其中的不尋常之處。
這紅線形成的輪廓和外面的巨大火爐如出一轍,那供桌條案的擺放位置和皇帝的禦座也在同一位置。
而就在紅線火爐中央的空地上,焦黑扭曲的屍體緊緊地黏連在一起,不分你我,它們眼眶黑洞洞的,嘴巴張的老大,發出無聲地慘叫。
那卷曲炭黑的手張牙舞爪地擺動,像是海葵的觸手,它們似乎想要衝破紅繩的界限,可每每觸及紅線卻又猛縮回去,好像那些紅線是什麽洪水猛獸。
被觸碰到的紅繩無端震顫,等它們收回手又會恢復平靜。
裴時清眯了眯好看的眸子,垂眸瞥了一眼兩側的仙童,那些宮中侍衛已經被明令禁止進入丹成殿,如今整個丹成殿就只剩仙童押解他們。
這些仙童個子不高,隻到裴時清的腰部,每個都漂亮的像是瓷娃娃,就是臉上沒有表情,大眼睛裡也毫無生氣,而且力氣極大。
有一名之前在尚紫宮的工作人員以為這些不過是小孩,不如高大的侍衛能看護住他們就企圖逃跑,豈料被仙童輕輕一抓直接骨折,因為雙手一直被綁著,現在他的胳膊還軟軟地垂在身前。
彼時姬如炳已經洗完手,那銀白拂塵也放置一旁的架子上,他優雅地拿出三根黃色線香捏在雙手之間,而後輕輕一甩,那香無火自燃,淡灰色的煙氣直直地向上空飄去。
這時兩名仙童猶如僵屍一樣筆直跳起,冰冷的小手啪地一聲拍在裴時清肩膀上,看他們的模樣好像對這事已經演練了千百回一樣熟練。
她頓時感覺一股寒冷徹骨的陰氣自符紙貼住的地方向她的雙手蔓延。
這是陰符,裴時清暗忖。
符紙分陽符與陰符,陽符自然是增強自身陽氣,陰符則是吸收陰氣,與陽符相反。
其中,陰符也有分支,有走陰人使用陰符走陰驅鬼,也有心術不正之徒用陰符養鬼,總之陰符是好是壞全賴使用者如何使用。
姬如炳拿著線香回身看向裴時清,而後慢步走到她面前站定,聲音不容置喙,“去,上香。”
裴時清回過神來,卻已經將香接到手中。
她黑白分明的眼眸看向身上突然出現的殷紅細線,這些紅線從她頭頂垂下來,散發著血腥惡臭的味道,並且牽引住她的手腕和肩膀。
接過燃香的這個動作也不是她自己在行動。
而整個偏殿,所有仙童的身上都有數條猩紅細線,這些細線連接它們身體的關節,全部仙童猶如提線木偶被仙師姬如炳所操縱。
裴時清抬眸看姬如炳一眼,他似乎已經料定被貼了陰符的她掀不起什麽風浪。
唰唰唰——
裴時清的大腿兩側和膝彎處也被仙童手腳伶俐地貼上陰符,那些陰符一貼到她身上便消失無蹤,上面朱砂書寫的字便化成一條紅色細線,直通丹成殿偏殿藻井。
她的身軀開始自己走動,好在裴時清的頭還能轉動自如,但四肢都被控制,就算腦袋能動也不過是困獸。
裴時清回頭看右後方站立的姬如炳,問道:“我很好奇,你是怎麽看出我命格特殊的?”
姬如炳看著這個一臉平靜的清秀女子,眼底閃過一絲貪婪。
想要知道人的命格還需要生辰八字來演算,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此女的命格如何,但他卻能看出此女子渾身纏繞的金色靈氣,猶如皇帝身上環繞的真龍紫氣。
他稱此女命格特殊,實際上只是個幌子,用來將她帶到偏殿。
而那金色仙氣對他來說更是大補之物,勾得他心癢難耐。
若非所有稀有真氣都附著命定之人的身上難以取出,只能用其他辦法徐徐圖之,他早就將那皇帝和眼前這女子吸食殆盡!
想到此處,姬如炳普通平凡的臉龐陰沉下來,“將死之人,何必多言。”
話音一落,他便看見女子身上的金色靈氣出現波動,他暗道一聲不好!臉上的表情有些猙獰難看。
他以為這人只是命格特殊才會攜帶金色靈氣,就和皇帝是真龍天子所以帶著真龍紫氣一樣,他們不會得知真氣的用法,只能從一些細枝末節感受出來,比如運氣一直很好,或者登基為皇執掌天下。
可現在那金色靈氣出現波動,這就代表靈氣被驅動,所以他眼前這女子其實一直都在扮豬吃老虎!
就在此時,裴時清身上猩紅細線寸寸崩裂,她甩手將燃著嫋嫋煙氣的線香扔到姬如炳身上,姬如炳下意識地躲過,而後整個偏殿的仙童齊刷刷地扭頭看向裴時清,冰冷的視線中蘊含著滿滿惡意。
裴時清臉上揚起一抹莫名地笑意,姬如炳心中頓時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他心慌道:“你想幹什麽!”
她一把掀翻供奉的鮮血米飯,饒有閑心地回道:“自然是掀了你這偏殿,讓你功、虧、一、簣!”
清澈好聽的聲音在姬如炳的耳中是萬分惡劣刺耳。
雖然裴時清現在也沒找到那鬼帝在何處,但她卻能確認這姬如炳不是個好人。
裴時清不清楚他的目的,但如果她繼續任他使喚,或許不等見到鬼帝便要沒命。
而且,她想看看那背對著自己的神龕中,裝的到底是何方神聖。
“你敢!!”姬如炳氣得眼眶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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